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番外一

今晚，班裏一群華人學生舉辦派對，姜許因為還有兼職工作所以沒有參加，等深夜回到租的房子時，屋子裏漆黑寂靜，窗子沒有拉簾，月光夾雜着路燈的燈光從外面透進來。

她彎腰換鞋甚至連燈都沒開，靠着平時的印象和透進來的光摸索着挪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然後長長的吐了口氣氣。

一天，終于結束了。

她來英國兩年，幾乎每天都在機械的重複着和今天一模一樣的生活，學校裏上課下課然後飛奔趕到兼職的店裏上班工作。

她需要掙錢來償還舅舅當初資助她出國的借款，還有，那個像是無底洞恨不得吸幹她的血的家庭。

手機在口袋裏急促震動，姜許眉頭蹙了一下，果不其然，屏幕上顯示着“媽媽”兩個字。

她今天真的累極了，店裏另外一個員工有事請了假，所有的工作都需要由她自己完成。

姜許現在只想癱倒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覺，她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對應付母親的電話。

她将手機扔到一旁，抿着嘴角讓自己盡量忽視這通電話，如果真的有什麽大事，就算她現在不接，也會有第二遍第三遍。

但是假如只是家裏打電話來無事生非，她不接，電話也不會再打。

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果然停下來了，姜許的心裏松了口氣。

她站起身準備拿過手機回房睡覺，只是手指剛剛接觸到機身，那陣讓人心慌的震動又開始了。

“喂？”

“你現在連家裏的電話都敢不接了是吧！我都打了多少遍了啊？你聽不到的嗎？！早就說不讓你出國不讓你出國，你一個女孩子，學習再好有什麽用啊！你看看現在！”

帶着家鄉方言味道的訓斥在姜許接通電話後，劈頭蓋臉的砸來，幸好，她聽得多了，現在已經可以做到無動于衷，反而重新坐會沙發上平靜道，“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聽到她的語氣後又罵罵咧咧好久，姜許直接打開了電視找了個搞笑的綜藝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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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夠了嗎？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就挂了。”

“等下！你弟弟要結婚了，對方要三十萬的彩禮，我們湊了湊還差十萬塊，你在外面肯定也掙了不少錢吧，你弟弟結婚你這個當姐姐的不能不管的呀。”

姜許簡直懷疑自己累的出現了幻聽，被氣的直發笑，“他上學托關系要我出錢，學費要我出錢，現在結婚買房還要我出錢，我哪有那麽多錢！？讓我去偷去搶嗎？！”

“你嚷什麽嚷？想想辦法喽，你弟弟高中文憑現在不抓緊，以後對象難找的呀，再說了你弟弟老實，我們老了還要靠他養，哪像你這個白眼狼靠不住的。”

電視節目裏有個男人在扮醜臉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姜許只覺得鼻酸的厲害，牙齒咬着口腔裏的軟肉熬過那一陣哽咽，才開口回答，“我沒錢，我的錢都拿去還給舅舅了，現在別說十萬，我連一萬都拿不出來，我明天還要上課，挂了。”

手指有些顫抖的按下挂斷，将母親在那頭的咒罵隔斷，姜許扔開手機，雙手捂住臉，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電視屏幕散發出的幽幽藍光映照在沙發上無聲痛哭的姑娘身上。

翁嗡嗡，翁嗡嗡，安靜了一會兒的手機又開始震動，姜許淚眼朦胧看都沒看備注，接聽後聲音哽咽又嘶啞的朝着那頭喊着，“我說了！我沒錢！我沒錢！”

“………請問你是尚珍的朋友嗎？”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詢問。

“………”姜許吸了吸鼻子，回過神來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剛才不是喊你，

我是尚珍的朋友，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哦是這樣的，我們現在在L.S酒吧，你朋友她喝醉了，你過來接她一下吧。”

酒吧那頭很亂，音樂聲，說話聲，姜許隐約聽到了尚珍在嚷嚷的聲音，她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門口換鞋，“好的，我馬上過去，謝謝您。”

______

L.S是一家華人酒吧，裏面進出的留學生居多，姜許剛開始為了和同學們打好關系來過一次。

年輕人們精力無窮，又是還沒有接觸社會的年紀，夜生活豐富又多彩。

姜許進了酒吧裏面被震耳的音樂聒的煩躁，還要從熱舞的人群中扒拉出來通道尋找尚珍。

姜許五官好看，右邊眉尾長着顆小黑痔顯得妩媚又多情，尤其散着一頭烏黑長發的模樣，就算是蹙着眉頭都讓人覺得是在嬌嗔。

喝醉了的男人神志不清，酒壯慫人膽，總是可以幹出很多清醒時不敢幹的事情。

“美女，一起跳個舞？”兩個男人圍繞在姜許身邊笑着開口。

“不好意思，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要不要我們幫幫忙？”其中拿着瓶酒的男人一邊說着一邊湊近。

姜許皺着眉退後，“不用了。”她掏出來手機給尚珍的手機打電話，假裝接通，“喂？老公，我到了你在哪裏呀？你看到我了？嗯嗯好，我過去找你。”

那兩個男人聽姜許的電話口氣，原來是來找自己老公的，兩人猶豫了下，正好給了姜許空隙躲走。

“我在203房間，到了就過來吧。”

耳邊的手機突然傳出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姜許吓了一跳，頓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那個給她打電話來接尚珍的人，“好的，我馬上過去。”

203房間裏沒有想象中一群喝的東倒西歪的同學，只有一桌子的空酒瓶和坐在沙發正中央的男人交叉着腿，倚靠在皮質的沙發背上，手裏捏着尚珍的手機。

姜許推開門吓了一跳，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退出去看了一眼房間號确定沒錯，晏楚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過來詢問，“尚珍的朋友？”

“嗯。”姜許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

“你來晚了，他們走了。”

“嗯？”姜許看着晏楚，不解道，“不是……喝醉了嗎？”

“你被騙了。”晏楚平靜的敘述事實，仿佛剛才給姜許打電話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他們要玩游戲，我輸了，我不想喝酒所以選了給你打電話，但是你來的太慢了，他們等不下去就先去下個場子了。”晏楚長長的睫毛在燈光的映照下又濃又密，對于自己騙人的事似乎一點愧疚都沒有。

包間的門關上，外面吵鬧的聲音被隔絕開，姜許看着自己對面的男人，心裏惱火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低低的罵了句“神經病”轉過身要拉開門離開。

但是晏楚卻伸手攔住了她，“你是在偷偷罵我嗎？”

“不是。”姜許和他轉過身和他面對着面，“我是在正大光明的罵你。”

本來她以為自己說完之後，晏楚肯定是要生氣的，但是姜許卻聽見人低低笑了一聲，“你為什麽罵我？是他們非要我給你打電話的。”

換而言之，又不是他故意的。

他本來是過來找朋友拿東西的，但是那群人非要拉着他玩游戲，酒鬼本來就不講理，纏磨着也不讓他離開。

晏楚今天心情還不錯，他最近找了個新愛好-花藝，所以也就沒有拒絕，結果剛玩就輸了，他開了車不能喝酒，只能選擇給一個叫姜許的女人打電話。

本來打算将手機交給人之後就馬上離開的，但是看到姜許本人後，他改了主意，“我叫晏楚，你呢？”

姜許對于這樣的搭讪從來不陌生，換做是往常她或許還會禮貌的回答一聲然後離開，但是她今晚所有遭遇，使她現在真的又無語又生氣。

晏楚的手抵在手把上，姜許深呼一口氣，轉過身靠在門板上，兩個人湊得近，晏楚甚至可以聞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嗯。”晏楚老實承認，心裏默默加了一句，“不止”。

“好吧。”姜許像是終于妥協模樣，她擡眼看着晏楚，神情正經，“我叫張小麗，請問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張……小麗？

晏楚嘴角忍不住彎了一下，但是又怕傷害到姜許的自尊趕緊恢複平常，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從自己學過的知識裏找出一兩句來稱贊一下，“還……還挺，好聽的。”

對不起，他真的盡力了。

姜許見這人還真的信了，緊緊的繃着嘴角生怕笑出聲來漏了餡。

“謝謝誇獎，那我可以走了嗎？”

“行吧。”晏楚将尚珍的手機遞給姜許，“你朋友的手機，還有，今晚的事，對不起。”

男人垂着眸子給她道歉的樣子還挺誠懇，長相又是姜許喜歡的樣子，他騙了她，剛才她在名字上也騙了他，算是扯平。

“算了，其實我也沒那麽生氣，你不用自責。”姜許性子軟，只要人肯認錯，她從來都不會得理不饒人。

偏偏這樣一句話，惹得晏楚得寸進尺，男人嘴角勾着笑道，“你不生氣了？那我可以請你喝杯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