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幻幻驅使着飛行法器飛出很遠，直到附近荒無人煙才落了下來，找了一處蘆葦地躺着了。現在她沒有任何的目标與方向，心頭亂糟糟的一片，不知是該留在外面四處流浪，然後等師門派人來将她捉回去。還是主動回去負荊請罪，求師父救救自己？她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來，好在她并不是随時随地變作妖怪的狀态，否則就完了。

于是玉鼎門逆徒就這麽過起了幾天沒心沒肺的日子，直到一個小男孩的出現。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微風陣陣，蘆葦蕩裏飛出一波水鳥來。撲棱着翅膀，直直地朝遠方飛去，不一會兒就變成了黑點大小，消失在湛藍的天際中。那小孩腰間纏着一塊布，偷偷摸摸地鑽了進來，乍一看幻幻正坐在裏面修煉，吓得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幻幻早就知道有人過來了，不過見他只是一個小孩子，身旁又沒其他人，所以沒有阻止他過來。她收了氣息，眯了眯眼，側目笑着對那男孩道：“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你居然敢打擾我清修，不想活命了？”

此時男孩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麻布褲子沾了一屁股的黃泥兒，見她出言清傲，不禁生出了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來，“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嗎？！”

幻幻嗤笑一聲，“叫你走是給你臉了，怎麽，難道你想留下來與我作伴？正好，我那徒子徒孫的仇還沒跟你算呢。”

男孩謹慎地退後一步，問她：“我跟你有什麽仇？我都沒見過你！”

“嗯？”她的目光從他的小臉蛋上滑到他腰間所纏的黑布上，懶洋洋道：“你不是經常來掏我徒子徒孫的蛋麽，多少未出世的孩子都葬送在你嘴裏了，拿你命來抵也不為過。”

男孩被她說中來意，不免心慌意亂地看了眼旁邊的蘆葦蕩，然後又看向她，頓時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無比可怕起來。他掉過身子就要往外頭跑，怎奈腰間突然像是綁了一根無形的繩索般，怎麽逃都逃不脫。

“過來，陪我說說話。”幻幻手指一勾，那男孩便摔在了她跟前。他踉踉跄跄地站起來，正奇怪怎麽摔得一點都不疼的時候，幻幻又說話了。

“別想着跑，在我手裏你跑不掉。而且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會放你回家。”

男孩驚恐地盯着她，猶疑半響才點點腦袋，“我……我不怕，只要你不吃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她莞爾一笑，甩了甩腰間的穗子，“以後每天的這個時候你都要過來陪我玩，如果你不來，或者告訴其他人我在這裏的話，我就去你家将你的親人全部抓走。聽懂了沒有？”

迫于她的淫威，男孩神情痛苦地答應了。第一天他們聊得不是很好，基本是幻幻在問，他回答，完全沒默契。幻幻失了興趣，揮揮手讓他回家了。

第二天，他應約而來。或許是怕他的家人受到傷害，他來的特別早，但還是很怕她，連鳥蛋都不敢掏了。幻幻像是感受不到他此時的心情一樣，依舊我行我素，不過對他的态度好了些。後面幾天，兩人相處的情況慢慢在改善，說的話漸漸多了起來，男孩甚至還從家裏偷了兩個地瓜帶給她。雖然是生的，但熬不過她一把火的事兒。

對于她可以憑空放火這件事情，男孩展露了自己極其強大的好奇心。刨根問底的模樣，瞎子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很想學。幻幻卻不打算教他，一來學習法術這種事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二來她現在自身難保，實在不想給自己帶來麻煩。最後，她給了他一個小玩意兒，就算帶過去了。

沒過多久，她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小男孩擔着一副害怕又不敢逃掉的神态走到她跟前，低聲歉疚道：“對不起姐姐，昨天村子裏來了幾個大哥哥，好像是來找你的。一開始我沒說話，後來他們說認識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幻幻挂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了，她眯了眯眼，問：“所以，你告訴他們了？”

他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那些哥哥們都很善良，和姐姐你一樣。”

她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拿眸子乜他，“是啊，我不善良的話，你能安然無恙地待在這兒麽。”

男孩站在原地不動，她淡淡道：“還等什麽，走吧，別叫我改變主意。”

他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幻幻似乎很着急趕他走的樣子。他雖然現在不太想走，但又怕她發脾氣，最終還是默默地離開了。

幻幻轉了個方向，目光遠眺對面那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蘆葦蕩，“躲了這麽久你不嫌累嗎？快點滾出來！”

“啧啧啧，小姑娘脾氣這麽大，誰敢喜歡你啊。得嘞，我出來啦！”

她的身後慢慢浮現一抹透明人形，漸漸地有了顏色，一個身着灰衣頭戴鬥笠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因為鬥笠邊緣圍了一層白紗，所以他的容貌藏得好好的，叫人分辨不出。

幻幻警覺地打量他，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冒着一股陌生勁兒，她的确不認識他，“閣下是誰？”

“我們不如來玩個小把戲怎樣？如果我将那些人擊敗了，你就跟我走，好不好？”那男人藏在白紗後面笑了幾聲，不但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還提出了一個奇怪的建議。

如果不是因為幻幻現在沒有心情，她早就罵過去了。不過她亦沒有給他好臉色，像看着白癡一樣地瞧着他，諷道：“閣下莫不是忘記吃藥就溜出來了？我怎樣做和你有什麽關系？”

他聞言，極其誇張地大叫一聲，道：“有關系，而且關系可大了！”他湊近了一些，又小心翼翼地問，“你真不願走，被他們抓住也沒關系？”

幻幻抛出飛行法器，輕盈地躍了上去，微風将她的裙擺吹起，像是湖面蕩開的漣漪。她看向即将日落的西方，略眯了眯眸子，心中下了一個賭命的決定，“我不僅不走，還要主動去找他們，你別跟上來了。”

她催動法器意欲離開，卻不想法器好像被東西勾住了一般，怎麽都移動不了。身後微微一重，那個男人無比迅速地追了上來，單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哼哼，落在我手裏，你死也逃不掉。”

幻幻對他出手的瞬間，便立刻被他制住了。他不知對她施了什麽妖法，害她渾身動彈不得，他收了她的飛行法器，帶着她極快地離開了原地。

男人将幻幻帶到了千裏之外的一處女娲廟裏，廟宇古樸清幽，檀香陣陣，雖然遠離人煙，但是看得出來有人在打理這裏。

幻幻被他粗魯地推了進去，一路趕鴨子似地趕進中堂，她十分不爽地扭了扭身子，蹙眉說道：“法術給我解了！”

男人站在她對面，頂着鬥笠打量了她一下，搖搖頭，“解了好讓你來打我麽，我從來不幹蠢事。”他心裏卻長嘆了口氣，他今日可不就幹了件極蠢之事嘛。

幻幻忽地翹起嘴角，笑了笑，“不，你救了我，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還會打你？”

“真的？”他有些動搖。

“自然是真的。”幻幻特別真誠地看着他，還往前湊了湊，“說實話，我不逃是因為我沒那個能力逃，但是既然你已經帶我逃出來了，那我幹嘛還要回去呢。就是你給我綁得難受，渾身不自在，所以還是替我解開吧。”

“嘿嘿，別想讓我中計。”男人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話，頗為猥瑣地笑了兩聲，“你就是現在為我所制不敢怎樣罷了，等我解了法術，你定會出手對付我。為了我的安全考慮，還是算了吧。”

幻幻微沉臉色，也懶得和他繞圈子了，“你究竟是誰？有話直說別繞圈子。”

男人不語，手上飛快地掐了個法決。同時，她的面前落下一道紫色屏障，嚴嚴實實地堵住了出去的道路，無數光華流淌其中，很快又慢慢轉作于無形，消融于空氣中。他右手一揚，去掉了她身上的法術，嘻嘻笑道：“這道屏障只對你起作用，所以你就死了離開這裏的心吧。先老實待上幾天，過陣子我再來看你。”

幻幻目光一冷，放出法術擊在屏障上面，硬生生打斷了他離去的腳步，“把話說清楚，否則我毀了這裏！”

見她神色不似說假，眼中火焰漸盛，男人剛走的幾步又退了回來，啧了一聲道：“你何必苦苦相逼呢，總之我對你沒有惡意就是了。”他看了看她，嘿嘿一笑，“其實不瞞你說吧，是有人托我來尋你的。否則，我這會兒早去東海之濱玩去了，誰來這個破地方！”

“那人是誰？”

他擡手搓了搓鼻尖，“你可以問，但我現在肯定不會告訴你啦！放心，過幾日你便知道了，只要你乖乖待在這兒，不惹事，外面那些人發現不了的。”

幻幻沉默下來，心頭第一個想到她師父。恐怕，在如今的玉鼎門中，最關心她的人就是她師父了吧。可是她不僅沒有為師父争光，還淨給她難堪，如果當初她早些說，結果是不是要比現在好一點點？

“還有啊，我最後再勸誡你，為了你自己好，還是不要亂跑。指不定你哪天又變成妖怪了，出去吓壞了小孩兒怎麽辦？！”

幻幻懶得理他一本正經地胡謅，就算她變成妖怪了，也是一個好看的妖怪！“把屏障撤了，我不跑，就在這裏等着那人來。你看如何？”

“不成！”男人搖搖頭，依舊對她防備十足，“要是你偷偷跑了，我可不好交待。你就安心等幾天吧，我先回去睡個回籠覺，困死我了！”

他走的異常快，像是被鬼追着一樣。幻幻在他離開後，試圖打破屏障，卻發現自己的靈力早已不如從前，每次用完後，都要修煉好久才會恢複過來。她已經感覺到身體潛在的變化，不單單是外形是那麽簡單，她覺得她正走向一條化妖的不歸之路。

她的身體迄今為止只變化過三次，除了第一第二次，第三次的疼痛已經大大減輕。就好像她的身體接受了這個過程，不再排斥她非人的事實。她曾經想過，或許在異變過程中，她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變化，指不定哪天就崩潰了。那時，她死了也就死了，省得回去丢人現眼。可是，天不遂人願，她除了變化的間隔越來越短，幾乎沒有什麽其他的狀況了。

胡思亂想時，她會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妖怪，只是隐瞞了身份，在人群中生活了二十年，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