44

今個恰是休沐日,不必早朝。陛下回得這樣早,又未去別處,想必是要回來好生休息的,我自是将他往屋內領。

他前幾日受了密令出宮走得急,甚至不曾回來一趟,僅是喚人給我帶了消息,內容一點沒透露。我瞧他沒有與我詳說的意思,便也沒想多問,僅做關心的:“哥哥這趟出去,事情可還順遂?”

陛下恩了一聲,跟在我身後慢悠悠的走。像是方才尴尬了,特地與我拉開了距離,隔一陣又問:“你呢?”

我只得側過身子走,好容燈光能照到他的腳下:“我待在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能出什麽岔子。”

“那為何這個點了還沒睡?”

我心裏咯噔一下,偷瞄了他一眼,心想季雲卿既然怕死,總不至于能将我賣了。我若是光榮了,豈能容他茍活?随即指着院內的藥爐,清了清嗓子:“晚上……餓了,自己起來煮點東西吃。”

他随着我的手看向院中的藥爐,沒說什麽,随我進屋了。

我替陛下接過披肩,紫晴才趕過來,朝我微微行禮随後便上前張羅起來點燈,又令人下去燒水給陛下沐浴,一雙眸子只凝在陛下身上,縱已然內斂,仍是熠熠生輝的:“殿下回得這樣早,可需要準備些膳食墊墊肚子?”

我起初便站在門口整衣服,聽罷也沒覺有何問題,抖了抖陛下的外衣,打算挂起來。

陛下遠遠望着我:“想吃什麽?”

我踮着腳将衣服搭好:“剛剛吃過了,我就不吃了,哥哥喝點粥墊墊胃罷。”

陛下點了下頭:“那便回去将東西收拾收拾,我們即刻出宮。宮外的府邸已經安置妥當,該搬回自家住了。”

我一愣。

紫晴面色驟變,竟至于失措道:“殿下剛來,便是要走了?”言罷,頓知失言,倉皇跪下,“奴婢多嘴了。”

轉個身的功夫,局勢變得有些快,我都沒看明白。哥哥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子神情卻無端冷淡。

原地躊躇了半晌,還是選擇明哲保身,哦哦答應着,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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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出行,身後自然随着幾個挑燈的宮女,紫晴卻不在其中之列。

我一路小跑地追着早起興奮的狗子,也便沒将這事擱在心上。

出了宮,上了馬車,前後不過幾息的時間,再回頭陛下他半倚着車窗已然熟睡。

我瞧着,竟有些心疼。小心翼翼将狗子抱在身上,省得它亂動吵醒了陛下,舉起它兩只爪子,與它濕漉漉的黑眸對望着,小聲自語:“累成這樣為什麽不休息一會再走呢?”要是三生在就好了,他說不定能知道陛下在想什麽的。

“谷雨。”

陛下倏爾開口,驚得我心頭一跳,背脊都挺直了:“我……我吵到你了?”

“過來些。”他沒睜眼,依舊是半靠着車窗。

我沒吱聲,不知為何非要蹑手蹑腳的,放下了狗子,湊過去些。

他聽得我動作,眸才啓了一絲,朦朦的色澤,看似不很清醒,乜我一眼。便是伸手一把攬過了我,整個人也順帶傾斜,體重壓了過來……

我默然被他擠到了車廂角落,身體歪扭着靠在車壁,頭頂上枕着他的下巴,就這般被他當做個抱枕使了。

狗子眸光澄澈,一派天真無暇且趣味十足的盯着我倆,拼命搖起了尾巴。

我僵僵從陛下臂彎縫隙瞅着它,無聲紅了臉。

“宮裏的人不給你飯吃?”陛下的聲音悶悶的,“瘦了。”

我原本想提醒陛下,這回是他要抱我的,可不是我抱他,別到時候倒打一耙,說不待見我挨他近了。後來一想,既然是我占便宜,那是誰的錯不重要,多撈點便宜才重要,遂閉口不提了。

“瘦了?我才進宮幾天,不能夠吧?”輕微動了動僵硬的脖子,陛下的呼吸就在耳畔,聽得我心裏頭癢癢的,“而且我吃得挺好的呀。”

“在宮裏頭,你平易近人不拿架子,日子久了人家便不拿你當主子。”他擡手漫不經心捏了捏我的耳垂,像是感知到我的茫然,補充道,“你若是将狗子交給人顧看着,結果大半夜回來卻瞧着它自個在外頭覓食,屋內一堆人睡得香甜。末了,人曉得起來招呼了,卻将狗子丢在一邊,瞧也不瞧。你是個怎樣的感覺?”

“呃……”

我沒想到今個的事在他眼中竟然衍變成這樣的情況來。

“如果是狗子的話,大可将門窗關好,讓它出不來就好……”

陛下低低笑了聲。

我也跟着笑,笑末了,小聲道:“其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挺情願自個呆着的,畢竟不熟,宮裏的人又無法交心。我也不需要人顧看,衣食這點的事哪能難倒我呢!再說了,宮女既然受你囑咐,又怎會為難我。”

“你不懂的。”陛下悠悠嘆了口氣。

我歪頭,“不懂什麽?”一沒留神,眸光觸到了他的衣襟,金紋刺繡的交領前襟掩蓋着瓷白的肌膚,脖頸線條優美而修長……

“父母心。”

我心裏咣叽一聲,滿眸、滿懷的春光旖旎都失去了顏色。

……

馬車入了府,我在叫醒與不叫醒陛下間徘徊之際,狗子一個猛蹿,就撞出了車簾。未得兩息,便有一手挑開了簾子,語調親昵:“殿下怎的入了府,卻不下車呢?”

我一聽這婉轉的音調,精神陡然一震,尚未吱聲,慌張的神色便已然落入一雙漂亮的杏眼中。

那方,司凝雪眸間印着陛下環抱住我的身影,分明是沒多少詫異的,神情之中反倒像是“果真如此”。淡笑未減,眸光卻冷了三分,退了兩步松開了車簾,未言聲了。

陛下聽到聲音分明是動了一下的,待司凝雪離去卻又好似從未被吵醒過,繼而睡着。

我只得拿肩頭輕輕撞了他兩下,小聲:“剛剛那是司凝雪,她怎麽會在這?她知道你身份了?”

陛下哼了聲,聲音略略沙啞,睡意濃重,涼涼的:“讓她走。”

我啊了一聲,這難道不是我想說的話?可她乃是丞相之女,連我都知道不能說這個話啊,陛下莫不是睡得有起床氣了?

我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向來挑大梁的人,說撂攤子就撂攤子了。

歪着身子,伸手去撥開車窗,正見司凝雪與其随行的兩名侍女繞出大門,走了。

我又戳陛下兩下:“她自個走了。”

陛下恩了一聲,撒開我,頭也不回下車回房了。

……

府內不比宮內,乃是真正的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無甚規矩牽絆。我牽着狗子将這偌大的院子前前後後都摸索了一遍,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尋了守衛詢問方也知道,原來丞相府就在相隔不過百丈處。

正是千裏姻緣一線牽,有緣人全來住對街。要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人家怎麽能當上我嫂子呢。

我弄不清陛下會睡到幾時起,中午還是自個親自做了點符合他口味的菜肴,正心情飛揚盛菜起鍋,外頭卻忽而有人喊我。

我在庖房裏露了個頭,道聲在這,外頭的人便是冷汗涔涔:“小姐哎,您怎麽跑來這兒了!廚娘呢!”

“在這呢,在替我加柴。”我倒是理解陛下說的架子問題,打算記下了往後改改。但是廚藝是我一門必不可少的師門手藝,鬼道不精不會被踢出師門,但若是做的東西不好吃了,說不準。

那小厮還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卻到底沒好說我,将封信遞給我:“是丞相府司凝雪司小姐送來的,說是女子的小宴,小姐你初來京城,難免無聊不如一同結交些友人。”

“這……”我有些為難,不曉得司凝雪這是玩的哪一出,玩什麽我都玩不過她啊。

“小姐不必擔心,司小姐大抵是處于一片好意。”那小厮眉清目秀的,說話也溫溫的,“昨夜殿下從外地回京,想是與司小姐順路,便幫襯了一把,将其送到了家中。司小姐心懷感激,今個特地上門拜訪,興許是見着小姐為殿下義妹,方有意結識。”

我聽了有點詫異,他怎麽總給司凝雪說話:“你是咱們王府的人,還是丞相府的人呀?”

那小厮臉先是一紅,随後又慘白,噗咚跪下來:“小姐贖罪!奴是王府的人,萬萬都不敢忘的。”

我被他突然一跪吓了一跳,抱胸往後連退了兩步,“我問你答就行,跪什麽?”他們這的風氣我一時半會沒适應,這會子才反應過來了,揮揮手,“得了,你起來吧,信給我,我晚點去一趟就是。”

司凝雪風評好這個我早就知道,才貌雙全,有人仰慕也是很正常的。這一仰慕,幫着說好話也是正常的。

我瞥了眼那眉清目秀的小哥,這仰慕者長得還挺好的,嫩嫩的,真是叫人豔羨,我一個都沒有呢。

“咳……”我清了清嗓子,乃是因為他站在我面前局促不安,叫我很是尴尬。咱們以後就都是一個王府裏生活的人了,別把關系搞得太僵,這裏不必宮裏,乃是長住,“那個你……叫什麽名字?”

“回小姐,奴叫王旺。”

我瞪大眼:“啊?汪汪?”

“……”他不着痕跡但确确實實地瞪了我一眼,一字一頓道:“王、旺。”

這就很尴尬了,我怎麽能汪汪的叫人呢。于是我假裝聽不懂的樣子,笑問:“那我往後叫你什麽好呢?”

他神色淡然了許多,一副心已死的模樣,“小姐喚我阿旺就好。”

“阿旺這個名字挺好的,喜慶嘛。”我略作安慰,讪笑讪笑。一轉身,見着陛下站在月門邊,好整以暇地凝着我,着一襲簡單的湖藍長袍,長發未束,神色安寧時,出奇的溫文爾雅。

我面色微頓,像是心裏頭陡然照射進了一縷陽光,霎時喜上眉梢,朝他揮手:“哥哥你醒啦!”

他卻與我的反應截然相反,涼涼一曬:“聊好了?”

我回頭看王旺一眼,他早就跪下了,根本沒敢擡頭,于是我遲疑地嗯了聲。

“那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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