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不争氣的體質（3）

【陸】

程予漾有時候覺得自己的躲人功夫絕對一流，要不然她怎麽能從周四早上出門，到周五晚飯的整整一天半時間裏，與就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喬溫衍完全不碰見一面呢。

要總結起經驗心得嘛，其實還是挺簡單的。

晚出早歸、然後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避免任何他在家的情況下，去上廁所就行了。

悶頭烏龜當了兩天，以至于周五的傍晚，喬溫衍想去接程予漾，都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學校還是在家。

餐廳最後定的是程予漾在微博上被種草的星空餐館，她之前看到網紅推薦過，燈光搖曳的時候像是坐在浪漫的星海裏吃飯似的，夢幻而神秘，女生沒法抵擋這種少女心爆棚的畫面。

關鍵離家也很近，走過去也才10分鐘。

程予漾中午跟耿新霁一起吃過飯以後，就直接回家了，鄭重謝絕了喬溫衍接她的請求：“我自己走過去好了，你來來回回反而繞路。”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正确的，程予漾坐在餐廳裏換各種角度，自拍了三十分鐘，喬溫衍都還沒來。

只有一條短信：“抱歉，路上堵車，你要不先點餐吧？”

最後只能百無聊賴地去找耿新霁微信聊天，被對方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看你就是無聊了，平時忙的時候怎麽從來想不到要找我來聊天！”

“那你怎麽也不想想，為什麽我每次找你的時候，你都那麽閑啊。”

“胡說，我明明每天都日理萬機。”

互相吐槽了十幾分鐘，期間各種表情包轟炸，也沒分出個高低上下。

眼前走來一個高大的人影，程予漾擡起頭看見是喬溫衍，對方穿着一身休閑西裝，徑直坐下來，問道：“看什麽呢？笑那麽開心。”

遠遠就看見程予漾低着頭看手機笑個沒停，她今天穿着一身淺藕色的連衣裙，化了淡妝，長發垂下來，低頭淺笑的眉眼簡直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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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跟耿新霁互損呢。”她關了手機屏幕，“現在這個點，路上肯定很堵吧。”

他的好心情因為她的一句“耿新霁”毀了七八分，潦草地收拾了心情，問道：“點餐了嗎？”

她狡黠地一笑，“還沒呢，請客的人沒來，我怎麽敢點。”

沒想到對方非常嚴肅地糾正道：“但我好像也沒說今天這頓是我請吧。”

“哎？”程予漾震驚了，她還以為是喬溫衍請吃飯，所以才挑了這麽貴的餐館啊，所以是aa制？還是她來買單，當作昨天早上的賠禮？

她的思緒紛雜，聽見他的後半句話：“跟你開玩笑的，你不是嫌我太嚴肅了嗎？”

“哎？”反應了三秒，才明白發生了什麽。目睹他全程無表情地“開玩笑”，她此刻覺得有點冷。

拜這個冷笑話所賜，整個點餐和剛開始吃飯的過程異常尴尬。

其實程予漾還是能想起昨天早上發生的尴尬局面，她心裏有些詫異，喬溫衍好像對此毫不在意，甚至比起從前還顯得主動了不少。所以這就是在國外待了将近十年的素質嗎？果然值得欽佩。

要是狀況反一反，她是被看光光的那個，她說不定會當場氣到揍人。

“你就不問問我，你們工作室的實習生表現都怎麽樣嗎？”

喬溫衍說話的時候，程予漾才意識到自己怎麽又對這件事情想入非非了，難不成是真的太久沒戀愛，內心都變饑渴了？

“啊？”她愣了幾秒，回過神來，“你學長跟我說過了，好像是表現還不錯？”

徐嘉栎這家夥，又是什麽時候私下聯系程予漾的。喬溫衍心裏不爽，明明自己才是她的老公，但怎麽連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外人，都比自己與程予漾更熟絡。

“葉西蘊的表現确實不錯，他在設計這方面挺有天賦的，假以時日或許是個人才。”他先是肯定了葉西蘊，而後看了眼程予漾。

她看出他的轉折意圖，淡然地聳了聳肩，“你說吧。”

“至于其他幾位……”他在想怎樣能表達得更委婉一點，但這并不是他的風格，于是很快便放棄了，直截了當道，“這樣說吧，如果不是簽訂了合同，我想我壓根不會錄用他們。”

當初程予漾也擔心過這個問題，畢竟公司對于員工的要求很是嚴苛，所以在最開始陸姚提出這個大膽的想法時，她就覺得不妥當。沒想到擔憂還是成了現實，她作為工作室會長，自然難逃責任，此刻的她身子有些前傾，連叉子都放了下來。

“所以你要解雇他們？但他們才去實習了幾天，可能是還沒适應環境呢？”

喬溫衍安撫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而且既然簽了正式合同，我也不會随意解雇實習生。但能不能适應環境，更甚至是否能留下來，這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我知道。”她總算松了一口氣，要是喬溫衍足夠嚴厲，可以把這些人都解雇了，畢竟合同上也寫了，實習錄用第一周內，如果甲方覺得實習生不符合條件，可以不承擔任何後果地開除對方。但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程予漾也可以從此不用在工作室混了，唾沫就能把她給淹死。

難道他是考慮到自己的層面，才手下留情的？

程予漾不敢細想，擡頭看見他正優雅地拿起酒杯抿紅酒，補充道：“總而言之，我會私下找他們溝通的，不會拖你們公司的後腿。”

喬溫衍感覺到了滿滿的疏遠，原先只是想打開一個适宜的話題，怎麽又變成了這樣……

他意識到自己得馬上轉移別的話題：“你呢，已經大三了，有想過找實習嗎？”

程予漾不明白話題怎麽轉得那麽快，愣了愣，“我……”

看她支支吾吾，顯然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喬溫衍正準備抛出橄榄枝，卻聽見她的手機聲。

“等下，我先接個電話。”

程予漾接起電話，只開口說了聲“喂”，而後的兩分鐘裏都沒開口說話，看樣子對方正喋喋不休。喬溫衍正在狐疑着會是誰，總算聽見了她開口說話：“其實，我還沒考慮好，你再給我幾天想想。”

挂了電話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打探道：“是誰？”

程予漾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是上次原創大賽以後，有音樂公司的經紀人找到我，讓我簽約。人我也核實過了，确實是靠譜的。但我對這事真沒想好，就像你剛剛問我實習的事，就能把我難倒……我真的不知道以後應該要做什麽……”說着說着，她幹脆挫敗地垂下了頭。

喬溫衍肯定很鄙視自己吧，都已經是大三的人了，居然連以後要做什麽職業都沒想好，這事不應該是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就該想好的嘛。

但意外的是，他開口的語氣很溫柔，沒聽出一絲指責，“這有什麽好慚愧的，我之前也困惑過。”

“哎？”所以喬大神不是從小立志要當平面設計師的嗎？她突然覺得自己可以擡頭挺胸了。

“我剛開始在帝國理工大學念的是機械工程專業，本來一直都是理科生，念起這個專業成績倒也一直是系裏的前幾名。”

“……”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啊，一定要順帶誇一下自己的優秀嗎。

“但在上一節設計類的輔修課時，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興趣不在工程，而是平面設計。當時也猶豫茫然了很久，畢竟這是藝術類，我雖然從小在外面補習美術，畫畫也拿過不少獎項，但當時也只是為了能獲得藝術加分，實際對于藝術并沒有過多的關心。所以也會害怕自己并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更不适合從事這一行。”

這話倒是中肯，其實她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懷疑，為什麽看上去那麽嚴肅的喬溫衍會從事設計類的工作，而且還那麽大神，藝術家不都應該很豪放不羁的嘛。

“所以你就在大二的時候轉了專業？”程予漾當然聽聞過這段故事，在她媽媽的添油加醋下，成了一段“對自己目标明确”、“天才就是做什麽都好”的典範，沒想到事實是，大神也會煩惱害怕。

她更喜歡故事的這個黑暗版本，這更真實。卻想到了什麽，撇撇嘴：“但你還是比我早啊，我現在都大三了，而且一點方向都沒有。”

“你知道英國本科才三年吧。”

哦她都忘了，所以理論上來說，他跟自己的起步也差不多，一下子覺得心理平衡了很多。

“其實我還算是幸運的，畢竟能及時知道自己的興趣，從而制定人生未來的計劃。不過不用擔心，現在還不算晚，可以慢慢嘗試、慢慢發現。”

聽完喬溫衍的教導，她突然覺得心安很多，好像那股迷茫也變成了二十一歲最珍貴的財富。

因為不用擔心，二十一歲的人生才不過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