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冰涼的吻像雨絲一樣落在楚妧身上, 她就像一葉小舟似的在大海中打着轉, 每每要痛呼出聲時, 卻又被他吻住了唇, 被迫承受着那洶湧而來的海浪。

開始還是溫柔的淺嘗, 可到最後, 已經變成了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的啃.噬。

直到她眼角的濕潤浸透了那層薄薄的錦帕,飽滿的唇瓣也被他吻成了誘人的緋紅, 那股海浪才漸漸停息下來。

食髓知味。

祁湛到這一刻方能體會得到。

祁湛将她擁在懷裏, 手拂過她微微泛紅的脖頸, 輕輕扣在了她後腦上, 将手帕上纏繞的結解開,用唇吮去她眼角沁出的淚,嗓音沙啞道:“看看我,嗯?”

楚妧的睫毛顫了顫, 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還未完全适應黑暗,觸目所及的是一片濃郁的黑, 只有那一小簇細微的光亮在夜色中泛着光。

略微迷醉的色彩, 還殘留着點點未褪去的欲色。

是他的眼睛。

那眼角還與她一樣,泛着淡淡的緋紅, 絲毫不似往常那陰冷沉郁的樣子。

“還害怕麽?”他問。

楚妧搖了搖頭, 但只是一瞬, 又趕忙點了點頭。

祁湛笑了笑,伸手撥開她粘在額角的碎發,略微粗糙的指腹緩緩擦過那被他吻的紅腫的唇, 似是在回味舌尖上那柔軟香甜的味道。

可楚妧卻小心地往後縮了縮。

“痛……”

“嗯?”祁湛挑眉望向她:“身上呢,也痛麽?”

楚妧輕輕點了點頭,黑亮的眸子在夜色下一閃一閃的,蜷縮在他懷裏的樣子,好像一只柔弱的小獸。

“那就上些藥罷。”祁湛道。

上藥?楚妧怔了怔,似乎沒明白祁湛說的上藥是指什麽。一擡頭,卻發現他已經披了件衣服走到門邊兒去了。

祁湛命下人備了盆熱水,又轉身從櫃裏拿了個淡青色的小瓷瓶,方才回到床邊,點了盞燈。

“先擦洗一下罷,你出了很多汗。”

楚妧動了動身子,似乎想從床上爬起來,可身體的軟綿讓她動作變得遲鈍,一時間竟沒爬起來。

“你躺着罷,我來。”

楚妧雖有些羞,卻還是乖乖躺着不動了。

祁湛将手巾打濕,讓她趴在床上,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為她輕輕擦拭起來。

暖橘色的燭光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海棠色的錦被上滿是被她抓皺的痕跡,先前那方蒙眼睛的手帕也被丢到了一旁,空氣中還殘留着歡愛後的氣味兒,那小小的腰窩又随着她呼吸的起伏顯露了出來。

他手上的力道不禁重了些,不小心按到了她背上的淤痕上,楚妧吃痛的“啊”了一聲。

發顫的聲音帶着點點勾人的媚意,讓祁湛的小腹一陣緊繃。

“別出聲。”他嗓音微沉,頓了頓,又道:“我輕些。”

“噢。”

楚妧乖乖咬着唇,不出聲了。

背面擦完,祁湛要她轉身,楚妧趴在床上半天沒動,扯着手巾想自己來,卻被祁湛一個冷眼望回去了。

楚妧只能乖乖地轉身,怯生生的瞧着他。

祁湛眼裏的欲色雖然愈發濃重,卻似乎并沒有再要她一次的打算。

他的定力向來是極好的。

他或許知道她是痛的吧?

所以,便不打算要她第二次。

楚妧稍稍放心,這才像一條死魚一樣任他擺弄着。

祁湛将他身上的汗擦拭幹淨,轉身拿起放在桌上的瓷瓶,指尖沾染了些許藥膏,啞聲道:“腿。”

“?!”

楚妧一驚,這才明白祁湛說的上藥是哪裏,她忙縮了縮身子,小聲道:“不用了……我、我不疼了。”

祁湛瞧了一眼被單上那幾滴血跡,擡眸望向她,淡淡道:“想被綁着?”

“不、不想……”

“那就聽話。”

楚妧只能低下頭,死死咬住了唇,臉頰上不一會兒就蔓上了晚霞般緋紅的顏色。

祁湛低斂着眸,她嬌怯的樣子讓他呼吸愈發沉重了,微微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将心裏的小獸鎖住。

她确實太嬌小了些。

祁湛收了瓷瓶,用冷水洗了把手,眸底的欲色方才漸漸褪去。

燭火再次被他吹滅,他躺到了她身側,把她牢牢圈在懷裏,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過了半晌,才低聲在她耳邊問:“還沒出過王府罷?”

楚妧點了點頭。

“想出去玩麽?”他問。

楚妧的眼睛亮了亮:“你帶我出去?”

“我明天有事。”祁湛頓了頓,嗓音略有些幹澀:“先讓祁沄帶你出去走走吧。”

楚妧眼裏的光弱了幾分,似有些失落,卻還是道了一聲“好”。

祁湛吻了一下她的額角,輕聲道:“睡罷。”

******

第二天,楚妧醒來時祁湛已經不在了。

劉嬷嬷扶她洗漱過後,剛用了早膳,祁沄就來了。

祁沄道:“今個兒天好,我想着五嫂嫁到王府後還沒出去逛過,不如一起出去走走?我聽說城西花農那開了幾批木芙蓉,不如買上一株,種嫂嫂院前。”

楚妧知道祁湛已經提前和祁沄打過招呼,便笑着應下了,換了身素淨的衣裳,與祁沄坐着馬車一同去了城西。

城西是京城裏最熱鬧的集市,除了賣花的花農,賣脂粉的鋪子,還有一些耍雜的藝人和賣一些擺件的小攤。

楚妧從前就很喜歡一些精致的小擺件,一下車便在那些小攤面前轉悠起來,祁沄以前都是直奔脂粉鋪子去了,從未注意過這些小攤,一看之下倒也覺得新奇,花銀子買了一兩個小擺件,想着回去放到書桌上,倒也算是雅俗共賞了。

兩人邊走邊聊,停在一個賣泥人的攤位前,楚妧一眼便看中了邊上那只圓滾滾的不倒翁。

那不倒翁是個小姑娘的樣子,頭上梳着雙環髻,身穿一件淺粉的襦裙,殷桃小嘴半張着,眼睛眯成一條縫,風一吹便搖晃着滾圓的身子,瞧着可愛極了。

祁沄見楚妧一直盯着看,便讓身後的小厮拿了銅板想買,誰料老板丢來了兩個木圈,道:“只套不賣。”

祁沄拉不下臉去套木圈,便将木圈交給了身後的小厮,小厮在府中多是做一些掃地打雜的活兒,又哪裏套過這個?

小厮一連丢了十幾個也沒套中,倒讓祁沄着急起來,也不顧什麽面子不面子了,從小厮手裏搶過木圈就套了起來。可那木圈就像是中了邪一樣,要麽丢到外面,要麽挂到一角,祁沄一連丢了三十幾個也沒丢中,心裏的火氣“蹭”的一下就蹿上來了,面上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楚妧抓了下祁沄的袖子,想勸祁沄算了,可祁沄卻像是上頭了一樣,大手一揮又買了三十個木圈,誓有不套到東西不走的勢頭。

可二十個下去了,還是連根毛都沒有,眼見祁沄已經處在了爆發的邊緣,楚妧忙拉了一下她的手,道:“讓我試試吧。”

祁沄将手裏剩下十個木圈遞給楚妧:“那就嫂子試試。”

楚妧接過木圈,對着那個不倒翁瞄了一下,細軟的手臂将木圈輕輕丢出,木圈在天空中劃了一道弧線,不偏不倚地就落到了不倒翁頭上,剛好就将那不倒翁圈在了中間。

不倒翁随風一陣搖晃,圓圓的臉蛋愈發生動起來,瞧着像是在對她笑似的。

周圍有一瞬間的安靜。

便是楚妧自己也呆了半晌。

還是祁沄率先回過神來,面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對着楚妧笑道:“還是嫂嫂厲害,一出手就中了頭彩,快再套幾個試試。”

楚妧便依言又套了幾個,卻沒再中了,最後只拿了那個泥偶不倒翁走。

祁沄笑道:“想不到這小小的泥偶也值一兩銀子,我們差點兒空手而歸了。”

楚妧也笑了笑,将那泥偶捧在手裏,午後的豔陽照在泥偶粉團團的小臉上,那濃墨勾勒的眼睛也變得生動起來,微微嘟起的小嘴兒像撒嬌似的,只瞧一眼便讓人覺得心情很好。

若是把它送給祁湛,他的心情會不會便好呢?

他總是冷着臉,很少笑,偶爾笑起來也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瞧着寒森森的,若是這泥偶能讓他心情變好,送給他倒也不錯。

這般想着,楚妧就将泥偶仔細收到了荷包裏,又與祁沄去花農那選了棵木芙蓉樹,到了申時才坐上馬車回府。

祁沄不方便進門,将楚妧送到臨華院門口便回去了,楚妧剛跨進院子,就發現院內亂哄哄的忙作一團。

祁湛的房門半開着,丫鬟小厮不斷地從房裏進進出出,楚妧忙跑了過去,正撞上紫苑端着水盆從房裏走出來,她的眼眶泛着微紅,像是剛剛哭過,就連手裏的那盆水,也是淡淡的紅色。

是誰的血?

楚妧呆住。

窗外的梅樹上似乎開了花,白白的一小簇綴在那抹蒼綠上,乍一看,就像下了雪似的。

斑駁的花影落到祁湛微張的瞳孔裏,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

他側躺在床上,看了那花兒半晌,轉頭問傅翌:“她回來了?”

傅翌道:“剛回來,想進來看看您,被屬下攔住了。”

“沒什麽好看的。”

祁湛自語般的說了一句,略顯疲憊的閉上眼,面色除了有些蒼白外,倒沒什麽旁的神情,只有身上蓋着的薄被上沾染着幾點血漬。

他道:“讓她回屋罷。”

傅翌道了聲“是”,剛準備退下,腦中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将手裏泥偶放到了祁湛枕邊,道:“這是世子妃讓屬下帶給您的。”

祁湛微睜開眼,剛被放下的小泥偶在床邊兀自晃動着,那微笑的小臉和腦海中的那個影子重疊,祁湛伸手想碰,卻似乎扯動了傷口,身下的被單上又滲出了點點殷紅。

那泥偶似乎被這血跡吓到了,圓滾滾的身形一陣搖晃,像是往後縮似的,祁湛眸光黯了黯,忽地把那泥偶抓在了手裏。

那泥偶便乖乖不動了。

祁湛問:“她還買了什麽?”

“還買了棵芙蓉樹,旁的倒沒什麽了。”

只買了這一個東西麽?

祁湛的垂眸看着手中的泥偶,指腹不自覺地在泥偶的臉蛋上摩挲了一下。

雙環髻的?

若是淩雲髻,豈不更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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