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暴風驟雨

天有不測風雲。

今天雷震宇的興致本來很好,可下班到家後,不知琳達姐悄聲跟他說了什麽,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晚餐時也沉默着。

這樣的氣氛有點壓抑。

我本就因白天在辦公室的事提心吊膽,此時更是不敢大聲喘氣,只是坐在餐桌的另一側,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剛瞟到雷震宇,只見他用手邊潔淨的餐巾擦了擦唇角,起身走出了餐廳,朝家裏的智能移動車庫的方向走去。

我心裏一喜,他要出去嗎?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晚上我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雷震宇還沒走幾步,又停下了腳步。他斜眼瞅着我,冷聲道:“還不跟上?”

“啊?”我愣了愣,“不、不是你一個人出去嗎?你、你要帶我去哪?”

他橫了我一眼,徑直往前走。

我不敢再多問,只好乖乖跟上。

雷震宇開着拉風炫酷的大紅色La Ferrari載着我開出了家裏的智能移動車庫。

一路上,他都陰沉着臉,我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焦慮地撓着脖子和背上的痱子,心裏七上八下的……

不多久,車在Lowe’s大門口停下了,這是一家全球連鎖的五金超市。

我疑惑,又問:“雷先生,我們來五金超市做什麽?”

他冷冷瞥我一眼,朝着Lowe’s裏面走去。

不知為何,我腦子裏突然蹦出昨夜的電影和上班時意外看到的小視頻:五金店、繩索、捆綁、調_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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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些,我立刻沖上去拉住他的手臂,說:“不要進去啦!”

他眉頭微皺,看了一眼我拉着他的手,問:“幹嘛?”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但我一點都不願意松手,反而用力拉着他往反方向拽,說:“你、你一個大老板,幹嘛非要自己進五金超市去買東西!”

“那你是喜歡我把這裏買下來,讓他們直接把東西送到家裏?”他冷冷的。

“啊……”我怔了怔,結巴道,“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未說完,雷震宇不由分說地拉起我的手進了五金超市。

這是我第二次被雷震宇牽手,還是在人有點多的公共場所,感覺怪怪的。

超市裏,時不時有顧客對我投來豔羨的目光,大概他們是羨慕牽着我的手的男人很帥吧,而且可能還誤會我和他是什麽關系……

我很不自在,幾次都試圖掙開雷震宇牽着我的手,可每次我想将手抽離,他都會将我的手牽得更緊,我怎麽都掙不開。

雷震宇就這麽若無其事地牽着我,在貨架上挑選着一些小金屬工具和繩子。一旁的我看着,手心和脊背直冒冷汗,不禁猜想:他買這些東西到底要幹嘛?他不會真的有那種奇怪的嗜好吧?!

越想我心裏就越害怕,又不敢問他,只能戰戰兢兢地陪他買完東西,再陪他回家。

一到家,我便沖進更衣室,打算立刻穿上昨晚的“防護甲”。

然而,我把更衣室、浴室和卧室翻了個底朝天,怎麽都找不到我的那些衣物。

我正急得在房裏上蹿下跳,琳達姐走了過來。

“琳達姐,你來得正好,你有看到我昨晚的那些衣服嗎?”我忙問。

琳達姐沒有回答我,只說:“葉小葉,雷先生請你現在去他的房間。”

“什麽?!”因為這句話,我腿都吓軟了。

雷震宇不會是要對我幹嘛吧?!

跟琳達姐軟磨硬泡了很久,恨不得抱她大腿哭求,可還是被她不留情面地送進了雷震宇的房間。

很慶幸,這依然是一間普通的卧室,很大,很空,單調的暗色,像一個深邃而周正的洞穴,沒有生氣。

室內除了家具擺設,沒有奇怪的東西,只是每件物品之間的距離,好像都用尺子測量過。巨大的床上,被單沒有一絲褶皺,仿佛紙折的一般,棱角分明。

我在心裏再一次由衷感嘆:可怕的強迫症啊!

慢吞吞挪進房間,雷震宇正坐在卧室起居室的黑色皮質沙發上,盯着茶幾上的一盆植物發呆。

那是一盆幾近枯萎的三葉草。

驀地,我想起了三葉草的花語:即使付出了,希望了,愛了,也不一定會找到幸福。

這句花語似乎讓我心裏莫名地騰起一種無奈、悲傷的感覺……

悵然間,我忽一眼瞄到茶幾上擺着雷震宇不久前買的那些小工具:迷你耙子、迷你鏟子、迷你鐵鈎、小剪刀、小支架、一捆絲線,它們頭尾方向擺得一致,間距相同,十分整齊地排成了一排。

這些都只是迷你園藝工具,但放在雷震宇手邊,就讓我有種滿清十大酷刑刑具的即視感。

我感覺心髒抖了一下,也顧不得雷震宇讓我過來是做什麽,趕緊勒緊了衣領,拔腿就往外跑。

“站住。”雷震宇突然叫住我。

“雷先生!”我吓得停住腳步,畏畏縮縮地轉向他。

雷震宇看都沒看我,随手丢給我兩個大紙袋。

我擔驚受怕地接過袋子,打開一看,一個袋子裏裝着維多利亞秘密,另一個裝着La Perla,全是性_感且面料輕薄的內衣和睡衣。

他給我這種東西……什麽意思?

我拿着這兩個袋子,手足無措。

“還不去洗澡,塗點爽身粉。”他冷冷甩我一眼,又轉而專注地看着茶幾上的各種小工具。

“洗澡?爽身粉?!”

他為什麽要讓我去洗澡,還讓我塗爽身粉?難道是……讓我洗幹淨,穿着那種衣服,再用茶幾上的工具對我“用刑”?!

這、這、這——太可怕了!

我吓得小心髒嘭嘭直跳,小惡魔也已吓得昏厥過去。

下一刻,雷震宇伸手拿起了茶幾上小鐵鈎。

我倏地緊抱身子,帶着哭腔哀求道:“雷先生,求求你不要用這種東西懲罰我……”

雷震宇沒有搭理我,神色迷茫地舉着小鐵鈎,盯着茶幾上的小盆栽,發出一聲略微沉重的嘆息。

我很意外,雷震宇竟然會默默嘆息!

此刻的他,完全不想像他往常那樣不可一世,他的神态仿佛一個懵懂的孩子,注視着一件他完全無法掌控的東西,目光中盡是對某種事物極大的探究和渴望。

片刻,他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然後才動手用工具在小盆栽裏搗鼓起來。

看他的動作,不是一般地笨拙,剛動了一下,又馬上停了,繼而又盯着小盆栽發呆。

這樣專注而迷茫的雷震宇,讓我不覺松了口氣。

原來,他根本不是要對我怎樣……

小烏鴉鄙視地從我頭頂飄過,嘲笑着我這個思想複雜的女神經。

不過,雷震宇看起來如此迷茫,大概是因為自己不會用這些園藝工具打理植物吧。

忽然之間,我作為天才園藝師女兒的優越感油然而生,誰讓我繼承了媽媽的天賦,從小就對打理花花草草很在行呢!

“這都不會。”我不屑地嘟囔一句,俯身拿起茶幾上的小耙子和剪刀,動作熟練且迅速地剪去了幾片營養不良的黃葉,又刨了一下過于緊實的泥土。

還沒動幾下,雷震宇突然對我怒吼:“住手!”

我驚得一哆嗦,手中的小耙子将一株三葉草的根系直接挑出了土面。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我“整殘”的三葉草盆栽,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手中的園藝工具跌落在茶幾的玻璃面上,發出焦躁不安的撞擊聲。

我惶恐地望着雷震宇,他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怒濤翻滾,幾乎要将我吞噬下去。

“別、別生氣,那些葉子已經染病了,是要剪掉的,還有土質太緊,不透……”

我來不及解釋完,雷震宇就猛地扯起我的手腕,把我往他的卧室外拖。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随着他急速的步子不停踉跄,手腕也似乎要被他捏碎一般,生疼。

“好痛,松手!”我掙紮着喊叫。

話音未落,他就将我猛地一把甩出門外。

“嘭”一聲巨響,門被狠狠關上門,似乎感覺門板幾乎将我拍扁,我臉上一個大寫的“懵”字。

被雷震宇抓過的手腕還有些火辣辣的疼,上面出現了一道淡淡的紅印。

回想雷震宇當時的暴怒,我似乎察覺到他在怪我弄壞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雖然我一直摸不清雷震宇的脾氣,可我從未見過他的情緒如此失控。

或許,我真的不應該碰他那盆三葉草。

可雷震宇要什麽沒有,為何會獨獨珍視一盆并不稀有、還瀕臨枯萎的三葉草?

我不明所以,但有一點很肯定:他對我發怒,必然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

未免後果愈發惡化,我必須要盡快想個辦法補救。

要不……現在去找他道歉?

不行,他剛剛才把我趕出來,正在氣頭上,現在去找他,明擺着往槍口上撞,還是乖乖等明早再說吧。

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顯出我道歉的誠意呢?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天快亮的時候終于決定,要為雷震宇做一份“愛心早餐”,借此向他誠懇地道個歉,希望他不會再生我的氣,也不會懲罰我。

一大早,趁雷震宇還未起床,我便來廚房準備了,還說服了琳達姐,請她允許我親自下廚,并向她咨詢了雷震宇對于早餐的喜好:

水果必須整齊擺放在果盤裏,并且擺放的間距要相同,切好的水果大小要幾乎看不出差別。

酸奶必須兩百克,裏面要放切丁的牛油果,牛油果丁也要切一樣大。

一百五十毫升的FILLICO的礦泉水裏只能加兩片檸檬,檸檬片的大小、厚薄也要一致。

……

琳達姐告訴我的标準很多,但我記得特別清楚,必須要給自己今天的記憶力點贊。

做好這些,我又開始烹饪熟食。

我先将烤好土豆仔和意大利熏腸在盤中擺成了一個笑臉。我想,任何人早晨看到這樣一個大大的微笑,應該都會心情大好吧。

接下來,我準備煎雞蛋。

按照琳達姐的說法,煎雞蛋必須八分熟,蛋黃不能是溏心,但又必須鮮嫩,并且蛋黃必須是個标準的圓形,完好的包裹在蛋白裏。

這種要求對我這個煎蛋殺手來說,還真是有不小的難度。

但即使再難,我也要把它做好!

誰讓我是個“戴罪之身”,若不拿出十二分的用心和誠意來,怎麽哄得雷震宇開心,求得他的原諒。

我正小心翼翼地地煎着雞蛋,忽然聽到一陣有力的腳步聲。

雷震宇就下樓了?

我不受控制地開始緊張,生怕桌上擺好的早餐哪裏出什麽纰漏,立刻抽身去檢查。

等我确認無誤回到電磁爐邊,發現我忘了關小爐火,鍋裏的雞蛋煎、焦、了!

本想再重煎一份,無奈雷震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向來對煎蛋不在行的我,此刻更是手慌腳亂。

我匆忙地關了火,快速将煎蛋直接放入盤中,自我催眠道:其實吧,焦一點的煎蛋吃起來更香!抛開煎蛋不說,桌上的其他早點,我做得真的很不錯啊!重要的是,我有道歉的誠意,是吧……

話雖如此,我依舊忐忑,心神不寧地在餐廳等雷震宇過來。

然而,他下樓後,看都沒有看我這邊,直接往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不吃早點嗎?

這樣,他怎麽知道我是誠心向他道歉的?

我馬上随手端起一個盤子,鼓起勇氣追了過去,說:“雷先生,你還沒吃早餐呢……”

他面若冰霜,都不稀罕看我一眼。

我又将手中的盤子向他托了托,小聲說:“嘗嘗我特意為你準備的早點……”

他邁步進了電梯,阖上了電梯門。

頭上好像被澆了一盆冰水,我沮喪地看了眼盤中的早餐,只有兩個字形容:無力。

端哪個盤子不好,偏偏端這份煎蛋,都焦成了一團,人家想吃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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