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俞喬心中嘆氣,謝昀這是心病,心病難醫,找不到根源,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但眼下還真不是細探謝昀心病根源的時候。

“謝昀,我不希望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

俞喬直視謝昀的眼睛,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神情更是嚴肅得不能再嚴肅。

“還有,我記得我說過,我不急。”

如果謝昀是為了能更早幫上她,才将自己置于這種險境,那她真想好好敲打他一頓了。

謝昀抿唇沒有馬上開口反駁,如俞喬話裏的意思,他的确心急了,但也不僅僅是為了俞喬,還有他自己,他的仇。

在俞喬身邊那麽久,他幾乎真要以為自己可以放下過去的陰霾,但張靜的靠近,讓他清楚,他做不到,放不下。

今日在山巅上,在那些暴戾黑暗臌脹到最強烈的時候,他就想拉着所有人,陪他一起下地獄去。他活不痛快,憑什麽他們就可以?

“你有多少敵人,我們一起解決。”

俞喬的話傳來,再次将他從無盡的深淵,拉回現世。

“所以,我們都不要着急。”

從謝昀醒來,俞喬就知道他身上有秘密,很難對人宣之于口的秘密,出于對同伴的尊重,她并沒有去探究。但現在,謝昀明顯被這些羁絆住了,她就不得不拉他一拉。

俞喬跪坐在謝昀面前,視線基本與他齊平,他們之間只有一臂不到的距離。

謝昀依舊沒有開口,但眼睛卻死死盯着俞喬,這種目光不同以往,至少對俞喬來說,謝昀是第一次用這樣的目光看她。

不同于他剛醒來時的那種安安靜靜,若有若無,不同于日漸與俞喬相交之後的溫柔清潋,包容欣賞,此時的他像是一只擇人而噬的野獸,同時也是一只被折斷了雙腿,還不願屈傲骨的困獸。

他有他的驕傲,俞喬一直都很清楚這點。他很危險,俞喬一樣清楚。

但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般奇妙,有時候看一個人順眼了,便是清楚,她也依舊願意接納。

“我們都不要着急,你是,我也是。”

俞喬再次強調了一遍,同時她也将沒被謝昀握住的左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謝昀才醒來,她才來到京城,他們根基太弱,這是事實,即便她在趙國有所準備,但在他們要對付的人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但,他們還有時間,就是沒有,她也會為自己,為謝昀争取到。

“好,我聽阿喬的,”謝昀眼中的暴戾在和俞喬的對視中,緩緩散去,話落,左手稍稍用力,俞喬挨近,他也将身體靠了過去,雙手鎖在她的腰間,緊緊擁住。

謝昀……他在難過,真的很難過的難過。

俞喬只愣了愣,她就緩緩擡手,像久遠記憶裏有過的那樣,順了順謝昀那被山風吹亂了的頭發。

半月懸空,穿雲而過,他們不遠的地方,還屍體橫陳,惡臭熏天,但這一個小土坳,卻猶如開辟在地獄裏的淨土,安寧而美好。

一旁看着的小路子,心中有些震動,在今夜,他看到了一個很不一樣的謝昀,或者說,在俞喬面前很不一樣的他,會溫柔地說話,會發自內心地微笑,這般順從,這般聽話,幾乎讓人以為那不是他。

但又或許,這才是他呢?剝開寂寞和冰冷,謝昀許就是這樣的呢?

山風依舊在吹,吹得他們衣袖鼓蕩,又不知多久,謝昀終于放開了俞喬,他的手在俞喬的臉上輕輕碰了碰,“阿喬走吧。”

再不舍,他也知道俞喬此時該走了。其實她能來,能出現在這裏,已經是一個莫大的驚喜了。謝昀在笑,最後那點不适的勉強也沒有了。

俞喬凝視他片刻,确定他已經恢複了正常,這才起身,對他輕輕點頭,衣袖翻飛,隐于夜色,很快就消失在懸崖底下。

“小路子……”謝昀喚着,目光卻還停留在俞喬最後消失的地方。

“奴才摔暈了,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不知道,”小路子猛打一個激靈,連忙道。

謝昀奇怪地掃了他一眼,“如實說。”

“啊?”小路子長大嘴巴,不明所以。

“有人救了你我,不是嗎?”謝昀說着,輕輕摩挲起了衣袖,似在回味方才那一抱,“否則憑你我,怎麽能逃出虎口。”

他腿廢,小路子不會武功……怎麽逃?

小路子還算機靈,眼珠子轉了轉,立刻就明白謝昀的意思了。

他便是如實說了,天色漆黑,他也不知道俞喬的模樣,甚至連姓名知道的也不全,但卻可以解釋,他們為什麽可以躲過一劫。

俞喬離開,再不過一刻鐘,安靜的四野,突然就喧嚣起來,漫山的火把,萦繞夜空的呼喊。

“八皇子!”

“殿下!”

“……”

全宜陽城的人都該知道,他這個殘廢皇子“丢”了吧。

“殿下,我們……”小路子看向謝昀,他想問他們是不是需要應了一聲,但看謝昀那略帶嘲諷的神色,他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哎,也是他太笨,有人設計了他們,怎麽會不知道他們在這個崖底,完全根本不需要他費這一口嗓子的。

小路子向四周摸了摸,摸到一根樹杈,還有幾個石子兒,又重新回到謝昀身邊,然後又谄媚地送于謝昀面前,“您要用嗎?”

趁着黑燈瞎火,能報仇,就報仇!他不敢,但謝昀絕對敢啊!

謝昀将幾顆石子兒握在手心,再不過片刻,陳銘為首,尋他來的禁衛軍就蜂擁進了懸崖底下。急切之極,是想來瞧見些什麽?

一排排火把将這片不算小的空間,照得亮如白晝,他們最先看到那五個被俞喬拍死,慘不忍睹的屍首,然後才看到不遠處小土坳上,坐着的謝昀,和站着的小路子。

“八殿下,可無礙?”陳銘的目光掃着謝昀,看他衣着無恙,半點灰頭土臉都沒有,這才略略将心收回肚子裏。

謝昀出了任何差錯,找到幕後黑手還好,找不到,他第一個被楚皇遷怒。

“陛下已經折返,在山下等您,”陳銘說着,一招手,就有禁衛軍擡一個木椅過來。

“小路子,扶我坐上去,”謝昀冷靜而淡漠的目光,讓陳銘多了些莫名的敬畏,他清楚這次真有人捅了馬蜂窩了。

謝昀即便此刻安然無恙,但那些設計他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他會狠狠報複,還是光明正大地報複!

不僅他們在找機會設計謝昀,謝昀也在等由頭,好好收拾他們一頓,只是,便是他也沒想到,他們會用這麽惡心人的方法。

陳銘想要了解事情的經過,卻也不敢找謝昀問話,出了崖底不久,小路子就被陳銘帶走了。

這個崖底在天平山的側面,靠近山底,距離上山大道只有兩刻鐘的路程,但因每年上山的游客衆多,愣是被踩出了許多綿延偏僻的小路。

但這也不是禁衛軍需要用半個時辰才找到這裏,找到謝昀的理由。

楚皇的确是生氣了,準确地說,是非常生氣!俞喬會思索禁衛軍的防禦漏洞,關乎他安危的楚皇如何不想!

在陳銘将事情禀告之後,他的臉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了。

便是平時能在楚皇身邊,軟語賣乖的齊凰兒都噤聲了,目光微微下垂,不敢對視這樣似乎随時能怒而殺人的楚皇。

“陳銘,給朕徹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有出這等惡毒的主意,來害他的兒子……他的手一掃,身側一位禁軍的佩劍就被他拔起,甩到陳銘面前。

“查不到幕後兇手,你們就提頭來見!”

“是!”陳銘拾起那把被楚皇甩落的劍,沒有任何反駁,帶着一對禁衛軍離去。

“舅……舅舅,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昀表哥?”齊凰兒注意着楚皇的表情,頓了又頓,才将一直沒出口的話,說出來了。

楚皇的目光掃了齊凰兒身上,終于有了些緩和,“先回到別宮再說。”

齊凰兒許是好心,但謝昀不定還能受得起她的刺激,女童,就也是個女的。

“哦,那……凰兒就先退下了,”齊凰兒對楚皇笑了笑,然後才轉身離去。也是,直接跑到謝昀面前說,她給他幫了忙……這樣太丢份兒了。她不說,別人肯定會幫她說的。

齊凰兒心思落定,轉過身去,下了楚皇的禦攆。

随她身影消失,楚皇眼中的那點緩和就一同消失,他坐回他的位子,目光掃到應森身上,似和他說話,又似自言自語,“都長大了啊。”

便是只有十歲的齊凰兒也長大了,不再沒心沒肺,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和小心機。

這樣看來倒似只有謝昀沒怎麽變,高興還是高興,生氣也還是生氣。

“是啊,栖凰郡主越來越懂事了,”

應森虛笑應着,他怎麽感覺楚皇看似在感慨,但對他這些晚輩的成長,并無多少高興呢。

齊凰兒出了楚皇的禦攆,還沒回衆公主的攆車上,嘉榮長公主身邊的一位嬷嬷就來請她過去了。

齊凰兒塌了塌肩膀,到底還是随那位嬷嬷去見嘉榮長公主了。

“凰兒……”嘉榮長公主的聲音有些冷肅,這種冷肅不及楚皇的十分之一,卻有幾分神似,但楚皇顯少用這種表情對她,嘉榮長公主卻很經常。

曾經十歲的她可能還會畏懼,但現在……她更多時候是懷念和珍惜。

她希望她母親能永遠保持這份驕傲和霸道,相應的,俞喬就絕不能有任何崛起的機會!有些人,不論行事對錯,他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母親,可有事?”齊凰兒坐到嘉榮長公主身側,親密地挽住了她的手,嘉榮長公主的神色可見地緩和了下來,但依舊沒有放過齊凰兒的打算。

“謝昀如何,到底和你有什麽關系?不能仗着你舅舅寵你,你就……多管閑事。”

對着齊凰兒,嘉榮長公主沒有改變措辭,謝昀的生死榮辱,在她看來,就是閑事,還是沾了腥味兒的閑事,在她看來,齊凰兒或者嘉榮長公主府都不該參與進去。

但今日齊凰兒做了什麽?她禦馬而走,跑到前面将楚皇的車駕攔停了下來。

這可不是幫了謝昀那麽簡單,連帶着是得罪了很多看不得謝昀好的人了。

便是有嘉榮長公主府在,他們不敢對齊凰兒如何,但她這般莽撞下去,總會有惹下她也收拾不了的大禍的時候。

“母親,您怎麽能這麽說……”齊凰兒詫異地看着嘉榮長公主,然後又愣怔幾許時刻,她才恍然,這輩子和上輩子,有所不同,很大很大的不同。

上輩子,謝昀或有墜馬,卻沒有一“病”十年,或許以前名聲有過不好,但自她懂事以來,他就是京城溫柔佳公子的第一人,他在朝野中的位置,絲毫不亞于謝晖和謝晔,甚至和嘉榮長公主府的關系也很不錯,對她更是有求必應,有些時候,甚至比楚皇還要寵她。

若非他和俞喬交惡,又在北境出了意外,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她此生除了想要挽救嘉榮長公主府,就還想改變謝昀的命運,至少不要英年早逝。

至于江山博弈……沒有了俞喬攪風攪雨,一定會是那個人的。

他那樣的人,怎麽能被一個不被她父親承認的棄子,壓在頭頂呢。

“我說錯了嗎?”嘉榮長公主不知齊凰兒千回百轉的心思,她眸光淩厲,語氣更是毫不掩飾地輕蔑,“只要他是個殘廢,未來的楚皇是誰,都不可能會是他。”

“他醒得太晚了!凰兒,不準你和他有任何牽扯,”謝昀注定失敗,注定悲劇,她又怎麽能讓她的女兒,和這樣的失敗者牽扯上呢。

齊凰兒目光怔怔,低語呢喃,無法反駁,“十年,十年啊……”

她怎麽繼續反駁嘉榮長公主的話,十年的差距,再加上如今的半殘之身,他真的還有翻盤的可能嗎?

而且,她其實早該有所覺悟,這一輩子,和上一輩子,有很大很大的差別,她除了比別人多了幾十年經歷,明白俞喬是個巨大的威脅,就似乎……沒有其他優勢了。

她突然感覺到內心一陣發虛的空茫,一種命運脫離掌控的空茫。

嘉榮長公主看齊凰兒愣怔的模樣,心裏也有些懊惱,她畢竟才十一歲呢,“凰兒,你還小,所以不懂。但母親說這些,無不是為了你好。”

齊凰兒愣愣點頭,繼續依偎着嘉榮長公主,但到底聽進去多少,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嘉榮長公主曾經就說過無數為她好的話,但她和她,都還是那樣了。

俞喬從崖底離開,并沒有馬上遠離天平山,她隐在暗中,看着那些火把進入了謝昀所在的崖底,她才轉身離去。

或許,王伯的擔憂沒有錯,她确實對謝昀太過關注,太好了些。

人一旦有了情感羁絆,就會不可控制地多了膽怯,多了憂慮。

齊恪成……他或許就是這樣覺得,他來到楚國,就也斬斷了他與過去的所有聯系,無論那裏的人,對他是愛是恨。這種單方面的斬斷,太野蠻,也太殘忍!

但她不是他,也不會成為他!

她在努力強大,以後也會拉着謝昀一起,這樣就不會有誰是誰負累之說了。

這并不容易,但沒有試,沒有努力,沒有拼一拼,就讓她放棄,這就不是她,不是他阿公教導出來的阿喬了。

天平山在宜陽城外,此時城門已關,也只有楚皇那一行才能進得去。她沒有企圖混入,也沒有找山村夜宿,她徒步走了兩裏多路,才在一棵樹下,找到了之前就留下的馬兒。

騎上馬兒,她就直接離開宜陽地界,回返楚京。

她執意稱友去會陳公秦公蕭公,并非不知天高地厚,自戀到,覺得他們教不了她,學無止境,有機會博采衆長,她當然願意學。

但拜師又不同,師徒之間不僅僅是學識傳授,還有信念的傳承,這是機遇,也是一份她目前還承受不起的責任。

她此行就是為了造勢,她要引起楚皇的注意,但同時也需要适可而止。

此時離去,就是适可而止。

楚皇求才,她求伯樂,他在挑人,她一樣在試探他。

說到底,其實還是她太弱,若是她實力足夠,她盡可以直接站到楚皇身前,毛遂自薦。

根本不需要她這般千回百轉,這般輾轉地将楚皇對她的好奇,一點一點勾起,不需要給自己弄這樣一個神秘而無聊的虛名。

如俞喬所想,她的确引起了楚皇的注意,他求才若渴,或者說,五國之內,所有的決策者都是如此。一個謀才,一個将才在這亂世能發揮的作用,太大太大了。

五國之間的博弈,可不僅僅是表面上國力,戰力之争。

這種無形的交鋒,兵不血刃,卻一樣兇惡之極。

宜陽城百姓,如今有三件熱議的事情,第一自然是楚皇到宜陽春祭之事,第二就是俞喬一張殘棋圖,一曲賽仙樂,一雙非凡眼,在宜陽文人圈裏,引起的震動,這第三,是謝昀遇刺是從天而降,救人水火的白衣俠客。

小路子的嘴皮夠利索,繪聲繪色一說,俞喬一木頭一下拍死一人的場景,如在眼前。再加上陳銘加大程度調查時,滿城張榜尋過俞喬蹤跡,自是滿城皆知了。

再經過種種腦補的加工,小路子口中還是清俊文雅的少俠,就已經變成虎背熊腰,力大無窮的江湖俠客。

要不怎麽能用一個木頭一下子,就将五個人成人生生給拍成肉泥呢!

這殺傷力,這兇殘,真的難和小路子口中清俊文雅相搭啊。

這第三件事,至此歪樓,原來還滿城尋找,各種揣測,現在看到個體格高大的,都得先怵一怵,會不會突然背後挨一棍子,成肉泥去。

謝昀聽小路子轉述這些八卦後,嘴角含笑,難得高興。

他倒不是高興宜陽百姓這般讓人啼笑皆非的歪樓,而是高興……那些人死得慘。越慘就越說明俞喬對他的關心。俞喬關心他,被人盡皆知,他如何不高興?

小路子和謝昀共患難之後,膽子倒也大了許多,見謝昀笑了,他也沒再拘謹,微微苦惱道,“我明明說得很清楚,怎知就變成這樣了。”

若不是俞喬給他的影響足夠深刻,他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或許沒肉泥那麽誇張,但白天再看,那地方也當真血腥恐怖啊。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兒,”謝昀緩緩收起微笑,看向一臉糾結的小路子,挑眉問道,“我讓你問的事兒,都問清楚了嗎。”

“九皇子在芙蓉園擺了酒席,請了好些人去。”

也是巧,他的一個小妾,在幾日前生了一個女兒,消息傳來,他們才抵達宜陽。為了一個女兒,折返回去,也無必要。擺這宴席,原本就只是借這個由頭,幾個合謀聚一起慶祝他們設計謝昀成功的事兒。

但現在功虧一篑,該成為他們聚一起,商讨補救策略的了。

當然,這只是謝暄的想法,這時候,還有心情來他這宴席的,真沒多少人,頂了多,就是送個賀禮意思意思。

“十皇子,從昨兒去就到香桃書院去,據說是研究棋譜去了。”

小路子又連着說了好些人的蹤跡,大多閉門不出。其實他心裏隐隐明白,謝昀讓他問的這些人,十有*就是這次設計他的人。

但現在陳銘還在滿城調查,殺是殺了好些人,但都是一些馬前卒或倒黴被拉出來的替死鬼,還未有直接證據指向他們,謝昀問了這些,也沒什麽用吧。

“那就先從謝暄開始吧,”謝昀現在坐的木椅,還是俞喬送的那個,他讓禁衛軍去尋回來,讓人補了根椅腿,又接着用了,完全将楚皇讓人送來珍貴紫荊木椅,放一邊兒閑置,哦,不,他讓小路子搬了盆花兒在上面,養花用了。

“去芙蓉園。”

“是,”小路子馬上回神,推着謝昀出去,從汀蘭閣走出來後,謝昀身邊已經不止小路子一個內侍了,左右還有兩個看着就威懾力十足的侍衛,和一衆宮人,浩浩蕩蕩,氣勢絕對壓過所有皇子在別宮裏的儀仗。

很明顯,經過那夜和俞喬的相處,謝昀人碰就吐的症狀,已經緩和了很多,至少,在小路子不小心碰到他時候,他只是目光冷了冷,沒再難受到要吐的地步了。

然,誰也無法保證,他是不是這就好了,還是什麽時候又會複發,總之現在他身邊的所有內侍,都小心翼翼得很。

但同時,他身邊一個宮女都沒留下了,至少他視線之內,已經不容許出現。

這是謝昀親自下的命令,許是,他才好了一半兒?男人不吐,女人依舊會吐?

芙蓉園內雅樂陣陣,幾個不知真相還未出嫁的小公主們,聚在一起談天說笑,謝暄和幾個宜陽城裏的氏族公子在對飲,與他合謀的幾個皇子,都沒出現,十皇子謝晔,七皇子謝明。

至于五皇子往上,此次都沒來宜陽,謝晖再往下的四位皇子,在謝昀“橫掃”後宮時,都還沒出生呢,他們這些已經成人的皇子,也和他們說不到一起去。

謝暄心中氣悶,不僅僅是因為設計謝昀沒成功,還因為……害怕!

怕楚皇,還怕謝昀!

但連着兩日,謝昀都沒動靜,他隐有放松,又覺不對,總覺得謝昀不可能這麽安靜。

“許是他真的孬了吧……”畢竟腿都廢了,徹底出局,現在把他們得罪,日後他們中有一個上位,都不會讓他吃好兜着走的。

“殿下說什麽?”宜陽韓氏的七公子,又将酒給謝暄斟上,然後問道。

“沒什麽,”謝暄看這些人,将酒喝入口中,宴會時最忌交淺言深,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說說,你們棋社的情況吧,可有人成功拜陳老先生為師了?”

“怎麽可能,”韓七遺憾搖頭,惋惜不已。

只要對楚國文壇有些許了解,就能知道陳思棠的文名,他的威望。包括他在內,不知多少人想盡方法,想讓他高看一眼,棋譜圖一流出,當夜就有數百人熬夜研究。

“敗局早定,除非全盤推翻,否則無法反敗,但全局推去,這哪算破局!”推翻全局,這明明就是耍無賴了。

但他們這麽多人聚一起,從一開始緘口不言,絕不交流,到後來相互探讨,也終于相互印證了這一點,從破局,也變成,誰能少推幾步,反敗為勝……但這已經和陳思棠的要求相悖了。

謝暄聽他們說這香桃書院棋社裏的事情,倒也覺得有趣。

但就在他還要細問時,餘光一掃,一張豔麗的臉,出現在芙蓉園的入口處,遠遠看去,他就認出那是謝昀!

他來了,謝昀來了!

“殿下,您……”韓七看謝暄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極不好,準确地說,是驚恐又糾結。

他怵謝昀,卻還顧忌自己的面子,不知是該逃,還是不逃。

“九弟宴客,怎不往汀蘭閣遞個消息,你添了女兒,也該讓哥哥我也一同,高興高興吧。”

謝昀被小路推着,一路近前,一路說道,和氣極了。

謝昀這張臉,就注定他在哪兒出現,就會成為哪裏的焦點,不遠處小亭子裏玩鬧的公主們,也瞧見了這邊的動靜,不用人提議,就紛紛過來了。

“是弟弟不好,以為八哥身體不适,沒敢打擾。”

謝暄很快就強迫自己恢複了鎮定,衆目睽睽之下,謝昀又沒證據,現在也不是小時候打個架能被當成玩鬧的時候了,謝昀多少……會顧及他自己的體面吧。

謝昀依舊在淡笑,芙蓉園才從花房裏搬出來的花卉草木,都在他的笑容中,黯然起來。不僅一衆公主被謝昀的笑容驚豔,就是那些初見謝昀的宜陽公子們,也愣怔不已。

果然……如傳言中的豔壓四方,傾國傾城啊。

謝暄到底是恨極了謝昀,很快就從讓他惱怒的驚豔中回神,款步向謝昀走去,“八哥不棄,就過來一同暢飲一杯吧。”

但他話語放落,身形未定,視線之中,謝昀的右手對着他,輕輕一揮,他藏于袖中精致華麗的紫藤鞭,撕裂空氣,直接向他甩來。

謝昀太快,太出其不意,而他,太近了!

前後左右,哪個方向,他都逃不過這一鞭!

他下意識就閉上了眼睛!

“啪!”一聲,響在耳畔,他又猛地睜開眼睛,那一鞭沒有落到他的身上,他還來不及慶幸謝昀失手,就直接對上他帶着笑意和冷意的眸光。

“九弟閉眼做什麽?哥哥不過看一只飛蟲靠近,幫你打死了罷了。”

謝昀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不見了冷意,多了一種難言的慵懶意味兒,那雙眼睛,那顆淚痣,只要他想,就可惑人心神。

謝暄聞言怒瞪,還來不及怒罵或者辯解,謝昀毫無掩飾,眯着眼睛,又一鞭破空而來。

“啪!嘶啦!”

謝暄身上沒痛感,但那一鞭子直接将他右臂的衣袖震裂個徹底。

謝昀從七歲就開始甩鞭子,自是溜極了,忍住沒閉眼的謝暄,側開一步,卻依舊看着那鞭子從他門面上橫掃,然後才落到他的袖子上,那鋒利的倒刺就這麽從他眼前張牙舞爪而過。

“謝昀!”謝暄抱住露于空氣中的裸、臂,連退三步,“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好心請你喝酒,你卻……”

“我卻來幫你打蟲子嗎?”謝昀凝眉托腮,苦惱地接着道。

“你胡攪蠻纏什麽,我就沒瞧見什麽蟲子!”謝暄看謝昀那氣定神閑,悠然自得的模樣,怎麽能不氣急敗壞呢。

“明明就有!”謝昀盯着謝暄的眼睛,十分認真地道,“這麽大一個,你怎就看不到?”

“綠皮,黑須……還一個惡心人的粉白色觸手……”

整個芙蓉園,也就謝暄今日穿着一身深綠色的錦袍,謝昀所謂綠皮……應該就是這個了,黑須……就是謝暄的頭發,粉白觸手……就是那撕裂袖子露出的裸、白手臂了。

謝暄胸腔鼓動的幅度好似鐵匠鋪裏的風箱……

“胸還挺大,難道我看錯了,原是一只雌蟲?”謝昀要氣人,那絕對是花樣百出,終于将所有看客都瞠目結舌,憋紅臉去。

“啊啊,謝昀,我和你拼了!”

“哼,”謝昀又哼笑了一下,他可就等着謝暄來和他拼了的。

謝暄沖上前來,謝昀又一鞭子甩去,笑意未散,但眸中隐現的冰冷,卻讓人膽寒。

“啪!”這一鞭徹底落在了謝暄的身上,隔着幾層衣服,全然痛入骨髓,好多年沒受過皮肉之苦的謝暄,先是愣了愣,然後才感受到那鑽心的疼痛。

疼到連□□都喊不出,這就是謝暄眼前的境地。

但在旁人看來,他就只是愣在那邊,還都以為謝昀這一鞭,依舊沒落他身上去。

而謝昀也沒想等衆人回神,他眯着眼睛,又有數鞭落下!

接連劇痛的刺激,謝暄臉色都猙獰起來,踉踉跄跄,他沒控制住自己的雙腿,竟然讓自己直接跪在謝昀面前,“啊啊……”

嘶啞難聽的慘叫終于發出,眼淚鼻涕瞬間糊了滿臉。

少年時的記憶也沖上腦門!那一次也是這樣,他得罪了謝昀,謝昀卻當衆将他打得失禁,楚皇到近前了,他都沒停手。

自那之後,他就覺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別有意味兒,他就想着哪一日,也讓謝昀當衆出醜,讓謝昀給他跪地求饒。

但現在……還是他給謝昀跪下了,這可比挨鞭子的疼,還要讓他受刺激!

“這蟲子求饒倒是挺快,”謝昀再次調笑,眉梢一挑,“啊,還不愛穿衣服!”

“啊啊!”幾個公主都驚叫着捂住眼睛,但那指縫兒裏,依稀還能看到黑溜溜的眼睛,又怕又還想看。

“快起叫侍衛進來……”宜陽的世家公子們忍住轉身的沖動,總算覺得不對了。

其實早有感覺,但謝昀一出又一出,不帶重樣兒,又精彩之極,叫他們反應不過來。

也是謝暄倒黴,他若是能請來謝晖和謝明,多少能分散些身上的仇恨,也分散些被衆目睽睽之下,露出……雪白屁、股、蛋、兒的窘迫。

然而,此時只有他的身份與謝昀相當,他被制住,就無人,也無可能及時對謝昀阻撓些什麽。

“九弟,蟲子太惡心,是要被碾死的。”

謝昀聲音放低,那冷意卻十倍百倍爆發,謝暄所有的咒罵都被堵在了喉嚨裏,不敢發出了。

小路子就推着謝昀稍稍往前一些,同時回轉木椅,一行人浩蕩離去。

謝暄受了苦,還顏面掃地,等他的侍衛進來,謝昀早帶着他的人走了。

而且……他痛的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但他身上卻連一塊紅印子都沒留下,除了被謝昀用鞭子剝個精光!

在外人看來,謝昀頂多就是童心未泯,惡作劇一番,即便謝暄鬧到楚皇那裏,頂多就是讓應森到謝昀那裏不痛不癢地說道一番。

走出芙蓉園,小路子看謝昀的目光敬畏中,多了幾許崇拜。

楚皇不能給他做主,他就自己來,更準确地說,他并沒有期待過楚皇真能為他做些什麽。

“合德堂還去嗎?”小路子問道。

“他應該已經跑了,來日方長着呢。”

何況,阿喬說,他們不急的啊。而這些人,太急只會便宜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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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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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