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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男人直直地看着叮叮,雙眼倏爾紅了:“叮叮,長這麽大了,胖了,好看了……”
叮叮一臉茫然,不知眼前的男人咋了,他心裏還惦記着彈力球,開口說:“叔叔,那是我球球,你把我球球還給我吧。”
“叮叮,你不認識我了?”男人低聲問。
叮叮又打量着男人,說:“我不認識你啊,你是誰啊?”
“我是、我是舅舅啊。”
“舅舅?”叮叮想了想,說:“我舅舅叫楊東,你叫啥?”
“我就是楊東。”楊東說。
“可是、可是我媽媽說,我舅舅在很遠的地方,還沒有回來呢。”
“對,但是舅舅現在回來了。”
“那、那、那……”叮叮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知如何應付,大腦轉了一圈,自言自語說:“你是我舅舅,舅舅……那個,我媽媽去上班,我媽媽還沒有下班。”
“哥哥!”這時當當站在大路邊,喊:“你咋還不過來呀?”
“我在撿球。”
“你快點啊!”當當說。
楊東的目光移向當當身上說:“那是當當?”
“當當是我妹妹。”叮叮解釋。
楊東目不轉睛地盯着當當,當當此時穿紅色小襖,帶着個帽子,穿着藏藍色的小棉褲,腳下穿的是紅色的貓頭棉鞋,整個小身體圓圓的,小臉胖乎乎的粉撲撲的,可愛極了,兩個孩子長這麽好,這麽像楊婧小時候,那楊婧現在過的也一定很好……
“哥哥,我的球球飛到樹上去了。”當當昂頭看着樹杈上夾着一只彈力球喊:“哥哥你來幫我拿下來。”
聽到當當聲音的汪麗敏向窗子外看一眼,見當當站在一棵小對跟前,伸手扶着樹身用力推樹身,問:“當當,你在幹啥?”
“汪奶奶,我的球球卡樹枝上面了,我夠不到它。”
“別急,奶奶過來給你拿。”汪麗敏掉下手中活兒,立刻出了叮當小超市,剛出陳家大院子,就見樹跟前站了一個男人,取下了彈力球交給當當。
當當歪着腦袋問:“你是我舅舅?”
舅舅?楊東?
汪麗敏吃了一驚。
等到楊婧收到汪麗敏捎到利民食品廠的口信,說是楊東回來的時候,楊婧又驚又喜又忐忑,當即向張會計請了假,騎着自行車飛快地趕向陳家大院子,心裏設想了一百遍楊東的樣子,可是真的見到了,卻是完全不一樣,甚至極有沖擊力。
楊婧推着自行車站在院子裏,看着正和汪麗敏說話的男人,這個男人是楊東嗎?男人背對着他,楊婧看着他打量着他,第一眼看見的是他褲腿上的補丁,雖然和褲子是同色的補丁,但因為針線拙劣,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塊補丁,腳下的皮鞋好像已經開膠,腳邊是一個破舊的大.麻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
“進來坐會兒吧,楊婧還要有一會兒再回來呢,先喝杯水。”汪麗敏熱情地邀請着。
楊東拘謹地拒絕:“不了,不了,謝謝,我站在這兒等就行了。”
“媽媽!”正在這時,叮叮當當發現楊婧,喊了一聲沖過來,抱住楊婧的腿。
楊東也在此時轉過身來。
楊婧擡眸對上他的目光,二人俱是一怔。
楊東怔的是楊婧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原來的長相,卻莫名地神采動人,與衆不同。
楊婧怔的是楊東和她設想的不一樣,楊東不過才二十多歲,看起來像三十多一樣,五官和她很像,但是臉偏黑粗糙,似乎是被重活壓的太久,背有點駝。站在幹淨的大院子裏,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拘謹,看着這樣的楊東,楊婧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辛勤的農民工。
不知是她的反應,還是原楊婧的反應,總之她眼睛一酸,淚水就模糊了視線,她趕緊伸手摸一下。
“婧婧。”楊東喊。
楊婧點點頭,沒應聲。
楊東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也許是楊婧、叮叮、當當穿的太好,自己渾身補丁,襪子也是補丁,有點上不了臺面,所以更加局促。
汪麗敏見兄妹兩個太久沒見面,突然見到了,都傻站着,忙說:“楊婧,你還站着幹啥?這大冷天的,還不請你哥哥進房裏喝點熱水暖暖。”
楊婧這才回過神兒,說:“好。”
“你房裏有熱水嗎?”汪麗敏問。
“有。”楊婧答。
“那趕緊讓你哥上樓喝杯水暖暖身體。”汪麗敏說。
楊婧點了點頭,扯着叮叮當當,對楊東說:“我們上樓說吧。”
“嗯。”楊東應了一聲,拎起大.麻布包,和汪麗敏說了幾句,跟着楊婧、叮叮、當當上二樓。
楊婧房門才剛打開關上,大院子裏不少鄰居紛紛上前問:“房東,那是楊婧的哥?”
“是的。”汪麗敏回答。
“我看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啊。”
“就是,鼻子、眼、臉型啥的還是和楊婧差不多的,就是糙了點土了點老了點兒,沒楊婧洋氣。”
“一看就是個能吃苦的,風吹日曬的。”
“這話咋說?”
“你看着他的衣服沒有,還着補丁,還有那個灰色褂子裏帶線衣都沒穿,也不怕冷。看他看楊婧和兩孩子的樣子,一準兒就是顧家不顧自己的,那麽大的麻布袋子,鼓鼓的,說不定裏面買的都是楊婧和叮叮當當的衣服,不然誰大老遠弄床被子來?是不是?”
“一準是楊婧和兩孩子的衣服,不然要是他自己的衣服,這麽冷的天咋不拿出來穿呢?”
“沒錯。”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圍繞着楊東、楊婧讨論起來。
汪麗敏在旁聽着,想着韓淑琴、孫大紅、孫小紅的樣子,再想想楊東、楊婧,她嘆息了一聲,楊東、楊婧都是好的,就是遇着了一個不靠譜的後媽,以後楊婧嫁到她家來倒沒什麽,那楊東咋辦呢?
此時楊東正在楊婧的房內,打量着楊婧房間的設施。
叮叮當當兩個小家夥靠在一起,眼睛直直地看着楊東,也許是發現楊東和媽媽長得很像,也許是好奇,也許是想原來這就是舅舅啊,總之兩個小家夥就盯着楊東看。
不一會兒,楊婧從廚房出來,端着叮叮用過的白瓷缸走過來,說:“喝點熱水。”
“好。”楊東伸手,就這麽一伸手,楊婧看到他手面上,大拇指到手腕處一道很深的血口子,雖然血已經凝固,但是劃口還是通紅的,一看就是最近一兩天剛刮的,楊婧心口一緊,問:“你的手怎麽了?”
叮叮當當聽到後,湊過去看。
楊東連忙把手縮回去,不讓楊婧娘仨再看到,改而用另一只手接白瓷缸,但是這一支手也沒有好哪裏去,除了一層厚到可以肉眼看到的繭之外,手面上也是大大小小的疤痕,他卻無所謂地笑笑,說:“沒事兒。”
“沒事兒?那麽深的口子怎麽會沒事兒?”楊婧問。
楊東醞釀了一會兒說:“就是想着多賺幾塊錢就回來,結果沒注意,被鐵絲挂的,沒事的。”
楊婧心裏卻是一陣心疼,說:“怎麽不包紮一下?”
“不用,白花那個錢,長幾天就好了。”楊東說。
楊婧的眼睛又酸了,她穩了穩神,告訴自己,楊東現在回來了,一切都會改變,她重新坐到楊東對面,叮叮當當立刻回到她身邊,乖乖地趴在她的腿上,還是好奇地打量着楊東。
楊東看一眼叮叮當當,說:“我出門的時候,他們才兩歲多,一恍眼就是一年,他們現在都不認識我了。”
楊婧笑了笑:“那時候太小,你多待兩天,很快就和你熟悉了。”
“嗯,現在大了,胖了,更好看了。”楊東說。
楊婧圍繞着孩子的話題,和楊東說了不少,兄妹就是兄妹,血緣使然,她和楊東之間竟然沒有隔閡與尴尬,這多少令她驚喜,令她楊東之後的聲音有了此信心。
正在這時,房門被叩響。
楊婧起身去開門,叩門的是汪麗敏。
“汪嬸,進來坐。”楊婧說。
楊東聽到是汪嬸的聲音,連忙站起來向門口走。
“不了不了。”汪嬸在門口說:“馬上就中午了,一會兒陳正也該回來了,我去買點菜,待會兒你哥也在這吃哈。”
“汪嬸。”楊東跟着楊婧喊。
“哎!”汪麗敏應一聲:“一會兒你在嬸兒家吃午飯,嬸兒做飯可好吃了。”
楊東剛要拒絕,汪麗敏又和楊婧說:“兩孩子你看着,我去趟菜市場。”
“好。”楊婧應着,要從兜裏掏錢。
汪麗敏按住她的手說:“幹什麽呀,都是一家人,好了,看好叮叮當當,現在打工的都回來家了,車子啊人啊都多了,別讓人碰着孩子們了。”
“好。”楊婧答應着。
汪麗敏又和楊東說幾句,然後匆匆下樓了。
楊東感受到汪麗敏對孩子、對楊婧的真心實意,大感疑惑,望着楊婧問:“她是?”
楊婧笑了笑,看着楊東衣着單薄,從廚房裏把爐子拎到客廳,放在楊東面前說:“烤烤手吧。”
楊東随即把手伸到燃燒的煤球上空。
“媽媽,我想到走道上玩。”叮叮這時開口。
“媽媽,我也想去。”當當說。
“去吧,不要下樓,知道嗎?”楊婧說。
“好。”叮叮當當答應着。
楊婧将房門打開,也沒再關上,然後才對楊東說:“她叫汪麗敏,是我未來婆婆。”
未來婆婆?
楊東一愣。
楊婧說:“上次我給你寫信時,提過這事兒,但是你轉移工作地點了,所以沒有收到,信也沒有退回來,那時候我就和你說了,我要結婚了。”
結婚?
楊東又是一個吃驚,繼而開心不已,還有些不敢相信地問:“真的要結婚?”
“嗯。”楊婧點頭說:“小禮前幾天已經下過了,過了年正月十六就辦酒席,嫁妝都準備好了,汪嬸兒說先讓你拉回山灣村,等婚禮那天再拉過來,算是走個過場了。”
楊東聽後,不由得有些激動,一是因為一年沒見楊婧變了不少,找着工作不說,說話也大氣很多,二是因為楊婧要結婚了,楊東正開心之時,想到孩子問題,帶着兩個孩子怎麽嫁人?待他要詢問時,走道傳當當的小奶腔:“叔叔!叔叔!媽媽,叔叔回來啦!”
楊婧随即露出笑容,看向楊東說:“哥,人來了。”
“誰?”楊東問。
“我結婚的對象。”楊婧微微有些羞澀。
楊東随着楊婧站起身來。
“叔叔,你回來啦!”叮叮跟着說。
這時陳正已經到了走道,見叮叮當當過來迎接,他一下把兩個小家夥抱起來,挨個親一口,問:“媽媽呢?”
“媽媽在說話。”當當說。
“說話?和誰?”陳正問。
叮叮回答:“和我舅舅,我舅舅回來了。”
“你舅舅?”
“嗯。”
“好,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在這兒玩,別亂跑。”陳正把叮叮當當放下,摸摸叮叮當當的腦袋,向楊婧房間走,正巧楊婧出來,差點兩人撞個滿懷。
“慢點。”陳正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說。
楊婧嘿嘿一笑。
陳正問:“你哥回來了?”
“嗯。”楊婧高興地點頭。
陳正随即向房內探,正巧楊東走過來。
“你好。”陳正沖楊東點了點頭。
楊東看到陳正卻是微微愣下,随即反應過來,又是很腼腆拘謹的樣子,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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