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明路

俞喬到了樓上,叫起了所有人,再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都上了馬車。

謝昀坐在最裏面,秦述和阿貍一起坐右邊,俞喬坐他左手邊,謝時在謝昀的眸光中,憋屈地坐到最遠最靠近車廂門的地方。

在外面趕車的,卻是那個“掌櫃”。

“他姓魯,我雇了他當車夫,”俞喬開口給衆人解釋“車夫”的事情,但在衆人視線沒看到的地方,她悄悄摳了摳謝昀的手心,謝昀面上沒反應,卻反手将俞喬的手握住了。

俞喬疑惑地看着謝昀,謝昀同樣回以不明所以的目光。

“俞叔這麽好看,喬哥這麽好看,阿貍也好看……就我,”秦述就沒在意多出來的車夫,目光掃過,再次确定,就他洗了之後,還是一個黑小子,他也好想白啊。

“幸好,還有你……”

頹喪的秦述目光落到謝時身上時,終于有被治愈的感覺了。

他雖然又黑又瘦,但也比臉胖五官都被擠得看不見的謝時好。

謝時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差點沒噴秦述一臉。

秦述覺得好看的這幾人,放到京城也鮮少有人比得上,更何況這裏面還有謝昀這個“妖孽”,俞喬沒被他稱得黯然失色,他就覺得是奇跡了。

別說他,就是五國後宮裏也找不到比謝昀更美的美人來,印象中張皇後也沒多美,怎麽就生出謝昀這個“天怒人怨”的家夥來了呢。

俞喬抽了抽自己的手,到底大力,一下就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了,無視謝昀變得幽幽的目光,她看向謝時,“楚京你是回不去了,這是現實,賴着我們也沒用。”

“但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你說,”謝時嚴肅起來,俞喬說的,他如何不知,但當了半輩子的皇子,這身份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而且他也清楚自己,沒了這層身份的庇護,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明日日出前後,晉國必然會來攻打綿州府城,你可以将這個消息帶給謝晖。沒什麽保證,也沒什麽證據,賭還是不賭……你自己決定。”

俞喬眸光沉靜,吐字清晰,不疾不徐,但說出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意味深長,甚至有振聾發聩的效果。

謝時愣住,眯成一條縫兒的眼睛,死死盯着俞喬。其實他早該明白,這俞喬能讓那麽多人“看上”,絕非謝昀身邊一個小喽啰那麽簡單。

“停車,”謝時對外喊道,賭……他能不賭嗎?他看向謝昀,目光有些哀切。

“老八,你幫我和父皇說說好話,我就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害死那麽多人嗎?”謝昀歪着頭,悠悠道,“我當然可以幫你和老頭子仔細說說,你是怎麽糊塗怎麽作孽……”

“不,不用了,你什麽都不用說,”

謝時覺得自己腦袋秀逗了,才會找謝昀幫忙,謝昀不告他黑狀,他就該燒高香了。

“別讓我在謝晖那兒,聽到你多嘴多舌了什麽……”

謝昀繼續笑着,眸光婉轉潋滟,那身樸素極了的藍布棉袍,讓他穿出了绫羅綢緞的華貴感,甚至這個簡陋的馬車都因他一颦一笑,蓬荜生輝起來了。

話落,馬車正好停了下來。

“我不會說的,”

謝時額頭冒出冷汗,留下這話,幾乎是滾下車去。謝昀真要記恨上了他,就是楚皇也保不了他,何況謝昀如今還多了一個俞喬這樣可怕的助力。

“真……真的要打戰嗎?”

秦述問着,心裏也有些擔心,趙國破還在眼前,楚國也要卷入戰火了嗎。

他和俞喬都是真正見識過戰争殘酷的人,屍山血海,惡臭沖天,伴随戰争的還有饑餓,疫病,種種磨難,簡直是一個噩夢。

“是,不過楚國和趙國不同,”

俞喬說着,神色中也沒見有多輕松,對着謝昀,秦述,她也沒保留的想法,也明白秦述沒問出口的話。

“晉國要來綿州的原因,并不複雜。”

“因為我。”

兩天時間過去,足夠他們将篙草原上的來龍去脈都摸個清楚了,引起軒然大波的,除了那些“貴人”,就還有她。

她的特征,她的所為必然也天下皆知了,是褒是貶暫時不提,四國的仇恨是拉得滿滿的了。

晉國……她殺了三王世子周密,無異于将晉國的天捅出一個窟窿,晉皇無後,這周密是熱門的太子人選之一,她殺了他,等于斬斷了三王府的皇權之路。

她在綿州城露臉了,晉*不可能還無動于衷。

她也只是讓謝時将晉國這個“抓捕”行動,上升為“國戰”而已。

當然,她也盡最大努力,保存了綿州城。若無她讓流民傳回綿州的種種傳言,綿州城的人不會走得這樣多。可即便如此,也無法散去她心中猶存的負疚。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苛求自己,”謝昀看着俞喬,似乎看到了她的內心。

俞喬點頭,她心有歉意,卻無悔意,“只有這裏亂個徹底,我們才能更安全,”

否則要面對四國的追兵,可不是一個魯田就能保護得了她。

“順風車也坐出城了,就我自己來駕車吧,”所謂“車夫”的話,只是說給謝時聽的。

俞喬說着,往車門的邊沿敲了敲。

“你可以再考慮考慮,”魯田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馬車的速度卻已放慢。

“我以為我的态度十分明确,”俞喬說着,身體卻已經貼到了謝昀身前,那魯田的确是高手,但她和謝昀配合,也不是沒有一擊之力。

雖然直覺上确定他對她沒有殺意,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向來周全的俞喬不會不明白這點。

“他走了,”謝昀前傾身體,靠到俞喬身上,湊在她耳邊低語到。

俞喬點頭,回頭看向謝昀,又看向不明所以的秦述和阿貍,回身将謝昀扶住,一邊兒往後放去,一邊說道,“秦述和阿貍照顧……”

“漂亮叔叔!”阿貍高聲回答到,小拳頭拍了怕自己的胸膛,十分鄭重。

“嗯,阿貍真乖。”

俞喬輕笑着,抓過一邊的黑布,當披風披上,再圍上鬥篷,就出了車廂。

“阿貍以後要叫我哥哥知道嗎?”俞喬身影消失,謝昀才轉頭,将他的大手掌落到了阿貍的頭上,輕輕一揉,就把早晨俞喬給阿貍梳好的頭發弄亂了。

“啊……”阿貍還在考慮,謝昀又道,

“我是你謝哥哥,阿喬是你俞哥哥。”

“小魚哥哥?”

阿貍叫人一直都是自己抓特征叫,真實原因是他總會将人名兒和人臉混成一團。

“啧……是俞哥哥,”自來熟的小孩兒真麻煩……

“小魚哥哥……”阿貍沒看出謝昀的鄙視,他同樣執着無比。

“你們是漂亮哥哥和小魚哥哥!”阿貍兩根指頭對在一起,擡起臉來,高興地道,“這下子,阿貍不會弄亂了。”

“那我呢?我姓秦……”秦述湊進來,他覺得他擺脫奇怪稱呼的機會來了。

“你是綠哥哥啊……”

他什麽時候又變成綠哥哥了,“我不是花哥哥嗎?”

“啊,你是綠花哥哥……”

秦述敗北!

兩匹馬并駕齊驅,速度很快,俞喬駕着馬車,耳朵裏傳來謝昀阿貍秦述三人的聲音,嘴角不覺上揚起來。

其實他們可能會覺得遇到她,很幸運,她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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