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幻幻離開的時候，只覺一切就像做夢一樣，她回頭看了一眼被雲霧籠罩住的化魔崖，往日種種浮現在心頭。那個在門中備受寵愛，喜歡在師父跟前撒嬌的幻幻再也不會出現了，猶如她對玉鼎門的感情般，再怎麽築都只是破鏡難圓。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便不會有轉圜的餘地。

直到離開玉鼎門很遠了，蕭靈風才問她：“害怕嗎？”

她勾着唇，眸底閃着冷光，面上盡是嘲諷，“不怕，只是有些後悔了。”她話鋒一轉，杏眼帶着盈盈笑意看向他，“早知道就聽你的話，當初一走了之，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他神情淡然地回望着她，眼中藏着些許打趣，“不撞幾回南牆，怎麽知道頭痛呢，師姐如今可悟了？”

“悟也好不悟也好，反正都已經破罐子破摔了，那勞什子師門我是不回去了，五湖四海多得是去處。倒是師弟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去見識見識？你私自放了我，回去定要受罰，不如和我一起走罷了。”她說的一臉潇灑，其實心裏頗為在意他的反應，烏溜溜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蕭靈風和她對視一眼，很快便移開了，他走到她的前面，目光跳過莽莽山嶺，落在山湖的交接處，緩聲道：“沿着前面的方向一直走，不用半日便能出了南雲境。不要停，走得越遠越好，這樣你才有可能逃過師門的追捕。”

幻幻有些失望，面上卻不漏聲色，只帶着試探的語氣小心問道：“那你呢，回去之後要怎麽應付師門？”

他挑了挑眉，從唇齒中溢出一聲輕笑，“我不如師姐撞得牆多，自然有為自己留好退路，你無須擔憂了。”陰沉的午後，此時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他眼睛微眯，他多看了她幾眼才将視線掉開，聲口低沉，“這是我能幫你的最後一件事情，往後的路，還要你自己走。天不早了，我就不送了，師姐保重。”

他轉身欲走，卻被幻幻扯住袖子，她終于暴露出了內心的焦躁，“你還會來找我嗎？”

蕭靈風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吐出兩個字：“不會。”

不知怎麽了，聽到這樣簡短冷淡的回答，她的心裏忽然變得酸酸的，哪怕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她就是不太舒服。她皺緊眉，強壓下那種令她暴躁的感覺，一晃眼，面容上又恢複了笑意，“那好，那就等我回去找你。”不知還能不能再回去，可她幾乎是義無反顧地就說出了這句話。

與幻幻分離後，蕭靈風禦劍往玉鼎門而去，飛了一會兒卻慢慢地停了下來，他從懷裏摸出那塊小銀牌輕柔地摩挲了兩下，眼底有些許情愫一閃而過。很快，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将銀牌收好，驅使飛劍掉轉方向，徑直朝下方茂密的樹林裏沖去。他選了一棵隐蔽性極好的樹木藏住身形，又伸手布了一個結界，剛做完這一切不久，上空就傳來一陣極為明顯的靈氣波動。

他不敢分出神識去探查，只靜靜地躲在原處，待那些人的氣息全都消失了之後，他才撤掉結界，迅速祭出飛劍往回飛去。

幻幻知道自己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但她真的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追上來了。一瞬間，數十道飛劍虹光從後方追趕過來，将她圍在中間，站在劍上的弟子皆是她從前的同門，此時卻如臨大敵地盯着她。如意長老駕馭着飛行法器立在他們當中，身邊還站着面色陰沉的顧雲掲，幻幻看也未看他，只将目光落在如意長老身上。

“師父，徒兒給您添麻煩了。”她初時有些心慌，這會子被他們堵在了中間，倒是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現在最值錢的大概就是這條賤命了，若是逃不掉的話，索性跟他們拼了算了。

如意長老站在高處嘆了聲氣，痛心疾首地望着她昔日最疼愛的弟子，開口道：“幻幻，為師了解你的性子，也知曉你對掌門的處罰不滿，可這不是你私自逃離玉鼎的借口。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為師此次特地跟過來，就是為了将你帶回去。你且放心，只要有為師在，定會護你安穩。”

幻幻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忽然也輕聲地嘆了口氣，似是如釋重負的感覺，“我原來以為我想法簡單，沒想到師父您的想法更加荒謬。”她冷笑了一下，極短卻又極冷，如意長老看着她，心裏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與其讓我回去人不人妖不妖的繼續被關着，倒不如現在就殺了我吧，反正我已無藥可救了！”

“幻幻！”如意長老重重地呵斥了她一聲，往日裏溫和的眉眼早已不複存在，“掌門和我皆是你最信賴的人，玉鼎于你來說也如家一般，你要相信我們，我們怎麽會傷害你呢？幻幻，為師最後再勸你一句，不要再任性了。”

幻幻冷漠地看着她，一字一頓道：“對不起。”

如意長老頗受刺激地皺緊了眉頭，此時跟在她身邊的顧雲掲先她一步站了出來，沉聲道：“既然師妹不願意和我們回去，那我就只好用強了。”

話音落，他飛速祭出一串似繩非繩的法器來，那法器受了他的靈力驅使，徑直朝着對面的幻幻而去。幻幻倒退兩步，同時身上聚起靈力，已經做好了和他們一站到底的準備。只是現今她的身上一件法器都沒有，縱有靈力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轉念間，顧雲掲的法器便就來到了她的跟前，詭異地在她身邊停留了一下，又繞到了她的身後。她迅速掐了道法決打了過去，卻被它靈活地躲開了，這件法器極為辣手，且有顧雲掲在上面控制着，若她不速戰速決的話，很快就會被拖死。

她皺了皺眉頭，忽覺後頸處一股涼意，她心下一驚，看也沒看便向旁邊滾去。顧雲掲見偷襲不成，臉色更是冷了幾分。本來出來之前他尚且還對幻幻抱有期待的，可是如今看她依舊冥頑不靈，軟硬不吃的模樣，忍耐便也到了極點。

既然她不肯接受他的好意，那就不要怪他翻臉無情了。

就在那條繩子法器纏住幻幻的瞬間，他右手微屈，悄悄彈了一道冰魄符出去，這是他下山歷練的時候，問一個散修買來的。因為冰魄難以凝聚在符咒之內，且殺傷力大，所以此符成品極少，只有身家豐厚天賦卓越的符修才能制作出來。此時，這符被他用來對付幻幻，不得不說他這次下了很大的決心。

如意長老在看到那道符時，不由臉色劇變，想也不想便出手要阻止。可惜冰魄符速度太快，用盡她全力也未必能擋上一擋，眼看着幻幻要被擊中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前，替她接下了冰魄符。

幻幻一轉身就看見蕭靈風擋在她前邊，還未知曉他是怎麽擋下那道符的時候，他便迅速祭出了那把黑色飛劍。飛劍乍一出現，便由一分九，升至半空，分別朝九個不同的方位飛去。那些原本聽從如意長老命令不敢冒然出手的弟子們，瞬間炸鍋了，紛紛使出看家本領去對付蕭靈風的劍陣。

幻幻見他的劍陣威力如此之大，不由底氣大盛，一時間來不及顧念許多，發了狠似地将那條繩子法器掼在地上，丢了把火燒了。

站在高處觀戰的顧雲掲臉色更黑，目光緊盯着人群中那道鴉色背影，眼底殺氣漸起。他呵笑了一聲，望向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如意長老，冷道：“現在連百丈峰的弟子都來湊熱鬧了，如意長老還不出手，是在等他們逃走嗎？”

如意長老一時之間沒說話，只緊緊關注着下方的狀況，若只是幻幻一人便就罷了，以她們師徒之間的情誼，說不定還能再挽回一次。可是現下忽然冒出了一個蕭靈風，事情就變得棘手起來了，那小子什麽時候和幻幻走的這麽近了？

眼見她不為所動，下面的情況又不容樂觀，顧雲掲到底是急不可耐了些，說道：“既然長老不忍心出手，那便由我代勞吧。”話音一落，他便催動飛行法器往下沖去，很快就沒入了混戰中。

此時，唯有如意長老一人置身事外，默默地站在半空之中。她在心裏告訴自己，若是等一會兒幻幻還沒逃走的話，她就不得不逼自己動手了，這已是她最後的力所能及。

這等待并未過太久，如意長老皺着眉頭，看着下方一陣陣不斷擴散的光圈，耳邊響起了弟子們的驚叫聲。幻幻和蕭靈風終究是逃了，與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顧雲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