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花柳巷紅人
白天的花柳巷人煙稀少,正是閉門睡覺的時候。
尹半夏雖然知道自己是來行醫的,但她一個小姑娘孤身走在這明顯畫風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的街上,鼻間萦繞着揮之不去的甜膩脂粉味,小臉還是有些燙。
唉,臉皮還是太薄了。
在心中暗自給自己做了一番思想準備工作後,尹半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走到一家看上去還算奢華,名喚百花樓的青樓門口,擡手敲門。
她敲了很久,裏邊兒才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這大清早的不睡覺,誰啊?”
大門打開一條縫,說話的龜公半眯着困倦的眼睛,看見外邊兒站着的是一個俏生生、白嫩嫩的小姑娘,腫脹的魚泡眼猛的睜開,貪婪垂涎之色溢于言表。
“喲,小娘子到咱們這百花樓來,是手頭不湊緊了吧?來來來,進來說話,咱們百花樓可是出了名的仗義,虧待不了你!”
尹半夏欲言又止。
她聽出龜公誤會她是要來賣身的了,但老站在門口她也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腼腆一笑,便随着大喜的龜公走了進去,大門旋即重新關上。
買人的事兒龜公做不了主,所以安排尹半夏于寬敞的花堂坐下後,就去匆匆把樓裏的老鸨叫了下來。
卸了妝容的老鸨看上去面色暗黃,皮膚蒼老粗糙,因為常年熬夜,厚重的眼帶和黑眼圈極其明顯,眼尾深深的皺紋就更別說了。
尹半夏突然有些遺憾,要是她會做護膚品的話,肯定比行醫更賺錢吧。
“就她?”老鸨打着哈欠繞着尹半夏走了兩圈,還算滿意的點頭,“不錯,身段雖然單薄了些,但勝在臉看着清純可口。啧啧啧,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看看這白皙細膩的小手,連繭子都沒有,多可人啊~”
尹半夏幹笑一聲,努力把被老鸨摸來摸去的手抽回來,藥箱刻意的往桌上一放,說道:“這位姐姐,我不是來賣身的,我是個醫女,途經青山城,想賺些盤纏去雲州尋親,所以今日上門叨擾,是想問問樓裏有沒有身子不适的姐姐,需要看診的?”
老鸨一愣,臉色微微一變,“醫女?你才多大啊,就是醫女了?”
尹半夏一臉從容的指了指自己衣服上別着的九品醫者徽章,“姐姐,沒有真本事,我也不敢自己找上門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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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老鸨還有疑慮的樣子,尹半夏真誠的把自己挑選青樓看診的理由道出,見老鸨面色恍然,又補充道:“大家都是女子,樓裏的姐姐們如不是迫不得已,有幾個願意出賣自己幹幹淨淨的身子的?”
“心裏本來就苦,若是身子還要承受太多的病痛,那就太可憐了。”
“我師父一直教導我,醫者當有仁心,對待病患無論貧窮富貴,都需一視同仁。”
尹半夏看着眼底泛起淚光的老鸨,低嘆一聲,“大部分大夫和醫女,怕都不願意來花柳巷替姐姐們看診吧?我初出茅廬,如果姐姐們不嫌棄我醫術不精,身上有病痛的,就都來讓我看看吧。”
老鸨很想冷靜,可嗓子卻堵着,一度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龍炎國的女子同樣把清譽看的比命還重,都說笑貧不笑娼,可真正的娼妓,又有誰會看得起她們?
青樓裏的女子可憐,她們不僅大多一生都不可能享受普通女子嫁人生子的平凡生活,更要承受太多普通女子不太會染上的花柳病。
尹半夏猜的不錯,即便是醫者仁心的大夫,也沒幾個願意替青樓女子看診,他們丢不起這人,也不願意與‘污濁’為伍。
許多年紀輕輕的青樓女子,都是因為沒有大夫願意醫治,而活活病死的。
看着老鸨越哭越傷心,尹半夏低嘆一聲,安撫的取了帕子,替她擦去滑落的淚珠。
“姐姐哭傷了身子,倒是我的不對了。”
“為了早日見到親人,我在青山城最多逗留兩日,時間不多,姐姐還是先幫我問問可有病痛在身想看病的姐姐吧?”
“不用問不用問!”老鸨聽到只有兩天,連忙擦去眼淚,恭恭敬敬的邀着尹半夏上樓,“咱們都是些下賤人,能有醫女大人願意替她們看病,那是她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求都求不來呢,誰會拒絕啊?”
到了樓上,老鸨讓人給尹半夏端來茶水點心,随後扯着嗓子吆喝一聲,“姑娘們,有醫女大人來給看病了,身子不适的快些出來,要是遲了,以後病死了可別怪媽媽心狠!”
聲音落下,之前還安靜的青樓,頓時騷亂起來,只聽得一間間屋子裏‘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沒一會兒就有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姑娘急切的跑了出來。
“醫女大人呢?醫女大人在哪兒?”
看見老鸨昂首挺胸的站在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身旁,海棠顧不得驚嘆她的年幼,急切的撲過去就哀聲懇求起來,“醫女大人,求你先去給春香姐姐看看吧,她病的連日發燒,再這樣下去,人就要不行了啊!”
提起春香,老鸨也是微微皺眉,低聲在尹半夏身邊說道:“春香......确實病的厲害,一開始只是下身瘙癢,後來逐漸潰爛,這些天高熱不退,怕是挺不了幾天了。”
“醫女大人,要不您就發發慈悲去看看,能治最好,要是治不了,那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尹半夏起身,肅然點頭,“帶我去看看吧,如果能治,我定當盡力。”
海棠大喜,驅趕着其他姑娘,引着尹半夏穿過一道道長廊,來到一間極其偏僻的房間外。
門一推開,尹半夏就忍不住微微皺眉,用娟帕捂住了口鼻。
屋裏,彌漫着一股子腐爛的腥臭,比一般腥臭更難以忍受的是,這臭味還泛着酸,極其刺鼻。
海棠見狀,連忙大力揮着衣袖,想讓尹半夏感覺好過一點,生怕她嫌惡的跑了。
“去把窗戶打開。”
吩咐海棠一句,尹半夏皺眉進屋,走到床前,床上躺着的女子面色蠟黃泛青,身體顯得浮腫,臉頰上暈着不正常的紅,虛弱的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
捂着口鼻掀開她身上的被褥,更濃烈的腥酸惡臭湧出不說,那本應是淡藕色的床單,此時已經被暈染上大片黃綠色的膿液。
尹半夏倒吸一口涼氣,指尖冰涼——衣裳沒脫就已經這樣了,等褪去了衣裳,該是何等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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