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牛肉湯（2）

牛肉湯（2）

禮記的牛肉湯，堪稱一絕。

焯過水的牛肉和蔥姜一同放入砂鍋，炖至軟爛，放入炒熟的番茄、洋蔥、白菜、豆皮絲、蘑菇塊大雜燴，一股腦地倒入湯中，加鹽、胡椒粉調味，撒上蔥花，滴上兩滴芝麻香油提味。

這道牛肉湯，是商陵游的母親商念在筆記本中寫過的一道食譜。

為何這會冠上禮記的名頭，開出這麽一間牛肉湯館，其中大有淵源。

八年前，商念淨身出戶，帶着剛高中畢業的兒子商陵游回到故鄉n市時，世代為醫的商家早已沒落，古宅裏僅留有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他們便是禮伯夫妻倆。

這一對老夫妻忠心耿耿地守在這座荒漠的宅子裏，守了數年，在見到商念和商陵游的那一刻，激動得不能自已。

在聽完商念的遭遇後，禮伯不發一言，禮嬸則愁容滿面地說“這可如何是好，人怎麽可以沒有良心呢……”

接受了被抛棄的事實，商念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振商家曾經受人尊崇的名譽，但她知道，她一人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商陵游身上。

重振商家，最需要的是錢，想要賺錢，需得靠手藝。雖有醫術，但是自從嫁人後商念抛棄了很多，根本沒有考醫師從業資格證之類的證書，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徑。

于是，商念想到開一家牛肉湯館，專賣她最拿手的牛肉湯。行動派的商念很快就與禮伯他們敲定店名，就冠上“禮記”二字，一語雙關，既感恩了禮伯他們的恩情，又展現了通情達理、知書達理的寓意。

連翹雖未見過商念一面，但她打心眼裏佩服她這個婆婆。

能生養教出商陵游這般風度翩翩、談吐文雅、舉止不俗的兒子，母親必然不會差。

所以，連翹在喝牛肉湯時，姿态端正、模樣有種說不清的……恭敬。

而商陵游亦然。

這一碗牛肉湯于他而言，不止是一道可口的湯肴，更是他對逝世的母親追念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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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晚餐，吃得有點過于莊嚴。

除了湯匙與碗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除了隔壁偶爾傳來的犬吠聲，再無別的動靜。

————

晚餐結束後，連翹與禮嬸洗完鍋碗，一同走回客廳裏。

禮嬸戴着老花鏡在看今早的報紙，而禮伯照舊端着他的紫砂茶壺，坐在鋪着羽絨墊的藤椅上，悠閑地晃了兩下，看了眼正在教連翹下棋的商陵游，思慮再三，終于開了口：

“最近工作可有煩心事？”

商陵游在棋盤上落下指間的黑子，擡頭，與禮伯對視，“沒有遇到。”

“工作忙嗎？”

“還好。”

“可有遇見棘手的病情？”

“目前沒有。”

商陵游有問必答，态度恭謹，禮伯很滿意，這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子眯了眯眼睛，點點頭，又道：“那你過來，給我講解講解，這廣播劇到底是如何制作出來的。”

“噠——”連翹聞言，手一抖，一顆白子滑落，在地上滾了兩三圈，滾到了禮伯腳前不過十厘米處。

連翹吐了吐舌頭，心想：自從給禮伯買了智能手機後，他倒是越來越了。

連翹當然是不敢主動過去撿棋子，她央求的眼神看向商陵游，後者瞧見，勾了勾唇，走過去拾起那顆棋子，直接坐在禮伯身側的小木方凳上，為他解釋起廣播劇來。

先是解釋何為廣播劇，再說着廣播劇的流程，解釋cv……連翹一邊扒拉着棋盤裏的棋子，一邊心不在焉地聽着商陵游說話，神思越來越分散，她終是抵擋不住沉沉的睡意，歪着腦袋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等連翹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淡藍色的床簾，她掀開被子迅速起床，正巧商陵游推開厚重的房門走了進來。

記憶回放到昨晚……

想起自己迷糊中睡去的那一片段，連翹耳垂慢慢發燙。

“快點洗漱吃早點，等會兒我送你去雜志社。”

诶？雜志社？

哦對，假期結束了。

“幾點了？”

“七點半。”

連翹：“什麽？！”

完了，要遲到了，年後第一個工作日就遲到，會被boss批評得體無完膚吧……？

看着連翹手忙腳亂的模樣，商陵游安慰道：“我幫你請了半天假。”

“啊？你幫我請假了？”

“嗯。”商陵游為她理了理衣領，補充說：“所以，你不用太着急，我們回市區後完全可以在你雜志社附近的餐館吃完午餐，然後你再回去上班。”

“诶……我們boss答應了？”

“當然。”

連翹看向商陵游的眼神中滿含崇拜之情，她給了商陵游一個大大的擁抱，“老公，你真棒！我們boss那麽龜毛的男人竟然也被你擺平了！”

商陵游：“……”

————

正月十六，工作第一天。

下午，連翹回到雜志社後，看見同事們圍在茶水間交頭接耳，她被好奇心充斥着，悄悄地走過去，聽了一兩句，只隐約聽見“出差、西藏”這兩個字眼。

“你們在說什麽？”

“我的媽呀……”

“吓死我了！”

突然出聲的連翹吓壞了一衆人，他們一驚一乍地驚呼出聲，反應過來之後惡狠狠地瞪着連翹，“小尾巴，你這是要吓死人的節奏啊！”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們幹嘛要這麽偷偷摸摸的？”連翹道着歉。

“沒事兒，就是今早晨會發布了新任務。咦，對了，你感冒這麽快就好了？”

“感冒？”

“boss不是說你請假說感冒了嗎？”

連翹這才明白，原來商陵游為她請假是以“感冒”這一病症來當作借口的。

“唔……差不多了。”

寒暄了兩句，原本圍着的人都端着茶杯散了，只有徐冬冬這個年輕的小姑娘站在連翹身邊，她拍了拍連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嘿，瞧你感冒好了我也放心了。我可不希望與你一同出發時，你仍鼻涕眼淚狂流。”

“一同出發？”

“嗯，boss讓我們下周二出發去西藏，采風。”

連翹：“……”

這個出差消息太突然了！

連翹一時間難以置信，工作第一天就決定去西藏？！于是，連翹走到徐冬冬辦公桌前，問道：“為什麽決定正月裏去西藏呢？”

徐冬冬正在校對稿子，她一擡頭，架在鼻梁上的大框眼鏡滑了下來，重重地磕在了桌面上，她沒在意，倒是先回答連翹的問題，她說：“boss說了，幾乎所有雜志社去西藏采風都是夏秋兩季，他覺得我們雜志社應該推陳出新，去看看冬季的西藏，風景是否別樣精彩。”

聽完之後，連翹的心情稍稍平緩了些，她思量着boss的話，倒覺得有幾分道理，所以她也接受了下周出差的事實。

只是，她又犯難了，怎麽和商陵游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