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身後錢氏的哭喊聲越來越遠, 祁湛拉着楚妧又走了段距離才停下。

他回過頭來, 微垂着眼, 打開楚妧的手心, 借着月光看着她掌中的紅痕, 輕輕問了句:“疼嗎?”

他衣袖上殘餘的桂香在楚妧鼻翼間萦繞, 楚妧略微一怔,随即微笑着搖頭:“不疼了, 吹一下就不疼了。”

說着, 她便自己在傷口上吹了兩下, 清澈水潤的眸子在月光下微微流轉, 細微的風也随她的動作拂過祁湛手背,略微帶着些燙,就和那日在軍中為他包紮傷口時一樣。

她發絲略有些淩亂,頭上的那支步搖也随着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只是步搖上的蝴蝶已經飛走了。

祁湛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疼。

他彎下腰, 将她橫抱了起來,那小小的身子僵了一僵, 卻沒有躲避, 只是擡頭望着他,眨巴着眼道:“我自己可以走的……”

她還是抗拒他的。

這種抗拒讓祁湛心裏很不舒服, 他道:“你乖乖抱緊我, 不然……”

不等他話說完, 楚妧就環住他的脖子,兩只小手交疊在一起,整個腦袋都靠在了他胸膛上。

“我乖我乖。”

祁湛笑了一下, 沒有再說什麽,抱着她往臨華院走去了。

一進屋,劉嬷嬷就迎了上來,見楚妧的樣子驚了驚,忙道:“世子妃摔着了?”

“嗯。”祁湛把楚妧放了下來,借着燭火大致檢查了一下楚妧的傷勢,微微皺眉,道:“先備水沐浴罷,仔細些,別碰到傷處。”

“是。”

劉嬷嬷帶着楚妧進了裏屋,祁湛又在窗前站了一會兒,便見傅翌從門外趕了進來,他将桂香園的情況大致與祁湛彙報了一下,低聲道:“錢氏現在鬧着要回娘家,被二爺勸住了,二爺現在正寫了書信,差人給王爺送去呢。”

祁湛輕嗤道:“錢家早就破落了,餘下的不過是老弱殘孺,需得仰仗着懷王府才能茍延殘喘,哪還有膽子接她過去?”

“懷王平叛的事已做的差不多,如今得了機會正好回來,錢氏以為懷王回來是為她撐腰,殊不知正好壞了懷王好事……”

傅翌有些擔憂:“可是等懷王回來後,世子你……”

祁湛淡淡道:“用一點小傷換一年安生,豈不劃算?”

傅翌心裏擔憂,卻不好再說什麽,自祁湛平坊一戰的舊傷痊愈以後,懷王便一直想找機會将祁湛調離京中,現在朝中局勢不穩,祁湛自然是不願意走的。

自己先前擔心祁湛因為俞縣的事受懷王處置,讓祁湛将婚期提前,卻沒料到祁湛根本不在乎懷王的處置。

祁湛對自己向來是極狠的。

祁湛轉過身去,目光不經意就看到了下午起的那半幅畫稿,雖然還未畫完,卻已頗具仙姿,瞧着就像是……月宮的姮娥一樣。

仿佛哪天也會吃了仙藥飛走似的。

祁湛的眉皺了皺,拿了張紙将那幅畫蓋住了。

屋內傳來一陣水聲,像是已經洗好了,祁湛擺擺手示意傅翌下去,自己起身進了裏屋。

劉嬷嬷正坐在床邊,拿着藥膏給楚妧上藥。借着燭火一瞧,才發現楚妧背上有一塊巴掌大的淤青,像是被那托盤砸的,在她白皙的膚色上顯得尤為可怖,祁湛微微皺眉,正待說些什麽,便聽劉嬷嬷道:

“也不知世子妃是怎麽摔的,身上有些擦傷也就罷了,這肩膀和腿根上怎麽也會有這麽多大大小小的淤青呢?”

楚妧的臉當即便燒的通紅,低着頭不知怎麽作答。

這次的摔傷的地方倒是不多,她身上大多數淤痕,全是前些日子被祁湛蹂.躏後留下的。

她悄悄看向祁湛。

祁湛的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微微斂眸,對着劉嬷嬷吩咐道:“好了,你出去罷。”

劉嬷嬷将藥膏放下,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屋裏便又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楚妧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條亵褲,身上大多數地方都裸.露着,劉嬷嬷在時她覺得還好,可劉嬷嬷一走,氣氛就忽然變得暧昧了起來。

楚妧忍不住往床上縮了下,祁湛眼神一暗,徑直走到床邊坐了下去。

楚妧馬上道:“我我我我今天很乖,你讓我穿什麽我就穿什麽,你讓我潑酒我就潑酒,而且我也摔傷了,有點疼,你能不能……放過我一晚,明天再欺負我……”

明天再欺負她?

祁湛哭笑不得。

他折騰了她半個多月,心裏就算有火也早消了,他本不是個欲望很強的人,可每每見到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吞進肚中才罷休。

尤其是最後幾夜,她精疲力竭的讨饒時,他險些當場要了她。

只不過他不喜歡那種失控的感覺,每每箭在弦上時,又都忍住了。

他總想着再多欺負她兩天,可這一拖就拖了半個月。

她确實是什麽都不懂的,被他如此欺負,甚至連怨恨都未曾有過,到現在還想着,讓他放過她一晚。

祁湛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麽的陰暗。

他避開了她的目光,低聲道:“那就聽你的罷。”

楚妧瞬間松了口氣,麻溜的裹着被子縮到床裏面了。

祁湛笑了笑,滅了燈,脫去外衫,穿着中衣躺在了她旁邊,沒一會兒便睡去了。

他睡覺向來極輕,也很少做夢。只是偶爾做上那麽一兩個,每每在夢裏時,也都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夢,他随時都可以醒。

可這次卻是不同。

他又夢到了新婚那日,她躺在床上,微微濕潤的睫毛輕輕的覆在臉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翕動着,眼角處凝着一滴細小的水珠,在燭光下透着亮。

是淚。

她哭了。

她為什麽哭?

祁湛不明白,他伸手去觸,可床上的人兒忽然醒了,看到他後,清亮的雙眸裏生出一點點怯意,害怕的往後縮了縮。

她的動作讓祁湛的眼裏蒙上了淡淡的郁色,忽地抓住了她細弱的手腕,将她死死扣在床上,壓了上去。

溫熱的體溫隔着布料傳來,就像軍帳裏拂過他傷口的那股暖流,就像馬車裏蓋在他身上的那層氅衣,帶着他從未體會過的柔軟,一不留神便要陷進去了。

可她卻總想着要逃。

他又怎能讓她逃?

他伸手解開了她的衣帶,那亵衣下的嬌柔讓他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她吃痛驚懼的樣子讓他眉宇間郁色更重,動作也愈發粗暴起來。

他不許她閉眼,強迫她看着自己,似是将自己刻進她的腦海裏,她越是逃避,他就越要抓住她;越是害怕,他就越要占有她,他要讓她染上自己的味道,不允許她抗拒分毫,他的眼底染上猩紅,觸目所及亦是一片血紅之色……

最後只剩了幾滴冰涼落在他手上。

是她的淚。

祁湛猛地清醒了過來。

他額頭上一片粘膩,身上出了很多汗。

他稍稍轉身,便看到身旁沉睡的人兒,思緒不由一怔,目光有瞬間的恍惚。

她如夢裏那般的睡着,安靜而乖巧,偶爾眉頭微蹙一下,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似乎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像是跟夢中的那個影子重疊了似的,祁湛的指尖顫了顫,忽地伸出手來,去觸碰她的眼角。

沒有淚。

祁湛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眼睛适應了黑暗,他甚至能看見她脖頸處細微的紅痕。

是前天留下的。

他心裏不知為何生出了些許澀意。

帶着些沉悶的鈍擊,敲得他很不舒服。

他伸手想抱她,許是動作大了些,楚妧的鼻頭皺了皺,一雙眼睛微微睜開,似乎醒了。

她眼裏還帶着些許茫然,卻在看到他的一瞬便清醒了。

似是感受到了他搭在自己腰間的手,她的身子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祁湛眼神一黯,緩緩把手收了回去。

可下一秒,她就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訝然道:“你出汗了?”

祁湛極輕的“嗯”了一聲,凝視着她水亮的眸子,沒有說話。

楚妧微微皺眉:“是做噩夢了嗎?”

祁湛又應了一聲,這次的嗓音有些啞。

楚妧猶豫了片刻,還是往他身邊湊了湊,安慰道:“夢都是假的,你不用害怕。”

她伸出手輕輕拍着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那溫軟的觸感直傳到他心裏,竟帶着些痛。

祁湛的喉嚨動了動,嗓音嘶啞而幹澀:“你知道……我夢見什麽了嗎?”

楚妧搖搖頭,眼眸裏閃過一絲好奇,可看祁湛黯然的樣子終是沒有問,反而微笑着道:“既然是不好的事,那你就把它忘了吧。”

既然是不好的事,那你就把它忘了吧。

祁湛藏在被中的手指驟然收緊,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猛地垂下了眼,長睫掩飾下的睫毛中似有驚痛。

屋外起了風,院內的那顆梅樹沙沙作響,偶爾落下幾片葉,在窗紙上映出斑駁的痕。

祁湛的唇顫了顫,忽地開口說了句:“抱着我。”

他的語聲極輕,又被那風聲所掩蓋,楚妧一時沒聽清楚,問:“什麽?”

“抱着我。”

祁湛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聲音大了些,可那尾音卻止不住地發顫。

楚妧這次聽清楚,卻猶豫着沒有動,祁湛垂着眼不曾看她,羽睫下的陰影濃重,像是被濃雲掩住似的,透不出一絲光亮。

楚妧還是把手搭在了他身上。

下一秒,他就掀開了被子,将她牢牢裹在了懷裏。

楚妧的身子還有些緊繃,卻沒有拒絕他,反而用手環上了他的腰,在他背上也輕輕拍了幾下,柔聲道:“你不要去想了,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呢,這次肯定不會再做噩夢了。”

“嗯。”

祁湛緩緩阖上了眼,不再去回想那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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