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荒郊野嶺

王瑞老爺子對歡送尹半夏和玉長生這事兒上，是出了大力氣的。

不到傍晚，來去匆匆的管家不僅送來了尹半夏的戶籍證明和路引，還給玉長生也送了一份貨真價實的‘假證’來。

按尹半夏的需求，一架外表低調，但內裏極其舒适的馬車直接停放在了院子裏，馬車後方有一小節車廂，裏邊兒塞滿了鍋碗瓢盆、被褥毛毯。

小小的馬車，愣是被專業伺候人的管家，給布置成了古代小型房車。

用過晚飯，尹半夏把收拾出來的兩包換洗衣裳和一包銀子丢進車廂中，就算做好全部出行準備了。

摸摸下巴，尹半夏擡頭望天——沒有光污染的天空仿佛一塊巨大的黑色天鵝絨，上面嵌滿了璀璨的寶石。

極其漂亮，也反襯着仰頭望天的人極其渺小，一股濃濃的無力感和隐約的不安，始終萦繞在尹半夏心中。

“別看了，回房準備睡覺，明天還得早起趕路呢。”

聽見玉長生習慣性顯得不耐煩的聲音，尹半夏心裏一下子就安穩了下來。

扭頭看去，他又臭不要臉的脫了衣裳，只穿着一條白色的長褲，唯一欣慰的是，總算知道穿鞋了。

修長挺拔的身影後邊兒，是堂廳裏的燈光。

和深沉的夜色一對比起來，馬上透出一股溫馨的暖意來。

尹半夏搓了搓被夜風吹涼的胳膊，笑眯眯的迎着燈光中的人影跑了過去。

浮萍一樣的人，好像突然有了遮風避雨的港灣。

就是這港灣脾氣臭了點，但有什麽辦法呢，看在他足夠好看的份上，就算了吧。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無論是王家人還是陳一帆醫師，都默契的沒來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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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半夏和玉長生就像出去串門一樣，平淡的關上房門，尹半夏爬入車廂，玉長生坐上車架，缰繩一抖，樸素無華的馬車便在淡淡的晨霧中踏上了旅途。

隐仙村緊鄰藥王谷，雖然看上去有些偏遠的樣子，但實際上從大方位看，卻是位于整個龍炎國的中心腹地。

馬車順着官道奔馳，一連半月餘都能及時找到條件極佳的客棧落腳，有時借路交通要道時，午飯都能找到口味不錯的路邊小店，所以一開始，尹半夏除了感慨路途無聊，老有事兒沒事兒拉着玉長生閑聊之外，還真沒覺得旅途有多苦。

相反，沿途的風景還讓尹半夏這個前世幾乎不出門的死宅，好好的欣賞了一把祖國大好河山。

直到去往雲州的路途過半，立冬當天，下午無聊在車廂裏睡了一覺，被活生生餓醒的尹半夏，望着窗外黑下來的夜幕和廖無人煙的荒地，腦子一片空白的陷入沉思。

“睡醒就下來吃東西。”

玉長生清冷的聲音，強行把尹半夏從魂飛天外的狀态中拽了出來。

懵懵的爬下馬車，尹半夏發現玉長生竟然不知何時點燃了火堆不說，還有一只滋滋冒油的看上去像野雞的獵物，被串在削好的樹枝上，正在火上來回翻烤。

“你什麽時候點的火堆，竟然還抓了野雞？”

“在你睡的跟死豬一樣的時候。”玉長生白了她一眼。

尹半夏心情複雜，“你竟然把我丢車廂裏就自己去撿柴抓野雞了......你都不怕我在你不在的時候出點什麽意外，被老虎豹子叼了去，或者被山匪劫走的？？？”

一想到自己無知無覺的在荒野中酣睡，像只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毫無防護，她就後怕的厲害。

玉長生翻烤的動作微微一頓，低嘆一聲，懶得搭理她。

火堆的柴火就是在路邊撿的，要多少有多少，官道離着最近的山林還有二裏路，就算有老虎豹子也不會跑這麽遠下來。

還有，火上烤着的是野鴨，他才從不遠處的小河邊抓來的，跟野雞一點關系都沒有。

啧，雞鴨都分不清的女人......

見玉長生不吭聲，尹半夏委屈的癟癟嘴，擠到他身邊緊挨着他坐下，一邊哼哼唧唧的望着噴香的‘野雞’流口水，一邊有些畏懼的努力瞪大眼睛，試圖看清周圍的環境。

對于在野外露營都沒試過的尹半夏來說，身處夜幕中充斥着各種細碎聲音的荒野，真的很容易引發人類對黑暗、荒野、未知危險的恐懼。

瞥一眼恨不得鑽進自己懷裏的尹半夏，玉長生心情不錯的撕下一條鴨腿遞給她，“吃吧，吃完睡覺。”

“咦，原來是鴨子啊。”啃一口鴨腿，尹半夏左顧右盼，笑眯眯的指着不遠處會反光的地方，“鴨子是在那條小河裏抓的？我就說嘛，你怎麽忍心把我一個人丢車廂裏，原來是離的不遠啊。”

玉長生又撕了一只鴨翅下來，直接塞進她嘴裏，“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着噴香的野鴨，尹半夏略微放松下來，“今天是立冬吧？該吃餃子的。”

玉長生沒理她。

“早知道晚上沒客棧可以住，中午路過城鎮的時候就該買點兒餃子帶上。”尹半夏想了想，用肩膀輕輕推了推緊挨着的玉長生，“明天吃餃子吧，補上今天的份，我愛吃芹菜羊肉餡兒的，你呢？”

玉長生沉默的把肉全啃完的鴨架扔進火堆中，舔幹淨手上的油脂，抽出随身攜帶的匕首。

尹半夏瞬間縮緊了身子，小臉皺吧成一團，“你你你...你不能因為嫌我煩就又捅我啊！大不了我不問了嘛！”

站起身來的玉長生微微一僵，心累的低嘆一聲，沒好氣的揉了揉她的頭頂，“吃快點兒，吃完回馬車躲好，不許出來。”

尹半夏沒再繼續追問，因為适應了黑暗的眼睛，已經看見了不遠處緩緩走來的道道人影。

她全身的汗毛都瞬間炸起，腦海裏不斷的湧出僵屍、陰兵借道、行屍走肉之類很符合荒野環境的詞來。

那些人影搖搖晃晃的緩慢靠近，尹半夏抓着鴨翅鴨腿的手指都快吓僵了。

“有...有吃的嗎......大爺小姐賞口吃的吧，俺閨女一天沒吃東西了......”

火光終于映照出來者的模樣。

那是一群衣衫褴褛，滿臉麻木，眼底空洞的難民。

走在最前頭的幾個面黃肌瘦的男人，看着火堆裏燃燒的鴨架，貪婪又垂涎的拼命滾動着喉頭。

只是畏懼于玉長生手裏的匕首，他們沒有一人敢貿然靠近。

尹半夏突然感覺嗓子堵的厲害，肚子竟然都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