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母子倆
秦詩儀聽到盛夫人的話,心裏頓時期待又忐忑,期待的是一個全新的,與她過去截然不同的人生。
因為不同,因為未知,所以也難免讓人忐忑。
但是秦詩儀不知道,在前面等待她去探索的人生,到底是怎樣的。
盛夫人卻已經定了主意,她一回到盛家,便叫來了劉嬸,交代道:“打個電話叫小張過來,從今天起她吃住在咱們這兒了,你這幾天好好教教她做飯,重點是交代清楚昊涵的口味。”
劉嬸一聽便知道盛夫人主意已定,不再勸說,直接點了頭,又提醒道:“夫人,要不要讓小張補簽一份協議?”
像盛家這樣的豪門,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行事自然也小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盛家請的傭人都是要簽保密協議的,在盛家工作領的薪水高,不比外面的白領差,但是一旦違約,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大,幾乎是他們幹一輩子也承擔不起的代價。
為了避免麻煩,盛家并不喜歡頻繁的換傭人,而因為盛家的人并不難伺候,福利待遇又好,盛家的傭人也很少跳槽,像劉嬸這種一幹就是半輩子的很多。
人都是感情動物,相處久了,多少都有些感情,劉嬸對盛家的感情便很深,所以她才會事無巨細的替主家人考慮,她琢磨着小張連他們家三少爺的身份都不知道,恐怕也不得三太太的信任,所以保險起見,這個協議最好要簽一下,免得小張到時候見着他們三少爺産生別的心思。
對自家有利的事,盛夫人當然不會反對,當下點頭道:“讓管家備一份協議,等小張過來就叫她簽了吧。”
秦詩儀還不知道盛夫人的打算,她中午被盛昊涵那一通電話弄得心情十分複雜,就沒有睡午覺,等摟着盛煜傑念了兩篇故事,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不過秦詩儀沒有睡着,因為一條短信毫無預兆的滑進手機,落入她眼裏。
“三太太,我是吳助理,楊家人已經帶着楊小姐的骨灰回去了,您不必擔心,我也把您的聯系方式給了他們。楊家人的電話待會兒發您手機上,我現在公司有些事,就不過去看您了。”
吳助理這條短信寫得十分真心實意,但秦詩儀知道他平時是集團的精英人才,作為特助,忙碌程度并不下于他的老板。盛昊然派這樣的人才來處理她這點小事,完全是大材小用,現在算是功成身退了,自然沒必要來醫院。
這樣想着,秦詩儀卻緊緊盯着這一條短信,眼前不由一陣模糊。
回去了,真好,連骨灰都帶回去了,也算是落葉歸根。
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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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告別過去,但秦詩儀還是有些情不自禁的鼻酸。
秦詩儀正陷入低落的情緒,一雙溫軟的小手毫無預兆的爬上她的臉頰,伴随着小孩子特有軟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媽媽,不要難過。”
“嗯。”秦詩儀重重的點頭,其實心酸得更厲害了,把臉埋進小孩兒的脖子裏,努力讓自己嘴角勾起一個帶笑的幅度,“寶貝這麽乖,媽媽怎麽會難過。”
盛煜傑輕薄的唇抿起來,這麽明顯的哭腔,他怎麽會聽不出來,他媽媽就是仗着他年紀小哄騙他。
因為平時被盛昊然教得最多,盛煜傑的性格也更像他這個一板一眼的大伯,眼裏容不得沙子,本來他媽媽這麽哄騙他,他是不樂意的。但是這也是他媽媽第一次抱他抱得這麽緊,還喊他寶貝,聲音雖然帶着哭腔,聽起來卻很甜。
這麽想着,盛煜傑白皙的小耳朵也染上了一層紅暈,上面有細細的絨毛輕輕顫動,盛煜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後還是緩緩擡上來,環住了秦詩儀的脖子。
一天就這麽平淡無奇的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兒子還沒到,但秦詩儀習慣早起,上學的時候為了獎學金她也要起早貪黑的看書,因為其他課餘時間她要去勤工儉學。
而去盛氏集團實習了以後,秦詩儀是不用早起讀書了,但是剛去公司的第一天,她就聽同事說了,雖然業務相同,但是海外部的平均工資,要比他們高将近一倍。高福利高待遇,讓同事們打破了腦袋都想去海外部。
不過海外部要求也高,必須通過bec高級考試。
秦詩儀當時的人生目标就是賺錢,賺很多錢,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因此對高工資的海外部十分向往。只是秦詩儀在校的英語成績不錯,但bec卻不單單有筆試,還包括口語考試,而秦詩儀卻是典型的啞巴英語。
別說英語了,秦詩儀作為山裏走出來的孩子,剛到京城時,一口極度不标準的普通話,就被同學們笑了個底朝天。那時秦詩儀憋着一口氣,每天都起個大早,去校園裏找個角落,跟着校園廣播開始練普通話,校園廣播放的是标準的京普,于是幾年過去,秦詩儀也操着一口正宗的京普,剛進公司的時候,好多同事都以為她是京城本地人。
秦詩儀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她想進海外部,上班之後的業餘時間,都拿來苦練英語了,每天一大早起來拿着新買的手機放英語文章,自己跟着讀,晨讀結束才收拾東西準備去上班。
而現在,不用賺錢養家,甚至連班都不用上的秦詩儀,一早醒來卻有些無所适從了。
她的身體恢複得不錯,已經能自由活動了,秦詩儀便站在窗口,看着樓下發呆。
夏季天亮得早,這個時候趕上有朝霞,樓下草坪上,好多病號在散步,他們的家屬或推着或扶着他們,也有些人幹脆就坐在草地上曬太陽,這幅生機勃勃的景象,與醫院內冷冰冰的走廊和病房,形成鮮明的對比。
護士小姐例行查房,見秦詩儀站在窗口看着下面出神,陽光從玻璃窗照射進來,映在她的臉頰,那半邊臉就像自帶光暈一樣,美得不可思議。護士小姐總覺得她的病人今天看起來不一樣了,前幾天可能是剛醒過來,病人雖然一直在病房沉默,但是看着總有些浮躁,又像是行屍走肉。
現在卻全然不一樣了,她靜靜的站在那裏,不吭一聲,就安靜的像一幅水墨畫,悠然,清揚,讓人跟着清靜起來。
也幸好病人臉頰的傷口不深,結了痂應該就會好,不至于留下傷疤,不然這麽精致的美人兒,臉上有這麽一道傷疤,氣質再好也叫人唏噓。
很快護士小姐又意識到自己是瞎操心,這位病人的身價,別說臉上有疤,就算毀容了,照樣還是人生贏家,輪不到她們去瞎操心。
這樣想着,護士小姐把有的沒的心思清空,輕聲對秦詩儀建議道:“秦女士,您感興趣的話,也可以下去散散步,這有利于您身體的恢複。”
秦詩儀閑得無聊,便同意了,護士小姐也就服務她這一個病人,也不用找人,跟同事打了招呼,直接就陪着秦詩儀下去散步了。
在樓下遛達了半個小時,秦詩儀有些累了,她這些天躺在床上幾乎是一動不動,加上原身本身就是個廢材,當然比不上女漢子那會兒,秦詩儀也不逞強,察覺到腿酸了,就對旁邊的護士小姐說:“回去吧。”
“好。”護士小姐又笑盈盈的陪秦詩儀回了病房。
秦詩儀剛躺下,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她讓人進來,就看到剛走的小護士,領着一個她沒見過的中年女醫生進來了。
小護士介紹道:“秦女士,這是我們方主任,她來看看您恢複的怎麽樣。”
秦詩儀見怪不怪,從她醒來以後,給她做過檢查的醫生就一只手數不過來,平均每天都有兩三波,因此十分淡定的朝這位方主任笑了笑,打了聲招呼。
方主任跟其他來去匆匆的醫生不一樣,她笑盈盈的,看起來就很和善,進來後也不急着給秦詩儀做檢查,反而是拉了條椅子在秦詩儀對面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起天來了。
秦詩儀也無聊。在原身認識的人面前,秦詩儀從來不敢放肆,她雖然知道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說出去沒人會相信,但心裏還是很心虛的,怕被人發現端倪,到時候她變不回自己,又做不了秦詩儀,那就真的進退無門了。
現在這個不認識原身的女醫生要跟她拉家常,秦詩儀倒也放開了,跟方主任聊了好一會兒。
兩人相談甚歡,方主任又笑呵呵的走了,只是走之前說了一句話讓秦詩儀有些奇怪,“看來你狀态不錯,不用做檢查了。”
秦詩儀看着重新被關上的門,忍不住胡思亂想,難道這位方主任醫術出神入化,光看就看得出她的病情?
上午九點,盛夫人準時帶着盛煜傑到了病房,司機也跟着上來了,因為要拎給秦詩儀帶的早餐。
秦詩儀記憶中盛夫人也是很忙的,因為盛家這地位,注定了盛夫人免不了應酬,現在盛昊然還沒結婚,無論是她還是原身都沒這方面的能力,沒辦法幫盛夫人分憂,結果現在盛夫人為了她的事,天天往醫院跑,比上班打卡還勤,秦詩儀便有些過意不去,對盛夫人道:“媽,我知道你平時也忙,別為了我耽誤正事,下回就讓劉嬸他們接送小傑就好了。”
“我也就跑這一兩趟,時間還是擠得出來的,你安心養傷才是。”
“我身體也不錯了,你們來之前,還來了一個方主任,她跟我說了會兒話,就說我狀态不錯,都沒給我做檢查就走了。”
秦詩儀說着話是為了說服盛夫人,沒想到盛夫人臉上一喜,追問她:“方主任真這麽說?”
沒等秦詩儀點頭,盛夫人又笑道:“我就說你心理沒毛病吧,就是有些受刺激而已,等養好了身體,出去散散心,時間一長肯定就恢複了。就老大想不開,非要給你找個心理醫生,說給你開導開導。”
“我等下給老大打個電話,不用再給你安排什麽心理醫生了。”盛夫人是真的高興,秦詩儀不用看心理醫生,也就不用擔心傳出對他們家不利的流言了,另一方面,也表示她兒媳婦沒受太大打擊,很快就能恢複過來,當然是好事了。
而秦詩儀卻沒想到那方醫生竟然是心理醫生,心裏一驚,差點冷汗都出來了,幸好她留了個心眼,仍然按着記憶中原身習慣的方式說話,沒被對方發現端倪,不然真要被當成神經病了。
因為這件事,秦詩儀興致有些不高,她知道不能怪盛夫人和盛昊然,他們都是為她考慮,正是這樣,她更不能放松警惕了,萬一她又有哪裏表現得不對勁,引來心理醫生,她也不保證自己次次都能安然蒙混過關。
盛夫人沒注意秦詩儀興致缺缺的模樣,她叮囑了盛煜傑幾句話,又趁秦詩儀還在吃早飯的時候,給盛昊然打了個電話,當然說的就是撤掉心理醫生的事。
盛昊然那邊應該也接到了方主任的回複,對盛夫人的要求自然沒有異議。
秦詩儀一邊吃飯,一邊豎着耳朵聽着,見盛夫人滿意的挂了電話,她心裏也松了口氣,吃飯的動作便也快了起來。
等秦詩儀吃完飯,盛夫人就要走了,司機林叔收拾了碗筷,拎着飯盒跟着盛夫人出去。
病房裏就剩下母子兩個人,秦詩儀回想着原身的習慣,先仔細擦了嘴和手,又漱了口,才從病房自帶的衛生間出來,看着小朋友一本正經的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看着這小家夥可愛的模樣,秦詩儀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朝盛煜傑張開手。
盛煜傑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為難,遲疑了一秒鐘,才低着頭從沙發上滑下來,邁着小短腿噠噠的跑向秦詩儀,被秦詩儀摟住的時候,小家夥把頭埋進她的肩膀裏,留下兩只粉嫩嫩的小耳朵。
小家夥估計還在害羞呢。
秦詩儀這幾天也不是什麽事沒做,她大概也摸透了她兒子的性子,小冰山比起boss的盛昊然,顯然還沒有修煉到家,面上看起來一本正經,小大人的模樣,其實一戳就破,特別的好玩。
這樣想着,秦詩儀一邊托着小家夥肉嘟嘟的屁股站起身,一邊溫聲問道:“讓媽媽看看寶貝今天帶了哪些東西,我們今天讀什麽書。”
秦詩儀說着,已經摟着盛煜傑到了沙發上坐着,也沒把盛煜傑放下來,徑直摟着他,雙手繞過他的小身子拎起他的小書包。
等打開拉鏈,秦詩儀才發現小家夥今天換了書包,比平時的那個更大,而且也塞的滿滿當當的,秦詩儀從裏頭拎出一套純棉的兒童睡衣,好奇的看着盛煜傑:“寶貝帶睡衣過來做什麽?”
盛煜傑已經從秦詩儀肩上擡起臉了,聽到她的問題小耳朵又紅了紅,卻仍然板着張小臉,一字一句的回道:“我跟奶奶說了,今天陪媽媽一起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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