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消失的蓋世英雄（4）

【陸】

荀新洲和學姐這對曾經恩愛極了的情侶，終究還是沒能熬過看不到盡頭的異地戀和分崩離析的猜忌懷疑，很快就分手了。

他郁郁寡歡，程予漾卻有些難以抑制地高興，這意味着自己與他的可能性又進了一步。

為了配上他，她絞盡腦汁地在背後做着計算。荀新洲在物理系，自己則在中文系。他在學生會的體育部，自己則在【零】工作室。他順利通過了大學校籃球隊的選拔，于是程予漾她……想要找一個類似的學校組織加入。

得是自己也擅長的，不只是為了參與而參與的。

正苦惱的時候看見了校園十大歌手的報名比賽，她心裏抱有一絲僥幸，當初荀新洲就是因為一首歌而喜歡上學姐的，歷史或許能夠重演。

她不在乎相戀的過程是否相似，因為她相信，她是更适合他的那個人，所以有些過程可以忽略不計，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程予漾确實在唱歌層面頗為突出，報名了十大歌手比賽以後，毫無懸念地一路過關斬将進入最後的決賽。那時候她才好意思告訴荀新洲這件事，後者積極地自告奮勇要去現場當後援團。

當然最後，程予漾所期待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荀新洲在舞臺後臺很高興地對她說：“程予漾真有你的啊，沒想到你唱歌那麽好聽。”可就是那個瞬間，她明白自己還是失敗了。他看她的眼神依舊沒有變化，就算她拿到當晚的最高分，以大比分領先第二名，拿到了十大歌手的冠軍，她還是難掩地失落。

程予漾的這份失落在耿新霁的眼裏化為了“高傲”，他站在她身旁，領着亞軍的獎杯，心下滿是不爽。像是誰欠你錢了啊，拿個冠軍還悶悶不樂，不要給我啊！

第二天令耿新霁更不爽的事發生了，他的樂隊成員們居然提出了要解散的想法：“我們現在也快要畢業了，本來就想着參加完這屆十大歌手比賽就退役，現在看情況，這個樂隊還是散了吧。”

耿新霁自然是極力挽留，當初他為了進入這個王牌樂隊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不過待了半年不到的時間，樂隊就要解散了算是怎麽回事？！他不解極了：“樂隊不是已經有了四代歷史了，怎麽能說散就散，學長們，我沒想到你們那麽不負責任，優秀是要傳承的啊。”

他本來就是法學系的，口才了得，主打感情牌，終于逼得樂隊隊長一句實話脫口而出：“你以為我們想解散樂隊啊，實在是太沒面子了樂隊自打成立以來的十年裏，已經歷經了4代主唱和多次人員更換，從來沒有輸過十大歌手的經歷！特別是還以大比分輸了！”

耿新霁愕然，說到底居然還是自己的問題。

樂隊隊長看出了他的情緒，寬慰道：“近來想要加入樂隊的新生實在太少了，當時我們選你的時候，也說過你實力還不夠，要是換做從前，估計根本沒機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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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安慰別人還繼續否定人的啊，真是不會聊天的典範。

耿新霁的心情好不起來，“那也沒必要因此解散樂隊吧，不能因為我一個人的問題，就毀了十年的樂隊。”

“也不能怪你，當初樂隊傳承下來的時候，前輩們就說過應該斷在最輝煌的時候，這樣才能成為傳奇。但是我們心裏不甘心，硬是堅持着……現在已經夠了，我們在走下坡路了。”

“我是好不容易才加入的，絕對不會就此輕易放棄。”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靈機一動，“對了，請那個女生加入吧，這樣廣義上來說的不敗歷史還是沒有斷。”

雖然看冠軍程予漾不爽，但又有什麽法子，這也是當下唯一的辦法了。

于是程予漾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他們通知，半推半就地成為了樂隊的主唱。耿新霁本來并不喜歡程予漾，自己拼命争取得來的主唱位置，她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從此以後他成為了樂隊的第二吉他手，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可是時間長了，他又不得不承認，程予漾這個主唱确實比自己出色得多，久而久之也就逐漸接受了她。時間再長一些，也就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與此同時，程予漾和荀新洲的關系也在變得越發暧昧不清。

從前的程予漾有些自卑，雖然性格算是外向，但是她心裏有一絲怯懦。她知道自己并不獨特，是人群中的芸芸衆生，而荀新洲卻是那麽顯眼的存在，這樣普通的自己又是否真的能配上他呢？

整個高中生涯，她都只能站在他身後，悄悄地注視着他。現在跟他肩并肩站在一起，起先心裏總是有種不安全感，後來這種感覺卻好像突然驟然消失了。她自己沒有察覺到，從前那個普通的程予漾正在大學裏大放光彩。

要進行英語四級考試的時候，荀新洲主動來找程予漾補課，他的強項全在理科，英語并不算太好，而程予漾的文科特別突出，補課的事顯得情理之中，但程予漾的心情還是很悸動。

每個周三下午他們都約在圖書館補課，有一天，荀新洲突然對她說：“我覺得你變了，好像進入大學以來，你的性格變得越發開朗。”

她笑了：“本來我的性格就挺外向的，更何況說得你好像高中的時候認識我一樣。”

他愣了會兒，撓了撓頭，“我說的是大學剛認識你時，跟現在的你相比，你變了。怎麽說呢，以前有些不自信，心裏好像有着某些深沉憂傷的部分。但現在就像個小太陽似的，充滿活力，待在你身邊，感覺自己也被照得暖洋洋的。”

程予漾其實也隐約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想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耿新霁吧，你沒見過他，他這個人特別逗，反正跟他相處在一起，就覺得每天都挺開心的。”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我現在那麽經常就能見到你，程予漾在心裏想。

“那還真是不錯。”荀新洲颔首，“我就喜歡自信的女孩。”

他說完這句話以後，看到程予漾臉紅了，立刻有些慌張地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然後又撓了撓頭，微微地低下頭，“其實也不是，确實是有那個意思。”

愛情讓人變得不善言辭，窗臺午後的陽光照射進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兩個人都覺得有些面紅耳赤。

【柒】

在一起的過程一點也不浪漫，有一天在看完一場電影以後，荀新洲和程予漾一起散步回宿舍，快到她宿舍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步子，兩只手煞有其事地背在身後，昏暗的路燈下，她看見他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她問：“怎麽了？”

他又做出那個習慣性的動作，像個大男孩似地撓了撓頭，然後突然笑了：“程予漾，我挺喜歡你的，我們在一起試一試吧。”眼神裏帶着點腼腆，那個神情就像當初在體育館，一不小心抱住程予漾那個時候的表情。

程予漾絲毫沒有計較“挺喜歡”、“試一試”這樣模棱兩可的詞彙，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漫長的等待得到了回應，自己總算是等來了他的告白。

曾經幻想過無數遍的事情，雖然現實沒有任何一個想象中的場景那般浪漫，告白的內容也沒有任何一個想象中的場景那麽動人，可是程予漾卻覺得像擁有了全宇宙的幸福一樣。

在哪裏、以什麽形式有什麽關鍵的，最重要的不是事情本身嗎？

荀新洲向她告白了，她欣喜地點了點頭，幸福的表情溢于言表……

就這樣大一第一學期快結束的時候，他們倆正式在一起。

熱戀期甜蜜的日子總是那麽短暫，她曾經以為幸福的日子能夠天長地久，但才不過半年多，這份感情便出現了裂變。轉折發生在大一結束後的暑假期間，程予漾在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申請了去英國ucl大學的三個月短期交流活動，現在結果批下來了，她通過了審核，9月份開學就要去英國。

這事她沒提前對荀新洲說過，一方面是學院裏競争激烈，她很有可能輪不到為數只有兩人的名額。另一方面是，她探過口風，由于前一段跟學姐的“異地戀”，他對于這件事異常排斥。

程予漾自己糾結了一段時間，還是覺得不想輕易放棄這次機會，這是一次很好的拓展機會，而且爸媽也非常支持她出國開開眼界，所以她最後還是打電話跟老師确認自己會去的。

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攤牌，而後避免不了的多次争執，程予漾不明白荀新洲的掌控欲為什麽那麽強，自己只不過是去三個多月，一轉眼的功夫就要回來了，有必要如此小題大做嗎？

吵了一個多月，沒有一方願意妥協。程予漾幹脆賭氣，連自己離開的日子都沒有告訴他，自己拎着大包小包飛去了英國。

到了英國以後的整整一個月裏，他都沒有主動與自己聯系，就在程予漾心灰意冷的時候，他卻突然主動發短信承認自己的錯誤，希望她能夠原諒自己。

程予漾本來也只是賭氣，見到他認錯态度良好，也就很快原諒了他。

留學的這一學期裏，程予漾已經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因為他總是冷冷熱熱、反複無常，有時候連續幾天都不來找她聊天，對她好像毫無關心，有時候又像個正常男朋友一樣，噓寒問暖、關切體貼。

直到1月份回國，耿新霁神神秘秘地找到自己，對她說起，他在去年十月份看到荀新洲和俞绮煙手牽手在宿舍區散步。程予漾才突然幡然醒悟，為什麽她剛去英國的第一月裏，他會那麽長時間都沒有聯系自己，又為什麽突然良心發現地承認錯誤。這段時間的時冷時熱，突然都得到了解釋。

他背着自己跟她的閨蜜勾搭上了，又出于良心譴責，才會更加關切程予漾。

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以來，他站在兩個女生中間不知道如何取舍，還是程予漾給了他一個幹脆，她果斷地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我們分手吧。”荀新洲立馬打過來了一個電話，在程予漾猶豫着要不要接起來的時候，他又主動挂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之後。

五個字可以結束一段感情，一段從高中開始埋線，大學時才開花結果的一段珍貴感情。整個過程中，只有程予漾一個人投入其中，竟然到最後，他連挽留都懶得做。

出神了太久，電腦屏幕都已經暗了許久，程予漾緩過神的時候，将筆記本電腦合上，放進包裏，然後戴上耳機，出了圖書館。她出去的時候，走了另一條道，不與他們同一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