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站在未央宮的隊伍末尾, 一身墨綠色道袍的蕭筱隔着人群向玄珏望去。

青衣墨發的玄珏神色淡漠的站在清越身邊,時光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仍舊是那副遺世而獨立的模樣。

玄珏的那雙眸子依舊是淡漠無塵的, 宛若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在她心底留下痕跡。

他……有多久沒有見過玄珏了?

不記得了。

再次見到玄珏, 她仍舊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樣,而他卻已經面目全非。有時候望着水鏡中的模樣, 蕭筱他都不敢相信鏡中的人居然會是他。

原本合身的道袍已經寬大到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枯黃而毫無光澤的頭發散落在胸前, 意氣風發的模樣已是鏡花水月般的幻夢, 曾經的脊背塌了下來, 水鏡之中的人瘦得不成模樣,也只有眉眼之間才隐隐約約的能夠看到曾經的風采。

這幅瘦骨嶙峋到就連兩頰都凹陷下去的模樣,還是那個瀚海東大陸四君子之一的蕭筱嗎?

沒有想到,心魔居然能夠将一個人變成這般模樣。

每當望着水鏡中自己頹喪的模樣的時候,蕭筱便忍不住想——昔日的玄珏陷入心魔會是什麽模樣,會不會像他這般……面目全非?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只要一想到玄珏曾經也陷入過這樣的境地,他便忍不住想要微笑起來。

真好呢, 原來玄珏也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刻呢。

只要一想到曾經高不可攀如同高嶺之花一般的玄珏也有過這樣狼狽的模樣, 蕭筱心底便忍不住生出歡愉的情緒來。望着水鏡中的倒影, 他就仿佛看到了玄珏如他一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這樣一想, 蕭筱覺得心魔也沒有那麽可怕。

玄珏能夠破而後立,進而重回元嬰境界,如今甚至哪怕是面對化神境界的修士也敢與之一戰, 他又何嘗不能夠突破心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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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高估了心魔,也高估了自己,他終究不是玄珏,也成不了玄珏這樣的人,即使他也可以稱得上是天才的人物,但是修真界本就不缺少天才,更不缺少隕落的天才。

心魔,只有真正經歷了才知道它的可怕。那麽多年過去了,他不但沒能夠突破心魔,就連修為也因為心魔的緣故而大降,蕭筱他如今也只是勉強維持着金丹期的修為罷了。

蕭筱沒有想到再見玄珏之時,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別經年,再見已是物是人非。

玄珏已經突破心魔,甚至終有一日會踏入化神大能的境界,而他蕭筱卻很有可能隕落在金丹期,即使是在閉關尋求破解心魔之法,但是他也是能夠注意到未央宮發生的變化,他的父親蕭雨甚至已經準備放棄他了。

也是,在一心只想将未央宮發揚光大的父親眼中,比起将精力放在一個注定沒有前途的未央宮少宮主身上,還不如培養一個可以撐得起未央宮場面的弟子,比如他的師兄楊辰。

如今的他,已經淪落到不得不和這些年輕的小弟子們參與同一個秘境,以求突破之機。他下了很久的決心,才放下了臉面來跟這些年輕的小弟子一同參與秘境,卻沒有料到這一次劍宗的帶隊長老會是玄珏。

他以為再見玄珏,會是他重回元嬰境界,站在玄珏面前告訴她錯過了一個絕佳的對象,而不是如今這般——玄珏站在清越身邊,只是一個擡眸都能夠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而他卻只能龜縮在隊伍末尾,甚至還要戴上兜帽,只求不被瀾滄宮的弟子認出他的身份來。

站在人群的末尾,蕭筱偷偷的注視着玄珏,就連神色都變得有些恍惚起來。

在玄珏若有所覺的擡眸朝他所在方向望過來的時候,蕭筱拉了拉兜帽将自己的臉擋得更加嚴實,同時身子往後縮了縮,将自己藏在了人群之中。

感覺到有視線注視之後,玄珏順着所察覺的方向望去,只見到她或見過或沒見過的未央宮弟子,因為那視線沒有惡意,想着自己和未央宮之間的糾葛,玄珏收回視線,并未過多追究這注視她良久的視線是屬于誰的。在清問和兩宮之人寒暄的時候,玄珏偶爾出聲随口應上幾句,盡着自己作為劍宗帶隊長老的職責。

玄珏并未在意這視線,然而一直站在玄珏身後的清問如何能夠不在意呢?更何況一直關注着玄珏的他還察覺到了這視線是屬于誰的。

蕭筱注視玄珏的視線雖然隐晦,但仍舊被清問撲捉到了。在察覺到蕭筱注視着玄珏複雜的視線之時,清問就在思考這個一身墨綠色道袍還帶着兜帽的人是誰,最後還是透過對方側臉的痕跡認了出來。

原來是蕭筱。

因為玄珏和蕭筱之間曾經有過的糾葛,清問還特意查過蕭筱,過目不忘的他在面對瘦骨嶙峋的蕭筱的時候,也是遲疑了片刻才認出對方來的,主要是蕭筱瘦得整個人都變形了,如果不是因為蕭筱給予他的映象比較深刻,加上他過目不忘的話,他也是認不出來對方的。

意識到這點之後,清問有些不高興,因為一直關注玄珏動态的清問發現了一個問題——玄珏只是掃過了未央宮人一眼,在看到了蕭筱的第一時間便認出了對方,哪怕如今的蕭筱瘦得已經變了模樣。

果然,終究曾經有過這樣一段糾葛,即使玄珏還是那樣一副淡漠無比的模樣,蕭筱多少還是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跡。

這樣一想,清問便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覺得玄翎師兄果然是收了一個好徒弟的玄珏站在一邊,看着清越長袖善舞的面對兩宮帶隊長老以及帶隊弟子。在察覺到身後清問的氣息發生改變之際,玄珏偏頭以眼神詢問清問,“何事?”清問氣息波動改變之大,都讓玄珏忘記了自己還在嫌棄清問不願意理會他這個問題。

清問得到玄珏眼神注視之後,迅速收斂自己波動的氣息,變回一副無比乖巧的模樣,“師尊不必擔心,弟子無事。”斂袖行禮的清問端得是恭敬無比的模樣。

覺得徒弟特別糟心的玄珏不是很想理會清問,想着既然清問覺得無事,那便當做是無事吧。懷着這樣的想法,玄珏擡眸淡淡的看了眼清問後,随即收回視線,轉而接上了瀾滄宮帶隊長老的話頭,被玄珏接了話的瀾滄宮人有一種受寵若驚之感,以至于居然想不開的将話頭抛給未央宮人,同時還期待着未央宮的人接玄珏的話頭,這完全就是在搞事。

然而未央宮人會如瀾滄宮所願嗎?未央宮帶隊長老隋新豔似笑非笑的望着玄珏,就那樣靜靜的看着玄珏一言不發,玄珏擡眸回望對方,同樣也是一言不發。

本來還熱絡的場面一時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之中。

顧慮到未央宮和瀾滄宮之間千百年來的恩怨,清越也不知道鐘言長老是不是故意的,一時有些遲疑自己要不要救場。

最後還是玄珏略感無趣的移開了目光,在移開目光之前,玄珏同時淡淡的看了眼搞事的鐘言長老。對着玄珏宛若看智障的目光,瀾滄宮的帶隊長老鐘言也發覺自己好像做了蠢事,光顧着和未央宮人争鋒相對了,完全忘記了玄珏不想理會未央宮這件事,不說未央宮會不會讓他看熱鬧,玄珏也根本不會配合他。

意識到這點之後,鐘言忍不住打了幾聲哈哈的同時給予清越眼神示意,随後拉着救場的清越一同将尴尬的局面挽了回來。

一時興起接對方的話頭,結果卻差點被瀾滄宮人所坑,玄珏索性不再随意接口,完全保持了沉默,将撐場子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清越。

即使清越再如何得長袖善舞,在玄珏不作為的情況下,面對這些任何一個都比他修為高,也資質老的存在,即使清越已經一百來歲,然而對于這些老人家而言他仍舊年輕得過分。被委以重任的清越感覺壓力重重,他可沒有玄珏那副不動如山的定力,也沒有玄珏那副無所畏懼的實力。所以清越在面對瀾滄宮人和未央宮人的時候,總要盡己所能的發揮自己說話水平,努力維護着兩宮一宗之間的和諧,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将兩宮一宗本來就不怎麽樣的關系弄崩塌掉。

而玄珏對于這一切則是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只有在清越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才會出言拯救清越于水火之中。

而現在,自瀾滄宮鐘言長老做了蠢事之後,不想和這些人浪費時間,卻礙于自己帶隊長老的身份不能夠随意離開的緣故,玄珏将局面徹徹底底的交給了清越,就那樣靜靜的站在一邊,看着清越和對方交際,不再相助清越。

不再将精力放在兩宮之間的玄珏甚至還有閑暇教導弟子,注意到身後動靜的玄珏回頭,憑着眼神警告了一番清靈和清空,示意兩人收起她們之間的眉眼官司,不要丢人丢到兩宮面前。

轉頭看到清問垂頭乖巧的模樣,玄珏輕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的收回視線。

在玄珏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的時候,清問以為對方會開口對他說些什麽,結果居然是輕嘆一聲,就連清空和清靈都得到了關注,唯獨面對他的時候是這樣的态度。

師尊對他已經不耐到連話都不想說了嗎?

這樣想着,清問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攥緊成拳。

注意到清問和玄珏之間眉眼官司的清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總覺得她這個小師弟在面對師尊的時候,畫風總是會發生一些很奇怪的改變。

清空站在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着玄珏和清問,妄圖發現他們之間氣氛變得奇怪的原因,同時接下了系統提示的任務。

【主線任務:探索“天元秘境”的秘密,獎勵500月石,失敗則給玄珏道君一個愛的擁抱,屆時系統會強制執行。】

【是否選擇接受?】

【是/是】

得到這個系統提示,清空為系統的抽風感到無力的同時,心下同時下了一定要完成任務的決心,比起給玄珏愛的擁抱這個不符合她人設的選擇,她還是努力完成任務吧,更何況這個任務還沒有否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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