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救

從出租車下來，何晴路接過葉祠手中的紅白藍袋子，對他說：“大葉你先回家吧！”

“你可以麽？”

何晴路重重點頭。

“若是有事，先上我家來。若再逃得不見人影，我可會生氣哦！”葉祠先丢下但書。何晴路擺擺手，推門走進家門。

葉祠并沒有往家的方向，轉身繞到房子的後院，一個竄身便跳入，隐于客廳的客地玻璃窗旁。此時，小路同學剛在玄關換鞋，壓根沒想到老朋友會來聽牆角。

寬敞的客廳燈光通明，廳中擺着兩條長型粉紅色沙發，透明的玻璃茶幾上擺着一瓶已經打開的稀雅絲的紅酒，倒三角的标簽示着年份一九九零年。

也不知是外頭的哪位有錢公子哥兒送來擺闊。

崔小莺半躺在沙發上，手上勾着紅酒杯，杯中仍餘幾口紅酒。

“先過來坐下！”

何晴路放下袋子坐在母親對面。

“不是讓你散着頭發嗎？這麽好看的秀發怎麽總藏着。好東西怕什麽別人看。”崔小莺頭一件要追究的竟是女兒的頭發。

何晴路懶得跟她計較，一把扯下發圈。“你為什麽突然要我去留學？”

“……呃，剛好有好的學校啊！”崔小莺心虛地喝了一口紅酒，壯膽。

鬼才相信你呢！

好的學校不會在這個時間收高二級的學生。她若不挑明，估計崔大娘還會繞圈子，她今日受了太多刺激了，不願再拖拉。她也不喜歡拖三帶四。

“不是因為宋淨之？”

崔小莺一驚，手中的紅酒杯跌落在雪白的地毯，灑了一片血紅。崔小莺無意理會，只緊張地質問：“你怎麽知道宋淨之？”

果然是因為宋淨之。

“有人告訴我宋淨之是我姐姐。”

崔小莺激動地跳起身子，反駁：“放屁。她什麽都不是，我不承認。她不是，她不是……小路你是獨生女，雲知只有你一個女兒。”

了解母親的性格，何晴路由着她發瘋。

“你想我出國，是因宋淨之需要我的腎救命。”

崔小莺上前抓住女兒的手肘，用力地搖晃。“小路！小路……我因為雲知動了胎氣，你打小身體就不好。別聽他們說，這會要了你的命的。你是媽媽的寶，沒有你我該怎麽活？小路啊！”

忍着疼，何晴路說：“我身體很好，不會那麽輕易死掉的。”

雖然習慣女兒是個冷臉娃娃，但見她此時也沒表情，讓人猜不到她到底想什麽。崔小莺紅了眼眶，“就算你身體再好，也不能救那個宋淨之。我恨她。”

何晴路不解地看着淚流滿臉的母親。

“她害死了雲知，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她讓我做了寡婦，你成了遺腹子。我沒了丈夫，你沒了父親。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我……我恨不得她早點死了！”若不是宋淨之身邊的保護者，她一早就為雲知報仇了。現在這個女人病重，她高興地想放鞭炮慶祝一番。

要救她，而且是拿自己的女兒為她冒險，門都沒有。

原來父親是因為宋淨之去世的。難怪崔大娘一直不願提。何晴路勸道：“你還有我呀！畢竟是一條性命，見死不救的——”

“呸！”崔小莺抱住女兒。“小路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答應媽媽，宋淨之絕對不能救。我不願意你因為這個女人受傷。小路你答應我。”

何晴路一時無語，沒想到母親對宋淨之恨意如此之深。

“小路你答應我。”

不管母親重複了幾遍，何晴路仍是沉默。

“你心軟是不是？你想見到自己的母親傷心的活不了是不是？小路你是我的女兒，是雲知留給我最寶貴的女兒。你怎麽能往我心口插刀？這十六年來，我是怎麽養育你的。為了你，我背棄我的家族，傷了父母親和哥哥的心，我的眼裏只看到你，只想你好。你不能為了我們仇人，讓我這些年……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白費。”

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母親。何晴路拍着她的肩膀，終于點頭說：“好。我答應你，我不救她。”

崔小莺抹了一把淚水，高興地拉着女兒手叫道：“那你願意出國？”

何晴路搖頭，堅定地說：“我不救她，但我不出國。”

“這……不是媽媽想讓你離開。只是宋家若是知道你，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有自保的能力。”

女兒一向固執，刀劈都不開的石頭性子。崔小莺只能妥協。“那你先休學一段時間去躲一躲。那個女人最多活不了三個月。過了三個月他們也拿你沒轍。”若不是醫院太子爺免費讓她母女去醫院全身檢查，她也不可能得知宋淨之的病情和她需要女兒的腎。

崔小莺拿出一本存折塞給女兒。“你拿着錢找個地方躲起來。有事我會聯絡你。這家暫時不能回，我也去躲一段時間。”

抓緊存折何晴路心沒由地變得沉重。

崔小莺又交待了一些瑣事，叮囑女兒注意安全。兩人默默擁抱一會，各自回到房間，明天就各奔東西。

何晴路躺在床上卻睡不着。

今日接收的信息味太強大，壓得她的小腦袋高速運轉，仍是理不出個頭緒，更別提答案了。

一見鐘情？！

又不是秦淮河畔蘇小小的吳濃軟語，談什麽一見鐘情！

關于宋鶴望那句像鬼話般的表白在她腦中的垃圾分理站自動處理。不知道他哪一根線搭錯了才會跟自己姐姐長相一樣的女生告白。

難道他是戀姐狂？

她來不及質問他，葉祠便打着出租車在對街喚她。她只好丢下那仍一臉癡迷的少年坐車回家，先處理家裏的長短。

宋鶴望知道了她是救他姐姐的救命藥，會說喜歡她，還是要她的腎呢？

何晴路揉了揉小肚子，抱着小花被喃道：真的不能救麽？師傅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你了！很想你！

一直躲在玻璃窗邊将母女的談話都聽去的葉祠，他驚得一身冷汗。若小路同學跟宋淨之是姐妹的話，那問題就嚴重了！

宋淨之的保護者遍布X城的各角落，能人異士不少，有權有勢也不少。

這布下天羅地網，任你往哪走。

只是要将好好的小路同學割一個腎，雖不致死，卻是傷身傷體的事情，就像崔媽媽說，小路打小身體不好，現在是練武強身健體。但一個說不準，誰也料不到結果。

葉祠同意崔媽媽的想法，他亦不想小路冒險。只是對手太強大了，他得好好想想。

這一夜，除了這三人，還有一名姓宋的少年在床上輾轉反側，思之念之，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