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PART05

part05

蘇錦上保姆車時還是不情不願的。

他們要到城北一處施工地去。因為是拍最後的追擊殺人犯場面，場景要求是：“廢棄工廠”，“陰暗雜亂”。城北新樓盤施工現場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還挺遠。

車子一路颠簸，上了兩個高架，再左拐右拐進新開發房産地，才算快到目的地。

通往工地的路上布滿了灰塵，與保姆車檫肩而過的是好幾輛土方車，在幹燥的冬日季節裏，塵土飛揚。

這裏來往車輛不多，地也寬敞。

車子圍着工地繞了一大圈，最後穩穩停在工地後面一條小路上，小路兩邊跟着也早停着好幾輛車，其中一輛保姆車蘇錦透過車窗看都覺得眼熟：顏辰允家的保姆車。

那款型，那樣子，那車牌號，在電視上看到過好幾次，蘇錦記得。

“顏辰允也在啊？”靜語推門先下車，蘇錦跟在靜語身後，順勢拿過靜語遞來的墨鏡戴上，似是無意地一問。

“今天戲份挺重，人家是主角，能有不在的道理？”靜語給蘇錦撐傘，雖是冬日，但冷風加溫熱陽光的天氣，靜語還是要把蘇錦保護得妥妥當當的。

蘇錦多看了那車幾眼，點頭嗯了聲，靜語沒再說什麽，帶着蘇錦輕車熟路往裏面走，穿過幾個門幾條廊道，暈暈轉轉的，繞開一處障礙物，走進大門。

靜語還拉着蘇錦往裏走。

蘇錦眼尖兒的從來來回回走動的人群裏發現了一抹高俊的駝色背影。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身影。

蘇錦隔着墨鏡，心涼了一半：突然，有點兒不想進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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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哪裏由得她想不進就不進的道理。

“靜姐，我們在這裏！”遠遠傳來瑤玲銀鈴悅耳的聲音，穿過重重雜音，落到她們這邊來。

蘇錦和靜語停下腳步，齊齊順着聲源扭頭望去，一位身形嬌嬌小小的粉色身影在人群中尤為突兀。

瑤玲又換發型了，染着麻色梨花頭，五官還是那麽精致，搖着手裂着嘴朝着她們打招呼。

蘇靜眼皮一跳。

靜語把傘收了，拉着蘇錦往瑤玲那邊去。

蘇錦是半推半就的被拉走的。

瑤玲坐在人群中較為顯眼的地方，身邊除了公司新給瑤玲派的助手王欣外，還有一群蘇錦不認識的男人女人。

“錦姐，可讓我等到你啦。”瑤玲踩着那閃亮的銀色尖頭高跟鞋站起來，鞋跟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上跺了兩下，發出清脆地噠噠聲，那抹着上好眼影的大眼兒瞧着蘇錦看。

瑤玲本身就比蘇錦矮，這下穿了高跟鞋，正好能和蘇錦水平直視。

新助手王欣跟着瑤玲喊人：“錦姐。”

蘇錦拉下墨鏡，看了瑤玲，挑眉，扯唇：“好久不見啊，小妹。”

那“小妹”叫得，瑤玲面部表情一抽，就差當場翻白眼了。

蘇錦比瑤玲入行早，理所當然，又是同一個經紀人，瑤玲倒是一直堅持叫她“姐”，只是人漸紅後，這聲“姐”聽上去，不是諷刺就是諷刺......

“瑤玲，你說的那位人在哪？”靜語和瑤玲身邊的幾個人點頭招呼過，也不和瑤玲客氣來客氣去的，立馬就揪着瑤玲直奔主題。

這點果斷直接的性子是蘇錦欣賞靜語的原因之一。

王欣替瑤玲答話：“人剛才去休息室了，不在片場。”

王欣這麽說，瑤玲嗯哼兩聲符合。

片場人還挺多，蘇錦扭頭張望，不大不小的一層未裝修場地，中間擺着攝影機等物品，一群人圍在那裏，導演坐在機子後看屏幕，每個人都忙活得很。

靜語和瑤玲又說了些話，蘇錦提不上精神，四處張望，沒兩下就被靜語扯着袖子拖走。

蘇錦悶悶着回神。

瑤玲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開路，王欣留在原地沒跟過來，靜語抓着蘇錦的手不放，緊跟着瑤玲的步伐，就像是那種一放手蘇錦就會跑掉的樣子。

蘇錦木然地跟着她們倆往裏頭走。

卻還是沒怎麽忍住，眼珠兒四處轉動。

心理學裏面有一個著名的名詞s，即“視網膜效應”，意思是當我們自己擁有一件東西或者一項特征時，就會比平常人更會注意到別人是否跟我們一樣具備這種特征。

剛才在門口瞥見顏辰允一閃而過的身影，他穿着駝色的外套，雖然顏辰允并不屬于“她的東西或者特征”，但是她下意識在這些人裏尋找有着駝色外套的那個高大修長身影，還好，他不在。

——

瑤玲似乎和這個劇劇組的人都混得挺熟，一路遇到的人頻頻與瑤玲打招呼。

她們穿出拍攝片場地，繞到工地樓附近，旁邊還有一片人工湖，湖邊楊柳依依，同樣有一群人圍在那裏，攝影機，燈光員，打板聲......大概是同劇組的人在拍戲。

“陸先生在裏頭休息，要不靜姐你和我先進去看看情況再說？”瑤玲停下腳步，芊芊玉手指着樓大廳路口，扭頭和身後的兩人說話。

瑤玲的聲音很輕，蘇錦順着瑤玲的手指看了一眼，樓裏玻璃門緊閉，與外頭的寒風想比，裏頭定是暖烘烘的熱氣。

蘇錦把視線收回來，沒吭聲。

靜語同意瑤玲的說法，拍拍蘇錦肩膀，“那你在這裏等等，手機保持暢通，我先和瑤玲進去，什麽情況到時候電話。”

蘇錦瞥了皺着眉頭的靜語一眼，淡淡點頭。

那一副淡然的反應，靜語眉頭皺得更緊，在瑤玲看不見的角度裏狠狠瞪了蘇錦一眼，兩秒後恢複平靜表情，扭頭，招呼瑤玲準備離開。

靜語那兇狠的模樣，蘇錦頭皮麻了小下，立馬扯出一抹微笑，直直看着靜語和瑤玲走進樓後，蘇錦才聳拉下臉皮。

真是......

......陪臉陪笑哦。

經紀人和讨厭的人走遠了。

蘇錦松散地扭頭轉胳膊地，四周張望了一圈，視線最後停在湖邊那些人群上，頓了兩秒，蘇錦擡腳，往那邊走去。

四下除了那些劇組人員外，沒有其他外人在，一片荒涼，環境單一。

她雖然說配過幾部劇的角色音，但很少跟着劇組到現場，配音反正有現成的音頻資料，況且，她是很少有資格能到現場觀摩的。

當初想轉行入演藝圈，其實也是對這個圈子的興趣和好奇。

那邊的談話聲嬉鬧聲挺大，蘇錦沿着較隐蔽的草叢邊走，走近湖邊，伴随着涼風吹拂，漸漸能聽清那些人的嬉鬧玩笑聲。

氣氛很活躍，與工地裏頭的那組嚴肅氣氛截然不同。

蘇錦沒敢靠得太近，盯着那邊使勁瞧，好巧不巧讓她看到了那抹駝色身影。

蘇錦停下腳步。

她就站在距離他們五、六米的地方，左手邊就是人工池塘，白鞋子踩在泥土與水泥地交接處，許是湖水的濕潤原因，泥土松松垮垮的，仿佛只要人一不留神踩上去，就會失足滑入湖池。

蘇錦是這麽想，視線卻不偏不離緊緊盯着那抹高俊的身影。

顏辰允背對着蘇錦，手裏接過身邊人遞來的礦泉水，蘇錦視力好，竟然還能看清那礦泉水的牌子：恒大冰泉。

他的背影又高又瘦，仰頭喝了幾口水，再把水遞給身邊的男子，而後，甩手就把那件駝色外套脫了，幹淨利落的動作，甩掉外套，露出裏頭單薄的一件白色襯衫，擡手，把外套塞給身邊的男子。

再把剛才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仰頭從額上往下澆，冰冷的水沖刷過臉龐。

蘇錦看得不免渾身一緊。

他這是要拍戲了吧。

那麽......冷的天啊......

蘇錦眉頭始終沒有松開過，抿着嘴，往後退了半步，視線從那邊收回來，腳下不知又踩到了什麽黏糊糊的東西，低頭，想擡腳翻起鞋板來看。

——卻忽然聽到那邊傳來一聲巨大的“撲通”聲！

是重物掉進水裏的沖擊聲！

蘇錦腳還沒站穩，心下一咔噠，猛地擡頭望去！

本是團團圍在一起歡聲笑語的人群，一下沸騰了起來！

“啊！掉！掉！掉水裏了啊！”

“顏辰允掉水裏去了！快！他不會游泳！”

“快叫人過來！”

“誰！誰跳下去救他啊！”

“120！快打120！”

“快來人下去就他！導演！編輯！小劉！小宋！快過來！”

“快來人......”

......

……“哎！哎！哎！又有人跳水裏去了！一女的！怎麽回事！”

——

顏辰允被送到就近的醫院裏，蘇錦跟着也被一同送到醫院。

只是落水的不是她，她是跳下水救人的，寒冬臘月的天，湖水冷得和冰一樣。

事情發展得有些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劇情。

她被劇組的人一同塞進救護車裏送到醫院，不由她怎麽說自己沒事，護士壓着她不放，那方才給顏辰允端水拿衣服的男子也擋着她不讓她走。

男子是顏辰允的經紀人宋楠。

蘇錦那是：“......”

醫生給她初步小檢查，沒事，就把她關在病房裏晾着。

靜語和瑤玲壓根不知道她又惹事闖禍了。

不到她們。

經紀人不在她身邊，渾身濕濡濡的，白板鞋裏都是水，索性被她一腳踢掉扔在病邊，裹着毯子，顏辰允的經紀人宋楠敲病房門進來，送來了一袋子幹淨衣服。

宋楠朝狼狽不堪的蘇錦微笑：“蘇姐，這裏是幹淨的衣服，您先将就換一下吧。”

蘇錦還有些許尴尬，扯嘴，呵呵：“麻煩你了......”

宋楠撓頭，“哪裏，這都要感謝您救我們家辰允啊。”嘴上這麽客套的話，宋楠其實心裏緊張得要命：他仿佛預測到了如果不好生照顧好這位蘇小姐，顏辰允那家夥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呵呵]。

劇組給蘇錦也安排了間單獨病房，宋楠退出房間後蘇錦立馬丢開毯子，轉身躲廁所裏換掉髒亂濕漉的衣服。

送來的是一套運動服，簡單合身，從裏到外，蘇錦麻利換好後，想開房門溜走，門才偷開了一半，好巧不巧宋楠就一臉神秘蒙娜麗莎微笑站在門外，手裏端着熱牛奶和厚羽絨服。

宋楠，摸摸鼻子：“蘇姐？”

蘇錦：“......”

宋楠把熱牛奶遞給蘇錦，“蘇姐，趁熱喝，別着涼了。”

蘇錦顫抖着......接過來時，真不好意思了：“真的太麻煩你了。”然後，默默退回房內。

宋楠跟着進屋，把羽絨服平坦放在邊，乖乖立在一邊，眼兒不偏不離瞧着蘇錦看。

蘇錦那是：......

仰頭喝了一口熱牛奶，把杯子擱在旁桌上，摸摸口袋裏那已經濕掉死機的手機，蘇錦更是尴尬萬分，瞧着宋楠，把手機抽出來，示意了下自己黑屏的手機，“那啥，可以......借我一下手機我經紀人嗎？”

那手機确實是換了，蘇錦拿起來時還有水珠從後殼縫隙裏流出來，滴答落在地板上。

蘇錦：......

蘇錦有這麽一小要求，宋楠當然是立馬掏出自己的手機，二話不說遞給蘇錦，那陣勢，像極了要是自己怠慢了半分就要被砍頭的樣子。

還顫顫巍巍着連忙把手機屏保解鎖。

蘇錦疑惑着多看了宋楠一眼，小小點頭說了聲謝，接過手機來，點開撥號鍵，然後......

靜了三秒。

蘇錦皺眉，耳後一熱，一下不好意思了，擡頭看宋楠時眼裏竟是不自在，哭笑不得，把手機遞還給人家，才說：“我不記得我經紀人電話號碼啊......”

宋楠：“......”

蘇錦扶額：丢人現眼.....

宋楠倒是沒注意蘇錦尴尬狼狽樣，小夥子呵呵又笑了幾聲，聽不出來是什麽韻味的笑聲，好在是轉了話題，看看手腕表時間，掐指這麽一小算着，顏辰允那邊應該已經收拾妥當，宋楠清了下嗓子，對蘇錦示意指了下門對面另外一間病房：“辰允在對面，已經醒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