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又一次幫他取子彈

夜色像漆黑的墨，濃重的化不開。

寂靜的夜晚，突然響起的槍聲格外清晰，回蕩在耳畔，像天際劈下的一道閃電，轟鳴且震耳欲聾。

穆汀汀愣了一下，轉身就往槍聲傳來的地方沖。

幽暗的夜色裏，她看見一抹人影快速翻上圍牆，消失在牆的那面。

思緒有些混亂，穆汀汀來不及多想，急忙追上去。

黑暗中，伸出兩只手将她攬入懷中，壓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別追。”

血腥味兒沖進鼻腔，穆汀汀反手一摸，摸到滿手的黏膩。

“你怎麽了？”她焦急地問，連忙側過身。

昏暗的光線中，她在樓铖的肩膀處摸到一大片被鮮血浸染的濕潤。

“我沒事。”樓铖低沉的聲音裏帶着克制的隐忍，“別追，危險。”

房間裏，穆汀汀打開燈，一大片刺目的血色映入眼簾。

樓铖的肩膀中了槍，傷口處還在不斷往外滲血。再這麽下去，一定會失血過多的。

屋子裏沒有醫藥箱，也沒有止血藥，更加沒有包紮的紗布。

她一時有些慌了，作勢要往外跑，“我去請大夫。”

樓铖一把抓住她的手，蒼白的薄唇勾起，露出一個笑來，“你不就是大夫嗎？”

穆汀汀怔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可是沒有取子彈的手術刀。”

“用什麽取都可以，我中槍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樓铖還是笑着的，聲音平靜，像是一點兒都不疼。

“好，那你忍着點兒。”穆汀汀上前将他按坐在凳子上，去之前吃飯的偏廳裏找來了一壇燒刀子。

用随身攜帶的匕首，劃破男人的衣服，露出肩膀處的傷口後，穆汀汀将一張手帕塞到他嘴巴裏，提醒道：“會很疼。”

話音落下，她手腕一翻，壇裏的燒刀子潑灑而出，澆在樓铖的傷口上。

那震撼靈魂的劇痛，讓樓铖都不得不咬緊了牙關。

額頭上因太用力而青筋暴起，不斷滲透出汗水，彙聚成豆大的汗珠，不斷從臉側滑落。

白酒直接澆傷口的疼痛，世界上沒幾個人能夠忍得了，而樓铖就是其中一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發出一句痛呼。

用白酒消完毒之後，穆汀汀在自己随身攜帶的荷包在翻了一通，翻出兩個薄薄的刀片。這是之前她随身帶着，以便不時之需是用來做暗器的。

現在，它們有了別的用處。

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自己就用刀片給他取子彈。現在過了幾個月，又在用刀片給他取子彈。

哎……

穆汀汀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覺得做軍官也不好，不僅每天忙得不可開交，時不時還得挨個槍子。哪天槍子瞄得準些，說不定就直接挂了。

緊繃着脊背，她每下一刀，心髒都要跟着揪一下。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十分鐘後，沾染着鮮血的子彈被穆汀汀扔在地上。

沒有包紮的紗布，她直接解開自己的外套，撕碎了裏面穿着的白色裏衣，一圈一圈地裹好傷口。

不斷湧出的鮮血漸漸止住了，穆汀汀長吐出一口氣，扣好自己的衣服，癱軟在旁邊的凳子上。

讓她給一個陌生人取子彈，她都不會這麽緊張。

前後不過花了二十分鐘，穆汀汀卻感覺身體像是一連做了八個小時手術般脫力。

樓铖從疼痛中醒過神來，擡起另外一只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

“嗯嗯。”穆汀汀輕嗯着，趴在桌上休息了一會兒，将東西收拾好，又去外面院子的缸裏打了一盆水。

這大半夜的，沒有熱水，只能暫時用冷水湊合了。還好現在天氣比較熱，用涼水也不會太冷。

穆汀汀用手帕輕輕擦拭掉樓铖身上沾染的鮮血，和他臉上的汗水，又扶着他上床躺下，“從現在開始，你不能亂動，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醒來就不痛了。”

這話一聽就是哄人的，剛取過子彈的槍傷怎麽可能一晚上就不痛了呢。

樓铖沒有拆穿她，而是笑着道：“好，你也陪我一起睡吧。”

剛才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态，此刻一放松下來，穆汀汀感覺分外疲憊。

她吞掉鞋子爬上床，安靜地躺在樓铖的臂彎裏，閉上眼睛後，卻怎麽都沒有睡意。

半晌後，她的後背被輕輕拍了兩下，随之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睡不着？”

“嗯。”穆汀汀輕應了一聲。

樓铖說：“不如給我講講關于你的故事吧。”

“……”穆汀汀愣了愣神，緩緩睜開眼睛，迷茫地問：“什麽故事？”

“你已經不是原來的穆汀汀了。”樓铖收緊手臂，将她往懷裏帶了帶，“她性格怯弱，不會醫術，你和她很不像。”

穆汀汀從來沒想過，第一個發現她不是原主的人，竟然是此刻躺在身邊的這個男人。

抿了抿唇，她從嘴巴裏蹦出幾個字，“你調查過？”

“查了。”樓铖也沒有隐瞞，“一開始，我并不相信你。”

呵……說的好像誰相信你似的！

穆汀汀嫌棄地撇撇嘴，“現在又信了？”

“你若是想殺我，有太多機會了。”樓铖沉聲說：“但你沒有。”

真可悲，每一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都具備要刺殺自己的嫌疑。看來，身份越高的人，活着的壓力越大。

對于樓铖剛開始的懷疑，穆汀汀一點兒都沒有生氣，反而還有些同情他。

“我殺鴨殺雞還能煮來吃，殺人做什麽？”穆汀汀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所以，你是誰？”樓铖低沉的聲音裏含着幾分溫柔，語氣并不咄咄逼人。

穆汀汀愣了一下，輕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你就當我做了一個夢，夢裏遇見了一個神仙，醒來後就開竅了。”

樓铖沒有再問下去。

穆汀汀還以為他生氣了，剛準備擡頭觀察下他的表情，額頭上就被親了一下。

樓铖揉了揉她的頭發，“很晚了，睡吧。”

“哦。”穆汀汀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房間裏陷入沉默，兩人都沒有睡着，也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