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關東煮

“诶，你是誰家花錢給塞進來的啊？”

“真是的，這年頭的女演員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挺把自己當回事的！我告訴你許星光，我想換你是随時的事！像你這樣的女演員我打個電話就能招來一堆！你不想拍就給我滾蛋！”

最後導演副導演制片人以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劇組裏心情不爽的人都過來把許星光圍着罵了整整一個小時。許星光道歉道得嘴都麻了，導演才稍微心情好點，讓她滾蛋回家，今天晚上的戲不拍了。

許星光從片場換了衣服，把髒了的戲服拎上，低着頭什麽話也沒說，默默地往外走。

忽然看見前面一個人影正朝自己走過來。

……

許星光鼻頭有點酸，深呼吸了一下，給強忍了回去。

許星光看着紀沉笑嘻嘻地說：“你怎麽來了啊？”

他以前是從來不探班的，而且按照她微信裏跟他講的拍戲的時間，如果沒有鬧今天晚上的這麽幾出事的話，他們應該早就結束了。

紀沉看着她手裏的戲服塑料袋，沒有回答她的問句，而是問道：“怎麽回事？”

明明他還是一貫的冷漠略帶不悅的語氣，但許星光一聽到就是覺得很親切，很想哭。

但是還是被她忍了回去，然後語氣輕松地跟紀沉說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說完發生的事，許星光略帶遺憾地總結道：“最可惜的是，沒有吃到關東煮。”

紀沉看着她，沉默了起來。

片刻後，紀沉說：“走，帶你去吃關東煮。”

許星光差一點就沒忍住自己的眼淚。

……

便利店裏，許星光和紀沉站在一個空櫃臺前吃着剛買來的關東煮。

許星光吃了一口魔芋絲喝了一口湯，盡管她今天晚上這麽悲傷紀沉還是不讓她吃肉只能吃素的，但許星光已經覺得人生圓滿了！

吃完關東煮，兩人準備走的時候，許星光又退回去拿了一罐啤酒，結果被紀沉眼睛一瞟，又抖着手放回去換成一罐熱牛奶。

夜晚十一點的A市街道已經沒有了行人，許星光和紀沉走在寬闊的大街上，澄黃色的路燈下，許星光捧着牛奶一蹦一跳地踩着影子往前走，紀沉慢慢悠悠地不說話走在後面。

許星光蹦了幾步，回頭看紀沉：“你說我今天晚上這麽悲傷，你都不安慰一下我？”

紀沉看着頭頂漫天的星星，漫不經心地道：“你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嗎？”

許星光搖搖頭，當然不是了，以前就算是當屍體這種根本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幾百號小角色，也經常一不留心就被罵的狗血淋頭。

那個時候的許星光，還會在回家的時候縮在公交車靠窗的座位上哭，引起一片圍觀。後來經歷了幾次以後，已經慢慢地鍛煉出來能忍住眼淚往肚子裏吞的本領了。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幹嘛要安慰你？”

許星光看着紀沉一時語塞，覺得這個理由真是毫無邏輯但又不知道怎麽辯駁，于是只好接着回頭往前踩影子。

不過也對，反正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何必那麽矯情。

許星光喝了一口牛奶，随意回了頭，就看見紀沉微擡着頭望着天上的星空，若有所思地說：“明天是個大晴天。”

許星光還沒來得及體會他話裏行間的意思，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媽媽。”

“我在往回家的路上走吶！”

“我前段時間接到戲啦，女二號哦！”

“我自己試的鏡過的呢，你姑娘還是挺厲害的！”

“今天拍的夜戲，所以現在才回的家啦。”

“挺順利的，一切都挺好的。”

“等我片酬到卡裏了就給您打錢哦！”

“有多少片酬？我想想……”說完捂着手機問紀沉：“我這部戲片酬總共有多少？”

“不上稅兩萬八。”

又接回電話：“不上稅有兩萬八呢！哎呀！您就安心等着我孝敬您吧！”

“媽，我爸在嗎？讓我爸接電話呗。”

“沒關系，那就按着免提讓他聽。”

“爸！我跟您講，我新接的戲是女二號哦，跟的是音樂大才子易旋合作的，片酬有兩萬八吶！”

“喂喂？喂！？”

許星光皺着眉看着手機：“這老頭怎麽老挂我電話！”

紀沉在一旁說：“你跟你爸媽關系挺好的啊。”

許星光笑了笑把手機收好：“對啊。”

就聽見紀沉的聲音低了起來：“挺好的。”

許星光看着紀沉，猜想可能戳到了他痛處，沒有再說下去。

這個男人把自己包得太死，自己連他為什麽會化妝都問不到，怎麽還能指望他告訴自己為什麽會和家裏人關系不和呢？許星光閉了嘴，繼續喝牛奶。

很快晃晃悠悠地，兩人走到了許星光家樓下，許星光例行公事一般地問了一句要不要上樓坐坐，紀沉像前一次一樣拒絕。

許星光也不再自讨沒趣，說了再見準備上樓。

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紀沉卻拿走了她手裏髒了的戲服。

許星光回頭看，只見紀沉已經轉身離開，留給她一個颀長的背影。

像上次一樣，許星光還是對着他的背影嚷：

“明天早上八點開拍，八點之前給我送到劇組啊！”

“謝謝啊！”

******

第二天到劇組時戲服已經清洗幹淨送到了，也沒見紀沉影子，估計早就走了。

許星光一個人往化妝間走，忽然見劇務從化妝間出來，看見許星光以後笑眯眯地說：“星光，早啊。昨天的關東煮謝謝你咯。”

這樣的氣氛有些奇怪，明明昨天還跟着導演一起罵自己的劇務今天見了她居然主動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仿佛把罵了自己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許星光只對劇務微微彎了下嘴角趕緊進了化妝間。

除了這劇務，今天整個組的氣氛都很奇怪，所有人都好像選擇性地将昨晚上的發生的事遺忘，只記得她給大家送過關東煮，因此都對許星光非常客氣。

不過還是有人沒有選擇性失憶，導演。

“喲，來啦。戲服洗幹淨了？”

盡管語氣仍然不善，但已經沒有像昨天那樣咄咄逼人了。

“嗯，已經洗幹淨了，導演。”

“那行，趕緊換衣服準備開機。”

今天居然沒有找她麻煩，三言兩語就讓她準備開機了。

許星光不記得在哪看過，說如果你的上司不找你麻煩也不罵你了，那證明你離滾蛋不遠了。

難不成導演真的把她給換了？

許星光耐不住性子，抓住跟自己關系還不錯的化妝師問到：

“方姐，今天是怎麽回事啊？大家對我的态度怎麽跟往常不一樣呀。”

“哎呀不一樣不是挺好的嘛，小許你別抓着我，我還要去給其他演員化妝呢。”

“方姐你就告訴我吧，這有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嗎？”

“沒有啦。就是昨天晚上你走了以後，易旋出來給夏思思（女主角）道歉，結果一道完歉聽說你因為夏思思被導演罵走了，當場就大發雷霆。”

“啊？”

“诶你別說易旋那時候可帥了，拿起關東煮一把就扣到夏思思的腦袋上了，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夏思思的那腦袋上全是海帶和鱿魚絲，跟章魚似的！”方姐一邊眉飛色舞地跟許星光學，一邊左右看怕有人聽到她的話。

“啊！？”

“你啊什麽啊，你小姑娘可以啊，剛出來沒幾個星期就被易旋護着了。易旋還當着全組的人面說了，以後誰不給你面子就是不給他面子，不給他面子，就別怪他不給整個組的面子！”

“易旋還指着導演鼻子把導演副導演全給罵了一頓，十分鐘前還牛逼哄哄的，十分鐘後導演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噢對了對了！你是沒看着夏思思的表情，那臉啊，都綠啦！還穿個綠裙子整個人跟個菠菜似的，還是關東煮味的菠菜哈哈哈哈哈！”

方姐笑得很開心，但許星光就不太笑得出來了。

她也不知道是該感謝易旋幫她打抱不平呢，還是怪易旋幫她把整個劇組的人都給得罪光了。

怪不得今天整個劇組的人見了她都繞道走。

許星光嘆了口氣，這下全組的人都該傳她攀上易旋了。還有那個不好惹的女主角……指不定以後得怎麽對付自己。

今天沒有和夏思思易旋的對手戲，因此并沒有碰上兩人，一天的戲最後平安無事地拍完了。

結束的時候看見紀沉來了，而且估計來了一會了，在跟副導演吹牛。

“你來啦？”許星光朝紀沉走去。

紀沉跟副導演告了辭，帶着許星光往停車場走。“嗯，今天胡伊陽收工得早，順便來接你。”

感情還是因為送完了胡伊陽沒事幹了，順便來接的自己。

“我跟你講，我好像攤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