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真是個人渣

替月娘子診治，對尹半夏來說其實沒多少技術上的難度。

只要狠得下心，仔細的把她病竈處的那些突出的病變部分或割或剪，再用‘醉紅梅’止血的同時進行有效的殺菌，最後用‘回春術’幫助月娘子熬過最艱難的恢複期虛弱，這病就算好了。

可問題是，面對那麽多密密麻麻，最少一二十個突起，她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嗎？

龍炎國的醫術其實發展的不錯，已經有了外傷縫合和體表的病竈切除，但用于麻醉的麻藥，卻和後世的麻醉差着十萬八千裏呢。

也就是說，後世麻醉之後随便做的手術，在這裏不一定能做。

喝了麻藥，只是替病患減輕了疼痛，并不代表徹底不痛了。

如此一來，剪除那麽多突起，對月娘子來說，就幹脆變成了酷刑。

因為月娘子柔韌的決絕，剪除突起的一切工具、藥品都很快準備齊全。

月娘子姿勢羞辱的曲腿分開，喝過麻藥後，在等待麻藥起效的同時，把一卷白布塞進嘴中，緊緊咬住。

尹半夏帶着羊腸手套，拿着能工巧匠打造的醫用尖頭小剪刀，指尖發麻。

她雖然有過用剪刀給孕婦側切的經驗，但剪人肉對她來說，心理壓力還是太大了些。

“醫女大人，別怕下不去手，月娘子就算疼暈過去，那您也是在救她，是積德行善的事兒。”

見尹半夏面露遲疑之色，金雀老鸨守在一旁，語氣平和的說着讓人心底發涼卻又無力反駁的話。

咬着白布的月娘子眉眼彎彎，鼓勵似的對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尹半夏深吸一口氣，剛才還微微顫抖的手，平穩下來。

是啊，她這輩子既然要靠行醫治病糊口，活剪人肉的情況就不可能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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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是專業的，也比這時代大多數醫者都有把握治好月娘子的花柳病，那她就不用怕。

她和上輩子一樣，是頂尖的治療，冷靜和自信，是她必備的品質。

“我開始了，你們過來壓住她，不能讓她動彈。”

金雀媽媽呵呵一笑，自己過來幫手不說，還喚了幾個樓裏力氣比較大的粗使丫鬟過來，一起把月娘子按的動彈不得。

尹半夏開始了。

用烈酒簡單做了消毒清理後，鋒銳的剪刀刀鋒于最大的那個突起兩側合攏。

衆人只聽“咔擦”一聲悶響，一小截突起便落到白墊子上。

血和膿液随之從傷口處湧出。

尹半夏神色不變，飛速施針封住傷口，不等月娘子從之前的劇痛中緩過來，便又動作飛快的一連剪去附近幾個小的突起，再一起重新施針。

‘醉紅梅’技能刷的夠快夠果決，讓月娘子很是少受了不少罪，劇痛幾乎只是一瞬，便會在金針的效果下緩解許多。

可即便如此，一炷香之後，所有大小突起統統被剪除，月娘子渾身上下也被劇痛的冷汗浸濕了，整個人顯得虛弱又狼狽不堪。

從一開始的強迫自己冷靜，到之後漸漸的适應，尹半夏起身後龇牙咧嘴的錘着自己酸麻的腿，都不知道自己是天生冷血，還是太專業了。

“你的病暫時應該是沒事了，但這病容易複發，在确定完全病愈之前，你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跟那位位高權重的大人同房了，不然等我走了，就不知道你這病還能不能好了。”

再三叮囑月娘子注意自保後，尹半夏又繼續埋頭給其他青樓來的重病姑娘一一診治起來。

等她忙活的手腳酸軟，實在累不動了，才忽然意識到之前略顯安靜的百花樓，已經随着一一點燃的燈火，變得熱鬧暧昧起來。

許多病情不太嚴重的姑娘，在經過白天的診治後，此時已經濃妝豔抹，一個個花枝招展的開始招待起随着夜色湧入的客人們。

閑下來的尹半夏等着吃飯，她今日看診的診金，包括姑娘們抵錢的珠翠首飾，統統被她抵給了金雀媽媽，換成實實在在的銀子裝在包裏，等她離開時一并帶走。

銀票雖然拿着方便，但在雲州那種山野蠻荒之地，卻跟廢紙差不多，還是銀子實在。

只有月娘子給金雀媽媽的那只羊脂玉镯，被金雀媽媽鄭重的交給了尹半夏，此時就戴在她手上，讓她看上去總算添了幾分貴氣，可謂人靠衣裝。

悠哉的活動着肩膀走到外邊兒的走廊上倚着木欄杆新奇的向下四望，尹半夏本以為青樓裏肯定如後世的某些會所酒吧一樣，肯定有很多限制級的畫面。

但沒想到龍炎國的人最少在大庭廣衆之下還是挺注重形象的，所以百花樓裏雖然莺聲燕語依舊，但要比喻的話，卻更像後世的相親交友聚會......

有固定相好的客人一進來，就會帶上嬌嗔歡喜的姑娘找酒桌坐下，先喝酒聊天，猴急的調笑兩句，也不會在正堂做出什麽太過分的動作，而是跟着選好的姑娘們去往她們的房間。

看了半天連個親嘴的都沒有，尹半夏意興闌珊的打個哈欠，心裏開始惦記被獨自留在客棧的玉長生吃飯了沒有？

“月娘子呢，老夫的月娘子呢！”

忽的，百花樓外傳來一聲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的喊聲，伴随着龜公的哀嚎痛呼，七八個青衣護衛拳打腳踢的把攔路的龜公踹了進來。

在這之後，一位前呼後擁的華服老頭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左右一看，便橫眉倒數。

“百花樓的老鸨呢？快把老夫的寶貝月娘子叫出來！”

金雀媽媽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賠着小心剛想敷衍兩句，就聽老頭冷哼一聲，“老夫的身份想來你是清楚的，望春樓的老鸨已經招了，說月娘子被你這醜東西要了過來，駐場十天！”

“老夫也不為難你，把月娘子叫出來，這十天，老夫統統包了！需要多少銀子，你開口說個數！”

金雀媽媽笑容微僵，身子弓的更深，“您老可是堂堂錦州刺史的老丈人，這青山城上下，誰不知道您老身份貴重啊？可是真不巧，月娘子她病了，今個兒小的才找了醫女大人來給月娘子看了診......”

金雀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頭粗暴的打斷，“既然都找醫女看過了，那還有什麽問題嗎？快把月娘子叫出來，這都半個多月沒見着了，老夫都快想死她了！”

“月娘子被一個身份貴重的畜生傳染了烈性花柳病，今個兒剛切了病竈。”

尹半夏撐着欄杆，當着整個百花樓的人揚聲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臭不要臉的，自己有病還強迫月娘子，害得一個好端端的美人去受切肉的苦頭。”

“啧啧啧，美人受罪啊，切病竈血都流了一地，這會兒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這位大人，您既然如此心疼月娘子，這會兒就讓她好生歇息吧，如何？”

話說到這個地步，滿百花樓的人還能不知道尹半夏口中的‘畜生’是誰？即便礙于老頭的身份，也忍不住偷摸着露出鄙夷的眼神。

讓尹半夏沒想到的是，這老頭不僅不害臊，反而擡起頭來，垂涎的看着她。

“喲，沒想到百花樓還有你這樣的好貨色。不錯不錯，月娘子今天不是不能接客嗎？那就用小娘子你來頂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