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路燈像遺落塔尖的流星，充當夜裏失去方向的人的眼睛。孤單如雨在風中飄零，飄進誰的心裏舍不得安靜。

——《當愛回歸夜景》

鬧鐘響起的一瞬，沈晚星就已醒了。

沈晝辰站在窗邊看向外面，見她起身，随口問了句：“還有一個小時才到約定時間，不過秦尋風已經在樓下等着很久了，你要下去嗎。”

沈晚星一臉怡然穿好衣服，看了眼手機，淡淡道:“不下去。”

“就讓他這麽等着？”沈晝辰轉過身來，看着她。

“讓他等着吧。”

“呦，瞧你這話說的，讓他幹等着你不心疼。”

“能少見他一秒是一秒。”沈晚星涼涼擡開眼，幾步走出房間，“我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他。”

“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沈晝辰跟着她走出去，調侃她道：“怕自己會心動，再跟他在一起？”

沈晚星頓住腳步，扯了下眉。

“你想表達什麽。”

“你這麽做就對了。”沈晝辰贊許的瞥了她一眼，環抱着雙臂，“能狠下心一次，才能一直狠下心。晚星，他不值得你心疼。”

沈晚星站在原地，安靜垂下眼睑：“如果這次沒辦法好好結束，還得拜托你出面，姐姐。”

這一瞬，她的眼裏恍若栽滿了陰霾。

仿佛過往的淚與痛翩然浮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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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交給我吧。”沈晝辰扯起唇角，眸中多了分得意的笑，“保證讓秦家那家人，見你一次——怕你一次。”

又過了一會兒，秦尋風才等到沈晚星出現。

沈晚星拽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冷着表情系上安全帶，全程就連瞬餘光都沒丢過去。

秦尋風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方向盤，目光偏移到車窗外，微挑着眉，問她：“你搬家了。”

“與你無關。”她目視前方，視線平靜。

秦尋風沒有發動車子。

“還不走嗎？”沈晚星低頭看了眼表，眼睫略擡，“沒剩多少時間了。”

他盯着她，眉目淡淡，眼眸如同靜谧的夜。

“不急。”語氣中是貫然的運籌帷幄。

沈晚星噤了聲，雙手收進口袋裏，阖上了眼。

就這麽安靜了片刻。

驀地，秦尋風開了口。

“在我身邊，你也睡得着？”他的聲音冷靜低沉，尾音微挑着，像是要勢必撕裂這一片死寂。

“你如果決定不去了，我可以現在下車。”她閉着眼回他。

“現在想下車，晚了——”

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離的很近。

緊接着，是車門鎖起來的聲音。

沈晚星猛然間睜開眼，發現他已離開她身邊，正側身看着他。

兩人目光相遇，她眼神一閃，面色覆上幾絲慌亂。

秦尋風低低笑起來。

他垂着眸，眼裏有些玩味，目光沉靜。

那一瞬，沈晚星心中生出一種被捉弄的感覺。

她臉色冷了下來，細細望着他。

“想要搞砸一切你可以直說。秦尋風，我一定配合你。”

在她身上，裹着冷厲的鋒芒。

他看回去，目光沉沉，忽然奪過了視線，發動了車子。

這一回，兩個人都沒說話，保持着緘默。

像毫無關聯的兩個人。

沈晚星再次閉上眼，醒過來時，已經到了地方。

她睡的頭也些沉，沒睡好，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黎茉宜沒想到沈晚星真的會出現。

看見她來了，心才真的安定下來。

今天的她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

如今身上這一身，是沈晝辰親自給她挑的。

出門前，沈晝辰還特地給她卷了個新發型。

今日的她，是有備而來的，還有底氣。

在沈晚星來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家宴。

飯菜已差不多做好，但還未能端一道道上來。

沈晚星在秦尋風身邊坐下，與兩家長輩見到交談了幾句，直接切入正題。

“伯父伯母，我今天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與你們說。”她恬靜笑着，讓人猜不出真正的心思。

“你不妨說。”何蔚從容看着她，姿态端莊和貴。

沈晚星淡淡提唇，表情漠然：“在與您兒子相遇前，我已有了要談婚論嫁的男友，我們十分相愛。所以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拒絕這樁婚事。”

黎茉宜聞言坐不住了，剛站起身，又被身邊的人按了回去。

何蔚面色微僵，被這唐突的話惹了一身冷意。

秦尋風嘴角動了一動，什麽都沒說。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驚訝。

就像早料到她會準備這麽一番話一樣。

似是唇上還浮着一抹淺笑，贊許她這精心設計的驚喜。

何蔚轉開眼眸，去問秦尋風，語氣卻十分平淡：“這是怎麽一回事。”

秦尋風目光未動，伸手握住沈晚星的手腕，拽她起身，坦然道：“很抱歉母親，今天我就先帶她離開了。”

沈晚星想把手腕抽出來，卻被他緊緊攥住。

她看過去，猝不及防撞上他漆黑的眼睛，晃了一瞬後，腳步自發的邁開。

就這樣，她被帶了出去。

觀衆都沒有了，那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沈晚星用力掙紮了兩下，反被拽的離他更近。

“你的目的達到了，沈晚星。”他擡手扭開喉間的紐扣，歪頭冷冷看着她。

他剛才沒有反駁她的話，自然是被長輩當做默認了。

剛才——他在陪她演戲。

可是，他為什麽？

沈晚星愣了瞬，瞳中多了一抹了然。

“你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麽做了。”

“人沒那麽容易改變，尤其是你。”他冷目瞥着她，語氣中勾了分嘲諷，“我預想到了遲早會有這麽一天，卻不知你這麽心急。”

“早和晚并沒有區別，這一切都結束了，秦尋風。”她執拗着後退，還是沒能逃過他的桎梏。

他更靠近一步。

“我默許你任性妄為這一次，不代表還會有第二次。”

“秦尋風，從今天起，你我再沒有關系。”她手握成拳，仰頭看着他，态度堅定。

“有沒有關系，要由我來決定。”他語氣不溫不火，垂眸睥睨着她，指尖在她腕上加重了力。

沈晚星吃痛皺眉，胳膊又往後拽了一拽。

随後，有人從她身後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說——，是時候該放開我的女朋友了吧。”付騁安站在她身後，挑唇笑着，那笑卻未達眼角。

“你的女朋友？”秦尋風眼眸眯了眯，神情冷漠危險。

“是啊。”付騁安側開眼瞳，眼神詢問着沈晚星，故意頓了下，不鹹不淡回道：“多虧了你，她終于答應做我女朋友了。所以，你現在可以放開她了。”

秦尋風目光落在她身上，見她躲開，一瞬松開了手。

沈晚星一下腳步不穩，後退撞進付騁安懷裏。

她正要撤離，反被付騁安用胳膊圈在她腰上。

付騁安下巴貼在她肩頭，朝秦尋風笑了笑，氣息呼在她頸間：“我的女朋友就由我送回去如何？秦尋風，你可以走了。”

沈晚星本來想推開付騁安，可在注意到秦尋風的視線後，她的手頓住了。

他讓她走了。

她毫不猶豫的離開。

事情基本都在按照沈晚星的計劃走，她上了車，莫名走了一會兒神。

“我剛才出現的那麽及時，你就不謝謝我。”

沈晚星回過神來，睨了付騁安一秒，應了他的話。

“嗯。”

“用我來對付秦尋風，也虧你想得出。”

“你今天能來，謝謝。”

“就只是口頭感謝？”他看了她一眼。

“你想我怎麽感謝你。”她反問道。

付騁安把車子停下來，勾唇盯着她。

“真正成為我的女朋友，來到我身邊。”

“我的想法并沒有改變，付騁安。”

“你可以待在我身邊，慢慢改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忽然間，車窗被人敲響。

沈晚星打眼一看，見到了舒莞荟。

付騁安将車窗降下去，胳膊架在窗框上，戲谑的看向舒莞荟：“你站在這裏守着她，倒顯得我像個壞人。”

舒莞荟沒理他，走過去拽副駕駛的車門。

拽不開。

這一回，她才正眼去看付騁安，掐着命令的口氣：“你把車門打開。”

“這可不行啊。”付騁安把胳膊收回來，揚眉看着她，輕笑道：“我還有些事要跟她說，現在可不能讓她走。”

“她沒有話要跟你說。”舒莞荟繞到他面前，雙手插兜看着他。

他垂下眼眸，推開車門，直接走下去來到她面前。

離開了沈晚星身邊，付騁安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說話也不再是半開玩笑的口吻。

他身邊的氣場變得危險起來。

舒莞荟看見他靠近，反而迎向他走過去。

“我不知道晚星為什麽會找上你，但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哦？”付騁安在她面前站定，隔着幾公分的距離，眯眼睨着她，“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你可以試試，再靠近她一次。”舒莞荟認真看着他，手握在身側，在抖。

付騁安笑了。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細細游走，忽而扯唇，語氣暧昧。

“仔細看看，其實你也不錯。”

“你什麽意思。”舒莞荟後退一步，警惕的盯着他看。

“就是字面意思。”他唇邊笑意加重，邁開長腿來到她面前，俯下身看她，歪頭挑了下左眉，“我忽然覺得——，其實你也挺有意思的。”

“瘋言瘋語。”舒莞荟頓覺莫名其妙的掃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沒走出幾步，她就被付騁安追上了。

他擡手拉住她，唇來到她耳邊，英朗的側臉對着她，一身斯文敗類的痞勁兒。

“如果不想惹禍上身，就不要多管閑事。”

“你才是不要輕視任何人。”

她憤然間推開他，恍惚間，對上他眼中那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