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神秘的男人

光線昏暗的小巷子裏，身着素色旗袍的程鳶，手裏抱着一個包袱，快步往前走着。時不時張頭晃腦，神色慌張，極其警惕。

穆汀汀閃身躲進拐角處，目視着她的身影遠去，眉頭微皺，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在西洋醫院裏陪着剛做完手術的弟弟嗎？怎麽會在外面這般鬼鬼祟祟的晃蕩？

思忖間，穆汀汀放輕步子，擡腳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相隔五六米遠。穿過陰暗狹窄的小巷子，進入更深處。

這條巷子最前面是臨街的商鋪，後面是林立的小樓，再後面就是破舊低矮的瓦房，年代已有些久遠，住在這處的都是沒什麽錢的平民百姓。

巷子兩邊的牆壁上，布滿了青苔。地面上也潑滿了各種污水，散發着惡臭。

穆汀汀以手帕掩鼻，跟在程鳶身後，目送着她進了一個很破敗的院子。

按照程鳶平時在“百樂門”賺得錢，哪怕還要給弟弟治病，也應該不會在這種混亂又髒污的地方居住。

而回自己家，也不必張頭晃腦，鬼鬼祟祟地注意着四周有無其他人出沒。

站在原地猶豫片刻，穆汀汀想起那天在程鳶家，幫她救治的那個中了槍的男人，還是決定一探究竟。

萬一那人是個危險人物，程鳶辨別不出來，還被騙了，那她在醫院的弟弟便無人照料了。

穆汀汀從旁邊搬來一個破舊的竹背簍，身手敏捷地爬上圍牆，翻進院子裏。

裏面靜悄悄的，立着幾間破舊的屋子，皆房門緊閉，沒有動靜。

一時半會兒判斷不出人到底在那間屋子，穆汀汀蹲在樹下的陰影裏，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伴随着風聲，某個房間裏飄出微弱的聲響。

沉了沉眼眸，寬大的袖筒裏，穆汀汀握緊冰冷的手槍，上前敲響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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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悶響回蕩在混合着臭味兒的空氣裏，屋內傳來警惕的回應，“誰？”

穆汀汀沒出聲，又敲了敲門板。

屋子裏腳步聲靠近，房門被輕輕拉開一條門縫。程鳶警惕地往外看，瞧見穆汀汀的瞬間，驟然愣住。

“穆大小姐，你怎麽來了？”程鳶把門又拉開了些，整個身體擋在門口，沒有想請人進屋的意思。

表面雖然是笑着的，可眼底的緊張卻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實情緒。

穆汀汀也沒有往裏張望，站在門外微笑道：“我就是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沒，沒有。”程鳶愣了愣神，搖頭。

“那我走了。”穆汀汀也沒多問，轉身往前邁了兩步。

程鳶糾結着開口叫住她，“穆大小姐，等……等等！”

穆汀汀平靜地回頭看過去，“有事？”

“我們進屋說吧。”程鳶敞開門，往後退了兩步，讓開道路。

房間裏光線昏暗，只有微弱的陽光從窗縫裏滲透進來。穆汀汀剛走進屋子，便覺察到床上還躺着一個人，空氣中彌漫着黴味兒和隐隐的血腥氣。

程鳶把窗戶推開，陽光映照進入，屋子裏變得亮堂起來。

果然如同穆汀汀猜測的那樣，床上躺着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天她親手操刀取子彈的那位。

從家裏轉移到這種偏僻的地方，定然是為了躲避什麽。

穆汀汀也沒多問，瞥了一眼不怎麽幹淨的板凳，拿出一張手帕墊在上面，才坐下去。

那男人靠在床頭，眸眼微阖，臉色蒼白，看起來沒什麽生機，恹恹的。

視線在他臉上逡巡一翻，穆汀汀眼底閃過幾絲笑意，又很快收斂了。

即便他此刻比如憔悴，但身上那股盡量掩蓋過的氣勢，還是沒有引匿完全。那天取子彈的時候，穆汀汀就發現了，這個男人身形高大，手上雖有繭，但并不像是做農活弄出來的。

尤其是虎口部位的硬繭明顯，幾乎和那個變态男人的手上繭的位置一模一樣。由此說來，這個人肯定也長期接觸槍支。

穆汀汀坐下後，什麽也沒問。程鳶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後，便有些坐立不安。

“穆小姐，求求你要保密，不要把他在這兒的事情說出去。”程鳶的語氣很緊張，誠懇地乞求道。

穆汀汀垂了垂眼眸，輕聲說：“現在外面那些人，搜查得就是他吧？”

此話一出，程鳶瞬間就慌了。猛地一下站起身來，不小心碰掉手邊的茶杯。砰得一聲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冒着熱氣的茶水流淌而出，散發着不怎麽好聞的苦澀味道。

穆汀汀只是随便詐一詐，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劇烈。大抵也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危險的人物了。

這個年代，南北軍閥割據。北方以樓總統為統治，南方以秦司令為王，說不定這個人就是南方來的間諜。

心底思緒萬千，穆汀汀表面不動聲色。

茶杯落地的聲音驚醒了靠在床頭打盹兒的男人，他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裏波瀾不驚，對上穆汀汀的視線，虛弱地扯動嘴角，“這位便是救了我的穆小姐吧？”

穆汀汀看着他沒出聲。

秦宇洲又道：“穆小姐不必如此防備，我就是一普通人而已，得罪了權貴，不得不亡命天涯。”

穆汀汀還是沒說話。

在“百樂門”工作了多年，程鳶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初時的驚慌之後，很快就把情緒調整了過來，拿來掃帚清理了地上的殘渣。

穆汀汀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輕聲問：“你為什麽要救他？”

程鳶握着掃帚的手指猛地收緊，輕搖了下頭。

穆汀汀又問：“他威脅你了？”

“沒有。”程鳶垂着腦袋，抿了抿唇，“只是覺得他一個人孤苦無依，有些可憐罷了。”

“哦。”穆汀汀點點頭，算是信了，沒再繼續問下去。

過了一會兒，她起身上前走到床邊，低聲道：“把手給我。”

秦宇洲不解，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白皙的手指搭上男人的脈搏，穆汀汀仔細探了探。

見此，程鳶緊張地靠近過來，“穆大小姐，他沒事吧？”

“沒事，傷口可能有些發炎，盡量不要裹太厚了，讓傷口透透氣。”穆汀汀收回手，擡眸與男人對視了幾秒，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