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隔日上午,日陽暖暖,雲淡風輕。

京城近郊,一條潺潺的溪水沿着山勢蜿蜒而下,由于水流充沛而清澈,每日都會有數名婦人前來洗衣,今日也不例外。

在和煦的日光下,五、六個身影正在溪邊認真地洗滌衣物,而一抹年輕纖細的身影夾雜在其他身形微胖的中年婦人之中,瞧起來格外顯眼。

她穿着一身樸素簡單的灰衣,全身上下除了發上那支沒有半點雕飾的簡單木簪之外,沒有任何的珠花首飾。

盡管衣着打扮如此樸素,但是只要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必定會在心中贊嘆她天生麗質的美,而在驚嘆的同時更不禁細細欣賞她完美的容顏。

她有着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白皙的肌膚宛如凝脂,吹彈可破,五官細致絕倫,即便以刻意挑剔的眼光來看,也很難找出半點不完美。

此刻她的臉上沒有塗抹半點胭脂,但那素淨的容顏卻比城裏那些精心妝扮過的千金小姐更加美麗迷人,而且更襯出她清靈脫俗的氣質。

她就是雲初雪,轉眼已在「慈雲庵」度過了十七個年頭。

在漫長的日子裏,她跟着庵裏的師父過着規律而簡單的生活,而原本就有着善良天性的她,在師父們的教導下更懂得知足、惜福與感恩。

每日,她除了跟着師父一同誦經之外,還會主動幫忙打掃、洗衣,做這些事情她一點也不以為苦,反而能從中獲到許多美好的喜悅。

像此刻,潺潺的溪水自她的指掌間流過,讓她感受到了源源不絕的自然生命力量,而看着手中的衣物由髒污逐漸被洗滌幹淨,也讓她的內心有種清淨澄明的愉悅感,周遭的點點滴滴,總能讓她發自內心地受到感動。

噙着一抹愉悅的微笑,雲初雪認真地洗滌手中衣物。

由于這些婦人三天兩頭就會在這兒洗衣,彼此之間早已十分熟稔,大夥兒一邊洗衣,一邊閑話家常地聊着。

在熱絡的氣氛中,婦人們先後完成了工作,陸續離去。

「咱倆也洗好了,先回去了。」又有兩名婦人開口道別。

雲初雪微笑地答:「兩位大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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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們離開之後,溪邊就只剩下雲初雪和另一位李大娘。

雲初雪看了看李大娘身邊待洗的衣物,說道:「李大娘今日的衣物好像比較多一些?等會兒我也來幫忙吧!」

這位李大娘獨自一個人住在山腳的村落裏,據說夫婿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身邊又沒有半個孩子,平日都靠幫人洗衣來掙錢謀生。

這樣的日子可想而知是多麽的辛苦而孤單,為此她的心底對李大娘總是多了幾分關心,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很願意提供任何的幫忙。

聽她這麽說,李大娘連忙搖頭婉拒。

「不用了,大娘自個兒來就行了,倒是你,這麽纖細瘦弱,洗這麽多衣裳真是難為你了,來,把剩下的都拿過來,大娘幫你吧!」

「多謝李大娘的好意,但這已經是最後一件了呢!」雲初雪很快地洗完之後,說道:「瞧,我已經洗完了呢!還是讓我來幫李大娘的忙吧!」

「不用、不用,不過剩幾件而已,一會兒就好了。」李大娘一邊加快手邊的動作,一邊笑道:「初雪真是個貼心的孩子。」

「多謝大娘誇獎。」

既然李大娘執意不要她幫忙,雲初雪也不堅持下去,不過眼看溪邊已沒有其他的婦人,她也不急着離開,貼心地在溪邊多陪李大娘一會兒,直到李大娘也洗完了所有的衣物,才開口道別。

「李大娘慢走,我也要回庵裏去了。」

「嗯,自個兒路上小心啊!」李大娘開口叮囑。

「我會的。」

雲初雪笑着點頭,感受到那份來自李大娘的關心,讓她覺得胸口暖暖的。

盡管自己從小就沒有親生爹娘在身邊,但是不僅「慈雲庵」裏的師父們都待她極好,洗衣時會遇到的這幾位大娘待她也都極為親切,因此她的心裏從來就不曾感覺到孤單寂寞過。

住持師父曾經說過,等她滿十八歲那年,再由她自己決定是否要剃度出家,繼續留在「慈雲庵」裏修行。

盡管她上個月初才剛滿十七歲,但是其實早在幾年前,她的心裏就已經作出了決定。

現在的日子既平靜又安定,她不僅過得很習慣,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當然沒有任何改變的理由。

因此,等她滿十八歲的那一天,她就會請住持師父為她剃度出家,而她相信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像現在這樣,每一日都在平靜與喜悅中度過。

雲初雪揚起一抹恬淡的微笑,拎着洗好的那籃衣物,走在返回「慈雲庵」的路上,途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咦?奇怪?」

她輕蹙起眉心,神色專注地聆聽。

自幼在這片山林長大,對于林子裏動物們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而此刻那随着陣陣清風傳來的隐約聲響,聽起來像是……

「是小鹿嗎?」

她偏着頭,心裏不是很确定,因為那聲音有些不尋常,聽起來像是急促中帶着一絲驚慌……仿佛在尋求幫助似的。

莫非有迷途的小鹿受傷了?

這麽一想,善良的雲初雪就怎麽也放心不下,她拎着手中的那籃衣物,趕緊循聲前去一看究竟。

山風吹過,林子裏的樹葉沙沙作響,那此起彼落的聲響,宛如在合奏一首曲子,令人身心放松。

薩君飛颀長的身軀躺在一棵大樹上,屈起的手臂枕在腦袋下,閉着眼睛感受着風的吹拂與葉的聲響。

比起房裏的床榻,他更愛躺在這樣的地方,盡管身下的樹枝既不柔軟也稱不上舒适,但是每當清風吹來,那飒爽暢快的感覺,仿佛自己也幻化成風,在天地間無拘無束地飛翔,那感受說有多舒暢就有多舒暢。

只不過,異于過去的逍遙自在,此刻他的心情卻是怎麽也飛揚不起來。

關于昨夜他獨自前往薩家所發生的事,他并沒有對師父隐瞞,在今日一早于客棧用早膳時說了出來。

師父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卻流露出欣慰的神情,像是他改變主意要接收薩家的家産,就等于承認「那個人」是他的親爹似的。

「承認?哼,永遠沒那個可能!」他冷嗤了聲,一個狠心舍棄甫出世的嬰孩,并且二十多年不曾探望關心過的人,根本配不上「爹」這個稱謂。

用完早膳之後,他與師父一同前往薩家,而回想起在薩家的情景,薩君飛的眉頭不禁一皺。

一踏進薩家,呂麗萍自然沒給他們半點好臉色看,但他一點也不在意,讓他心裏極不舒坦的,是他在師父的要求下,與師父一同在「那個人」的墳前上香。

當時,看着眼前那壞黃土,他的胸口驀地有股古侄而強烈的感覺在翻湧,那讓他的心狠狠揪緊,煩躁極了。

祭拜完之後,師父為了武館裏的徒弟們,已獨自動身趕回蘇州,要他留下來好好接管薩家的一切,甚至還要他就此住下,往後不必回蘇州也無妨。

就此住下?永遠留在薩家?那怎麽可能?只要一想到那是「那個人」的府邸,他就有種難以忍受的感覺。

剛才他已交代總管德叔和帳房,把薩家的家産算一算,屆時他會将部分用以遣散府裏的下人們,其餘的則全數捐出去。

在吩咐完之後,他便立刻離開了薩家,到近郊的山林來晃晃。

回想過去和師父四處雲游的漫長日子裏,他們師徒倆也曾不止一次地到過京城,只不過每回他都認為他們純粹只是短暫的過客,從沒有想過自己和京城會有什麽淵源。

還記得上一回到這裏,約莫是三年前吧!

那個時候,他和師父去過了哪些地方?「悅來客棧」?「祥記飯館」?好像還有幾間茶樓吧!

當時,師父是否曾經暗中通知「那個人」他們的到來?而「那個人」是否曾經在某處暗中窺視他?

又或者,他是否曾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與「那個人」擦肩而過?

這些猜想,讓薩君飛的胸口被一股抑郁煩亂的情緒給漲滿,而一意識到自己的浮躁,他的眉頭不禁皺得更緊了。

自從由師父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他就變得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一向灑脫不羁的心,突然間像是被看不見的絲線一層又一層地纏縛了起來,而這對不喜受拘束的他而言,簡直像是被囚困在牢籠之中。

「真是夠了!」他咬牙低咒了聲。

他才不會因為「那個人」而有任何的改變,絕對不會!

等他把薩家的家産處理完畢之後,就會離開這裏、返回蘇州,屆時不論是京城或是薩家的一切,再與他沒有半點幹系!

薩君飛硬生生地揮開腦中的思緒,不許自己再為了「那個人」而心浮氣躁,那個家夥根本就不值得!

摒除了煩亂的雜念之後,他閉上眼,躺在樹上假寐。

在暖暖的日陽下、徐徐的清風中,他幾乎真的快睡着了,直到耳邊隐約聽見了某種聲響。

那是什麽--聽起來像是某種動物在哀鳴?

薩君飛疑惑地睜開眼,朝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就見在一段距離之外的樹叢間,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動。

仔細一瞧,原來那是一頭體形瘦弱的小鹿。

它的腳步一拐一拐的,走了幾步就踉跄地跌倒,盡管很快又站了起來,卻還是走得搖搖晃晃,口中還不時發出細細的低鳴聲。

可憐的小家夥,怎麽弄傷了?

稍早他曾在附近的山林晃了大半圈,瞧起來并沒有什麽兇禽猛獸,該是它自個兒不慎跌撞到了,又或者是不小心被獵戶設下的陷阱所傷吧?

正當薩君飛打算前去看看那頭小鹿的傷勢時,敏銳地聽見一陣跫音靠近。

他轉頭望去,就見是個體型纖細的姑娘,瞧起來約莫十七、八歲。

許是她也聽見了小鹿的哀鳴,就見她一邊拎着一只竹籃,一邊快步朝着小鹿的方向走了過來。

當她靠得夠近,近得足以讓樹上的他瞧清楚她的容貌時,他驀地有些失神,目光一落在她的身上,就無法移開了。

過去這麽多年來,他和師父走遍大江南北,再美、再豔的姑娘他也見過,然而眼前這個嬌美的姑娘,卻是那麽的與衆不同。

盡管穿着毫不起眼的樸素灰衣,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刻意的妝扮,卻絲毫無損于她的美,而最讓他無法移開目光的,是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一種清靈脫俗、純真澄淨的氣息。

此刻暖暖的日陽映在她的身上,讓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宛如寶玉般散發出光澤,美得令人屏息。

她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獨自一個人出現在山林裏?

倘若不是壓根兒就不信什麽鬼神之說,說不定他會以為自己遇見了徜徉在林間的仙子。

閃過腦中的這個念頭,讓薩君飛不禁暗自失笑。

倘若她真是林間仙子,怎麽會穿着一身凡人的粗布衣裳,而且手裏還拎着……一籃衣物?

看着那籃洗滌過的衣物,薩君飛立刻明白她是到山中那條潺潺的溪流來洗衣,既然如此,她該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吧!

暗自猜測間,那名年輕嬌美的姑娘已快步走到小鹿的身邊。

負傷的小鹿似是感受到她的善意,并沒有害怕地試圖逃跑,反而還求助似地發出細細的低鳴,而那姑娘立刻擱下手中的竹籃,蹲在小鹿的身邊。

看着那畫面,薩君飛立刻打消了現身的念頭。

這會兒那姑娘正在專心地察看小鹿的傷勢呢,倘若他突然「從天而降」,怕是會将她給吓壞了,還是等會兒再說吧!

薩君飛繼續待在樹上,就見她察看了一會兒後,先讓小鹿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接着起身四處張望,似是在找什麽。

很快的,她發出一聲輕呼。

「啊!有了,就在那兒呢!」

雲初雪快步走向一旁的矮樹叢,彎身采了一些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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