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居然敢玩起他來了!
廊上挂了燈盞,橘色的光落下來,顯得她的身子孤寂又單薄,“王爺。”她輕輕喚了一聲,裏面卻沒動靜。
等了好一陣,屋裏那人都不曾應她一聲。
盯着手裏的連雲卷看了片刻,她嘆了聲氣,将東西包好置到門沿下,才起身離開。
看着那個落在門框上的剪影離去,趙止洵才開口道:“去看看她放了什麽東西。”
“哎。”
雨堂小心應着,去打開門,便看到一個擱置在門沿下的油紙袋,拿了絲帕包好。
他拿起來,走到趙止洵面前遞給他。
一股香味從絲帕裏盈出來,趙止洵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将絲帕卷着的那一包東西接到眼前。
連雲卷?
這是他跟趙懷甫小時候最愛吃的糕點,自從趙懷甫死後,他便再也沒碰過這東西。
想來,是蕭氏與她說了趙懷甫的事。
他的眸光沉了沉。
連着好幾日,楚無念進屋給趙止洵淨面更衣,跟他叽叽喳喳說着話時,他總是繃着一張臉,半句話也不曾搭理她。
眼看着就要到蹴鞠會了,趙止洵提都不提一嘴,楚無念心中着急得很。
各家各府也都給他送了請柬來,想讓他到時候去露露臉,送來的請柬中,大多數都是家中有适齡的官宦小姐的府邸送來的。
連蕭氏也特地從壽安堂過來一趟,勸慰他,“洵兒,這蹴鞠會各府的小姐都會去,你若實在不喜歡音兒,就借着這個蹴鞠會多瞧一瞧別府的小姐,沒準會有個合心眼的。”
他已經連着好幾年不去,蕭氏想着先把他騙過去,只要他一去,後面的事便好辦了。
豈料她剛說完,趙止洵便十分幹脆地回道:“母親,兒子會去的。”
蕭氏怔了怔,過後才反應過來,笑得心歡,“只要你肯去,我都高興。”
他笑着應承下來,涼薄的眼掃過身旁站着的這人臉上,就見到她也跟着笑,真切得很,不像是裝的。
看得他心生煩躁,直接低斥她一聲,“傻笑什麽,送老夫人回去。”
楚無念急忙收住笑意,躬身道:“是。”便上前推着蕭氏出他的屋門,看着那抹單薄的身影離開,他抓起旁邊一本文書,“嘶”地一下打開,将面帶不悅的臉遮住。
“老夫人,這下您放心了吧?”
推着蕭氏走在平緩的青石板路上,兩邊枝葉扶疏,楚無念笑着問她。
“他肯去,我這心便落了一半。”蕭氏笑得溫和,接着又小聲說道:“到時候啊,你想法子讓音兒挨着洵兒坐。”
“老夫人放心,包在奴才身上。”
楚無念拍了拍胸脯,蕭氏是她叫來的,只要是能讓趙止洵和林初音親近的事,她定是都欣然答應。
有了身後這人的幫襯,蕭氏心寬不少。
“沒曾想我們倒是誤會了這孩子一場。”看着楚無念緩緩從月門邊上消失,推着蕭氏進屋子的崔嬷嬷嘆息一聲。
“是啊,她倒是也不記恨我。”蕭氏的眼中,難得露出歡喜的神色來。
“這麽看來,當初二公子讓她換成侍從的裝扮,便是為了顧及您呢。”崔嬷嬷想起楚無念剛進親王府的事,提了一嘴。
知道楚無念為女兒身,是崔嬷嬷打她手掌心時,那時候抓着她的手腕,她便覺得她右手上的脈搏跳得極快,再仔細瞧一眼這雙掙紮的手,小巧細嫩,與男子的手相差太遠。
“總之,她要真能幫洵兒和音兒,我便信了她。”蕭氏斂下眉頭,只有趙止洵和林初音定下親事來,她心裏面這塊大石頭才能完全着地,不然會一直懸着。
崔嬷嬷微微颔首,替她蓋好膝上的厚毯。
每年年末的蹴鞠會,都是皇家督促着開辦的,是以,不僅皇室中會有人上場,後宮有龍嗣的妃嫔,都會出場。
楚無念和趙止洵一到,便落座到掌事太監安排好的位子上,四面落了紗簾,可冬日裏的風極大,冷風将紗簾吹起,一眼便能瞧見裏頭坐的人是誰。
許多官家小姐一到,那雙眼睛便直勾勾地往趙止洵坐的位子看過來,恨不得将水汪汪的眼睛長在他身上。
雨堂瞧着自家的主子臉色不太好,喊來幾個家奴,走到看臺裏邊來,将廊柱上垂挂下來的紗簾拉住,讓風吹不起來。
那些官家小姐暗暗罵那幾個家奴幾句,嗔怒地收回炙熱滾燙的眼神。
這下,趙止洵的臉色才緩和一些。
楚無念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招惹他,只一心留意着外面的動靜。
方才進來時,她掃了這人來人往的草場一眼,見到了定國公府的位子,卻沒見到林初音,心想她興許是還沒到。
“那麽記挂她,直接到外面去候着不是更好?”看了身旁這心不在焉的人一眼,趙止洵輕曬道。
“真的嗎?”
下一刻,耳邊便傳來她熱切地回應。
原以為這人會像個縮頭烏龜一般,畏畏縮縮地回一句‘不敢’,可她倒是好樣的,直接一臉真誠地反問他。
拂着茶蓋的手一下收緊,趙止洵看着她,眉眼生出笑意來,“真的。”語氣溫柔得很。
“好。”
她想也不想便一口應下,拔腿跑了出去。
雨堂悄悄擡起眼,便見到自己的主子臉黑得如炭灰一般,那雙冒着火光的眼睛,仿若下一刻便能噴出火來。
身子哆嗦一下,他急忙低下頭去閉眼,手緊緊拉着紗簾。
走下看臺,楚無念在臺階下站着,眼眸四處打量,等着林初音過來。她在裏面确實不好等啊,若是紗簾還沒被那幾個家奴拉住還好些,可紗簾被他們拉得嚴嚴實實之後,她便什麽都瞧不到,就算是林初音來了,她想必也不會知道。
還是出來等好些,她攥了攥交疊的手。
可站了沒一會,楚無念就呆住了,總有丫鬟跑過來給她遞荷包,叫她轉交給坐在看臺裏的那人。
有李家小姐送的,有孫家小姐送的,張家小姐送的,直到她摟了個滿懷,後頭來得慢些的丫鬟才沒好意思再往她懷裏塞。
她艱難地扭頭,看身旁的家奴一眼,他的懷裏亦是被塞了滿懷。
臉上犯難的楚無念轉回頭望上看臺上的人,紗簾裏的這人,正低着頭氣定神閑地飲茶。
“雨堂,雨堂...”
她小聲叫着躲着廊柱後的倒黴蛋。
雨堂偷偷睜開眼,剛想扭頭應她一聲,面前便投來一記鋒利的眼刀子,吓得他趕緊縮回腦袋,又乖乖閉上了眼。
眼瞧着林初音到了,楚無念手裏抱着這一堆東西卻走不開,她滴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眉眼勾出狡詐的笑,抱着懷裏的東西走到那些官家小姐面前,恭敬地颔首道:“各位小姐,我家王爺說了,各家小姐送的荷包他都喜歡,想請你們到看臺上一道喝杯茶,不知各位小姐可否能賞個臉?”
霎時間,楚無念的這番話“嗡”地一聲就在眼前這些莺莺燕燕的人群中炸開,那些官家小姐連應都沒來得及應一聲,争搶了自己的荷包直接就往趙止洵的看臺沖,盛大的陣仗引起一陣騷動。
楚無念偷笑一聲,抓緊朝林初音那邊走去,趁着她還未走上看臺,開口叫道:“林小姐且慢,我家主子有事想請您相幫。”
回頭看到來的人,林初音擰緊眉頭,水滴滴的杏眸生出怒火來,冷斥一聲,“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那架勢,恨不得上去把她咬了。
“上回在麒麟院裏,是奴才冒犯您了,奴才給您賠不是,可王爺那兒真的有事需要林小姐相幫,還請林小姐能過去一趟。”
她皺着一張臉,眸光有意無意地朝趙止洵那兒望一眼。
只見到看臺下面圍滿了花枝招展的各府小姐,個個千嬌百媚的,争着往看臺上擠。
林初音不耐煩地瞪她一眼,順着她的眸光看過去,那張臉直接就變得慘白,氣得連手指頭都指不直了,憤憤地道:“她們,她們好大的膽子,居然連正琅哥哥的看臺都敢闖!”
“王爺正被她們煩得腦仁疼,這才催奴才過來,請林小姐去替他解解圍。”楚無念也急着一張臉,眼眸子十分真摯地瞧着她,透着焦急。
“是正琅哥哥讓你過來的,我這就去。”聽到是趙止洵的意思,林初音也不再跟她計較,提着裙子就往趙止洵那趕,生怕被她們捷足先登,鵲枝急急忙忙跟上。
往趙止洵那伸一下脖子,楚無念抿了抿唇,從定國公府的看臺下離開。
巳時一到,該來的人都到齊了。
各家各府的看臺上都坐滿了人,後宮妃嫔的看臺挨着皇室的看臺,并不難找,只是皇室威嚴,外頭都有禦林軍把守着,閑雜人等都不讓靠近半分。
楚無念正想法子混進去,手臂忽然被人一拽,消失在人群中。
趙止洵沒等到看臺下的那人進來跟他認錯,卻等來一堆莺莺燕燕在他的面前争寵,手裏還都攥着荷包。
“是王爺請我來喝茶的,你們好大的膽子,竟還敢攔着?”李家小姐一臉篤定的模樣,指着眼前擋住的家奴怒罵。
孫家小姐睨了她一眼,冷嘲道:“得了吧,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王爺怎麽會見你?”
“別搔首弄姿的了,王爺還在裏頭呢,你以為他又會見你不成?”張家小姐站得端莊,說出口的話卻沒全無禮數。
看臺裏的人臉色一下子冷下去,朝雨堂怒斥一聲,“她人呢?”
“奴,奴才也不知...”
雨堂抖着腿,他一直在這拉着紗簾呢,哪知道啊。
雙手緊握成拳,趙止洵正要從位子上站起來,便聽到一陣尖銳的喝斥聲,“正琅哥哥就要與我定親了,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賤蹄子竟還敢過來鬧事?”
心往下一沉,火氣從心底直接燒到心頭,趙止洵擰緊眉頭,冷笑一聲,“好啊,好得很。”
居然敢玩起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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