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老家夥的思念
山西,和山鄉。
經過一個上午的艱苦戰鬥之後,王廉不得不放下鼠标,對方沖認輸。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你這個電腦專家打魔獸居然打不過我這個野道士。”方沖說着,得意地咧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
王廉隔着臉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松動的牙龈,對方沖羨慕地說道:“你的牙口可真好,一點也不像個快五十歲的人了。”
王廉的贊美是出自真心的,不過方沖卻是一點也不領情,“牙口是用來說牲口的,比如驢子,馬,說人不能用牙口這個詞。你們麻省理工的教授都這麽沒文化嗎?”
“坦白說,麻省理工對中文掌握得最好的,大概就是我了。”王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過,你的牙口真的很讓我羨慕,我要有你這麽好的牙口就好了,我現在都不敢吃蠶豆了,生怕把我的牙齒崩斷。”
“牙口這個詞你還是留着說自己吧,不要用來說我。說心裏話,跟你這個沒文化的家夥混在一起,我心裏挺委屈的。”方沖說着,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拿起一瓶王廉買的茅臺,沖着王廉晃了晃,“好在你還有個喜歡出錢買好酒的優點,不然你在我面前就真是一無是處了。”
王廉沖着走回來的方沖笑了笑,舉起酒杯,“天狼走了差不多十天了吧?”
“你不會就想他了吧?”方沖給王廉倒上一杯茅臺,然後抱着酒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大地喝了一口,“我可是一點也不想他。”
“如果沒有在想天狼的話,你還有什麽事情可以想的?”王廉問道。
“那可多了。一個可憐的,才華橫溢的英俊男人,終于熬過了又當爹又當媽的悲慘歲月,滿心歡騰地籌劃着他的新生活,這種心情,不是你這種只知道敲代碼的老家夥所可以理解的。”方沖說着,對王廉得意地挑了挑眉頭,“我昨天晚上去散步的時候,隔壁劉村東頭的寡婦給我抛媚眼來着。”
“是啊,我知道。”王廉點點頭,說道。
方沖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碰巧看到。那個寡婦大概有兩百斤吧?你這身子骨扛得住麽?”王廉笑着喝完一杯,又沖着方沖伸出酒杯,“我記得你當時被那寡婦的媚眼吓得落荒而逃吧?”
“嗯……哼!”方沖尴尬地幹咳一聲,“總歸也是個媚眼嘛,我要不是一心向道,我年輕的時候……”
“你跑掉之後,就坐在山頭上,一直望着東邊,直到太陽下山。”王廉說到這裏,舔了舔舌頭,“你看什麽看那麽出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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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方沖正想再狡辯着什麽的時候,轉眼看到王廉望向自己的笑臉,便打消了繼續狡辯的想法,将抱着的酒瓶單手放在桌上,“天狼十七年沒有出過和山鄉一步,我也陪着他十七年窩在這裏。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我已經不知道了。”
王廉問道:“不是你說的麽,只需要擔心天狼會不會傷害別人,他被傷害這種事情是不必考慮的。”
“但是……”方沖緩緩舒出一口氣,“很快就要秋天了呀,我沒有給他準備秋衣。”
“狼是在沙漠裏也能生存下去的動物,而天狼就是最頑強的狼,所以,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王廉安慰方沖道。
然而,他剛安慰完方沖,卻又不自覺地拍了拍自己的腿,“天狼走了十天了,怎麽也沒有一個電話回來?”
“他沒有交待的習慣。”方沖無奈地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我是說,他沒有用語言交待的習慣。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做,不喜歡說。”
“但是在外面的世界,完全的實幹派,可未必吃得開啊。”王廉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老鬼,你給天狼蔔上一卦怎麽樣?”
“你不是一直說我是迷信,是裝神弄鬼麽?怎麽又突然想起來叫我蔔卦?”方沖問道。
“反正閑着也沒事,就蔔一卦又有什麽呢?又沒說真會信你。”王廉辯解道。
“你不信我蔔個什麽勁啊,有這功夫,不如我多睡會。”方沖說到這裏,看了看王廉略略帶些祈求的眼神,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天狼的命太特別,我蔔不到。”
“說得跟真的似的,難不成你這學問還真有什麽依據麽?”王廉扁了扁嘴巴,說道。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信則靈,不信則不靈,信不信都是自己。”方沖說着,揚了揚眉頭,抱着酒瓶開始喝起酒來。
王廉問道:“如果算命蔔卦真的靈的話,那你為什麽不算自己的命?”
“算命蔔卦就像我們看這個世界一樣,我們只能看得到別人,但是看不到自己……而且,就算能夠看到自己,我也不會去看。”
“為什麽?”
“人生就是經過,直接看到結果,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呢?”方沖反問道。
“那倒也是。”王廉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命運這個東西是不是一成不變的?”
“當然不是,世界是永遠在變化的,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方沖搖了搖頭,說道,“命由天定,運由自轉,命運也是可以改變的。”
王廉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對方沖說道:“聽你說得好像真有其事一般,權且信你一回,你幫我算個命吧。”
方沖搖了搖頭,“你的命,我也算不到,除非你下定決心跟天狼脫離關系。”
“為什麽?”王廉不解地問道。
“只要和他還有關系,我們就沒有自己的命運,我們的命運和他是一體的,我們的命運随他而變。”
王廉坐在原地愣了一會,然後笑了起來,“聽你這麽說,我突然覺得很溫暖。”
方沖跟着笑了笑,說道:“老家夥,你是孤單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