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規則之外的特例

忍住心底的酸澀，裴默依着自家徒兒懇求的目光，低低的嘆了一聲，陷入回憶。

“此事，說來話長。”

走到房間裏唯一的木桌邊坐下，裴默把從百花樓帶回來的食盒打開，一盤盤佳肴擠擠挨挨的放滿桌面。

獨獨盛了一碗飯遞給尹半夏，示意她邊吃邊聽，才用溫柔的嗓音，說起了陳年往事。

“冰火奇毒，其實也算出自藥王谷。”

玉長生擡了擡眸子，沒有情緒波動。

“為師從藥王谷志上看過，約莫六十年前，上代谷主的師弟，帶着一部分藥王谷較為激進的弟子，暗中用藥王谷內存儲和種植的特殊藥材，調制了一種劇毒，并陰狠的用無辜的活人進行試驗。”

“後來事情敗露，上代谷主攜谷內衆弟子一路追殺叛逃的師弟，那一戰，死傷無數，雖然将惡首身邊的罪人統統誅殺，可受了重傷的惡首卻落崖後不知所蹤。”

裴默皺眉，“從惡首的老巢，上代谷主發現了有關冰火奇毒的相關試驗記錄，但那并不能制出真正的冰火奇毒。”

“老谷主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沒想到二十年後，給自己種下冰火奇毒的師弟卻功力暴漲，回谷尋仇，想殺了老谷主奪取藥王谷的權柄。”

“老谷主和護谷神獸聯手出戰，身受重傷才勉強擊殺了惡首，也才知曉，原來冰火奇毒真的被他研制出來了，并且被他用到了自己身上！”

說到這裏，裴默凝重的視線落到玉長生身上，“你也中了此毒，應該知道此毒并非只有壞處。”

“中了冰火奇毒者，修武事半功倍，且體質也異于常人，即便身受重傷，也很容易恢複！”

“難怪你身上那麽多傷，身體卻好像沒怎麽虧損......”尹半夏想起他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傷疤，小聲嘀咕了一句。

玉長生沒好氣的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我修武天賦本就不弱，何須這毒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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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毒雖然有好處，但毒發的時候也要命得很啊......”尹半夏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裴默一下子就毛了，“半夏，你見過他毒發的時候了？那你，你有沒有被他......”

裴默心疼的都快說不出話了，他既然知道冰火奇毒，自然也知道中毒之人如果毒發，要麽強行忍過毒發的煎熬，要麽吸食活人鮮血來壓制毒性。

他徒兒，還是受苦了啊......

玉長生有些不自在的撇開頭，算是默認了自己喝血的惡劣行徑，氣的裴默兩眼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毒死他拉倒！

“咳，師父啊，只不過一點點血而已，小事情，你別大驚小怪的。”

淡定的一句話打發了自家師父，尹半夏又奇怪道：“師父啊，既然做出冰火奇毒的人都死了，那玉長生又是怎麽中毒的啊？”

“你應該問他自己。”裴默意味深長的看向玉長生，“當初那惡首消失的二十年，事後追查，聽說他曾在玉家出現過。”

“當然，玉家人七年前就已經死的只剩下他了，其中有什麽隐情，旁人也不得而知了。”

尹半夏腦海中，突然閃過上次夢見的畫面。

陰冷黑暗的地牢，被吊起來的鞭打的少年，少年眼底漸漸消失的光......

“無所謂。”

突然出聲的尹半夏，讓裴默和玉長生齊齊一愣。

“他怎麽中毒的都無所謂，總之，這毒我總有一天能幫他解了的。”尹半夏目光堅定的看着自家師父，“所以師父，在他的毒沒解之前，我就守在他身邊，先不回谷了！”

玉長生低垂着眸子，冰封已久的心，仿佛又湧出一股讓他感覺癢癢的暖流，讓外邊兒的冰殼再裂開一條縫。

裴默看了看自家徒弟，又看了眼在外邊兒一點好名聲都沒有的玉長生，心情複雜的嘆了一聲。

他倒是不像藥師會的陳一帆那樣對玉長生有太多偏見，畢竟藥王谷的名聲也不見得有多好。

但他還是不太樂意把徒弟留在玉長生這個殺神身邊，太不安全了。

“半夏，為師雖然尊重你的選擇，但你最好再好好考慮考慮。”

裴默看也不看玉長生，握住尹半夏的手關切道：“你知道他為什麽寧願帶你住這麽破舊的客棧，也不去住驿站嗎？”

這不廢話嗎，他是悄悄從駐地溜出來的，雖然該知道這消息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但這個消息好歹還算限制在一個相對小的圈子裏啊。

要是他光明正大的住驿站，還不一下子被推到風口浪尖？

“......雖然不知道你給他想了什麽理由，但為師要告訴你，他之所以不敢住驿站，是因為一旦住驿站，他的行蹤就會暴露，就會引來無數的暗殺！”

尹半夏震驚的看向若無其事，顯然已經習慣了這個設定的玉長生。

“厲害了啊......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還是龍炎國已經危險到當朝官員被暗殺也無所謂的地步了嗎？”

稍微了解點歷史的人都知道，一旦暗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在官面上泛濫開來，會引起多大的恐慌！

今天你能為來政見不合派人暗殺我，明日我就能為了朋友報仇安插殺手在你的飯食裏下毒！

如此循環，必會人人自危，不敢吃飯、不敢睡覺、不敢獨身一人，更不敢信任身邊的任何人！

誰知道身邊的親信會不會被收買，誰知道來投效的人，是不是對手安插的殺手？

所以只要權貴們稍微有點腦子，就會形成一種默契——互相之間可以有仇，可以互相攻讦，但不能用暗殺這樣掀桌子的手段！

玉長生是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人，此時無所謂的勾了勾嘴角，“他們還沒瘋，暗殺只針對我罷了。”

“不錯，龍炎國權貴層面的默契，那就是暗殺手段不可用，但對玉長生除外！”

裴默忍不住用發指的眼神看向玉長生，“他在官面上可以說沒有一個盟友！徒弟，你都不知道這些年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裏的權貴子弟有多少！”

“無論京都權貴還是地方大員的子嗣後輩，超過三分之一都有人死在他手下！這樣的人，用明面上的手段根本不能解他們的心頭之火，所以不得動用暗殺手段的規矩，僅僅對他不适用！”

“之前也就罷了，今日殺了錦州刺史的老丈人，他的容貌又太過顯眼，此時肯定有人猜出他的身份了。”

“也就是說，你現在再跟在他身邊，就會被他牽連，也被算進暗殺的目标！”

尹半夏努力消化了這個噩耗後，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今夜他動手殺人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既然知道會引來暗殺，那我就更不能丢下他不管了。”

“倒是師父你，還是快些回藥王谷吧。”見自家師父露出心碎的表情，尹半夏心累道：“師父啊，你都知道玉長生的容貌顯眼了，怎麽不想想你自己也是一樣的呢......”

“我們兩都夠顯眼了，你再攙和進來，這是生怕殺手不知道我們在哪兒嗎？”

“所以您快走吧，今夜就走，我們也不等到明日了，一會兒收拾收拾東西，也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