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反正說了以後, 他們也不會聽的。

想到這裏, 程袁青看向旁邊小小的一團兒人, 低聲囑咐, “童童,你可離這兩人遠一些!”

許童童從被褥子裏面探出來一個腦袋,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跟着點了點頭。

程袁青欣慰的笑了笑, “童童最乖了!”

許童童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她迅速的爬了起來,“程大哥,老支書吩咐我下午去挑種子, 我現在就過去了!”, 挑種子這種活計輕松,不過工分也少, 好在許童童吃的少, 她掙的工分也是夠的。

程袁青收起了地上的剛編好的竹籃子, “我跟你一塊!”

高悅看着他們兩人離開後, 冷笑, “我看你們能熬多久!”

晚上的時候,家裏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吃飯的,誰成想下午天黑的時候來了一場細雨, 要知道春天的雨可是貴如油的,已經從生産隊放工的村民們,又被老支書給叫了回去, 不為別的,就為了這點春雨把玉米種給種下去,秧苗将來會壯實一些。

老支書挂着支書的名字,實際卻是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什麽時候該種什麽,經驗老道的很,大夥兒都放工了又把人叫回去,就是老支書的注意。

村裏面的人都信服老支書的很,知道跟着老支書走,一準沒錯,但是知青點的知青不一樣,下午好不容易請了半天的假,晚上還沒來得及吃頓熱乎飯,就要頂着春雨去播種,各個怨聲載道的。

晚上這一場春雨,周秀英也沒放過,都是村子裏面的老人了,知道這種雨是最肥的,她原本都在屋歇着了。

聽見外面的雨滴,她又去了自留地,多攏了幾攏土出來,又翁了幾攏的土豆,家裏的孩子都喜歡吃,這個點種下去,幾場春雨下來,土豆瘋長,若是長的快,指不定到時候桌子上又能多添一道菜,玉米糊糊裏面也能添幾個土豆,還能耐餓一些。

阮綿綿到底是弄家的孩子,不是大戶家的千金,家裏人都在忙活的時候,她不可能就在家大眼瞪小眼,地裏幫不上忙。

那就去廚房幫忙活,把剛進門垮着臉的大嫂給喊到了廚房幫忙燒火,她自給兒把周秀英下午給她的鑰匙拿了出來,舀了一葫蘆瓢的玉米大碴子,又去酸菜缸裏面撈了一大把酸菜起來,酸菜剁碎了。

把中午她爸帶回來的鹵肉拿了十多片出來,若是細分下去,肯定是不夠的,她就一塊切成了肉沫,混着酸菜一塊炒了了起來,又看了看門後面的大白菜,自家種的大白菜,這方面周秀英倒是沒有太管着吃。

阮綿綿也不是吝啬的人,直接拿了兩顆大白菜出來,三下五除二的把白菜葉子給垮掉了,春天的白菜,有些老,中間都起了硬邦邦的菜苔,她也沒舍得丢,一塊剁吧剁吧,從窗戶上捋下來了一把紅辣椒,炒了一個酸辣大白菜,還有一個酸菜炒肉末,當然肉末剁碎了和酸菜一塊炒,是找不到的那種。

看了看下午自家兩只母雞下的兩個蛋,阮綿綿想了想,又用着剩下的白菜葉子,做了一個白菜蛋花湯,她不是摳門的人,用的是水缸裏面添了甘露被稀釋的水,做出來的飯菜味道格外的香。

當然一滴甘露倒到了一大水缸裏面,效果肯定不如給周秀英和阮國華他們喝的水好,但是阮綿綿想要給自家父母還有奶奶從根源上調理下身體,這水缸是最好下手的地方了,只是便宜了趙小玲和劉愛枝。

趙小玲一邊往竈膛裏面塞着柴火,一邊坤着脖子往鍋裏面看,她就不明白了,這都是往日吃的菜,怎麽這傻子做出來的就格外的勾人,勾的她連連咽口水。

阮綿綿跟沒聽到一樣,手裏該幹嘛幹嘛。

這一場搶種,等老阮家的人再次回到家的時候,隔着老遠都聞到了家裏香味,跟着老阮家一塊回來老周家笑着打趣,“國成,你家今天莫非炒肉了?”,這年頭,也只有炒肉了才會這般香咧!

阮國成向來是半晌都打不出來一個屁的,他搖了搖頭,并不回答,老周家的也不放在心上,抗着鋤頭回到自家裏面。

阮家的幾個孩子可沒阮國成這般沉得住氣,阮志武忙活了一天,中午吃的飯,又是小子,做的都是體力活,早都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聞到家裏的味道,直接嗷了一嗓子,“奶,今天晚上做啥好吃的了?”

他貓着身子跑到了廚房裏面,卻發現廚房裏面沒有奶,喊錯人了,他局促的抓了抓腦袋,吸溜着口水,“小妹,你今天做飯啊?”

阮綿綿握着鏟子的手一頓,擡頭笑眯眯道,“大哥,來幫忙端菜,今天嘗嘗我的手藝。”

她雖然會做飯,但是已經好幾年沒用過菜刀,更不用說掌鍋了,家裏的親人都把她當做小孩子看待。

阮志武眼睛一熱,“好好好!我今天要吃五碗!”,他太久沒吃到小妹做的飯菜了,其實要他來說,家裏面做飯最好吃的就是小妹了。

以前小妹沒傻的時候,偶爾也會做一頓,他每次恨不得把盤子都給舔幹淨。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阮志武,阮志文也是,別看他平時和阮綿綿兩人嗆的厲害 ,但是若真是論疼起小妹來,阮志文絲毫不必阮志武差,向來口齒伶俐的他,竟然語塞了,他悶聲,“小妹辛苦了!”

阮綿綿不知道自家二哥是怎麽了,她疑惑的看向阮志武,阮志武也覺得二弟怪怪的,不過二弟每天都怪怪的,鼻尖傳來的香味讓他瞬間把亂七八糟的事情甩到了耳後。

阮國華和方秀蘭兩個是最後到屋的,他們在縣城上班,離的遠,所以最後一個回來也不奇怪,他們也是循着味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以為今天家裏炒肉了。

等吃到了飯菜,阮國華才知道今兒的是自家閨女做的,他是又自豪又難受的,自豪的是自家閨女可真能幹,難受的是,是他沒能力,閨女剛好,就開始忙活家裏的事情,沒能好好休養一番。

這樣一想,再好吃的飯菜到嘴裏都不是那個味了,方秀蘭也是,她沒得那麽多顧忌,“綿綿,下次別做了,等媽回來做!”,一般晚上的飯都是方秀蘭做的。

阮綿綿幫忙一做,方秀蘭就輕松了不少。

阮綿綿笑眯眯道,“我做的不好吃嗎?”

哪裏不好吃,正是好吃的不得了,方秀蘭想的長遠,就擔心綿綿做的好吃,往後做飯這活計就落到了自家閨女身上,只是這話她卻不好當做一家子的人來說的。

周秀英自然是明白了老三媳婦的意思,她直接了當,“往後咱們老阮家的飯菜輪着來做!”

劉愛枝扒拉了一口酸菜肉沫,含糊不清道,“媽,綿綿既然做的好吃,就讓綿綿來做,咱們累了一天了,回來有口熱乎好吃的飯菜,能輕松不少咧!”

趙小玲恨不得把自家那蠢婆婆的嘴給堵上,她這樣一說,護犢子的老太婆若是能讓阮綿綿做下去,她跟蠢婆婆姓。

果然,劉愛枝這話一說,桌上好幾位變臉的,周秀英嘴皮子一張,“往前兒你三嫂天天在縣城上班,每晚趕回來做飯,你沒見你說你三嫂累了一天了,這會輪到你做飯的時候,就說累了一天了??”

劉愛枝讪讪道,“媽,你不能這麽偏心,綿綿傻了這麽多年,沒做過家裏的一絲家務活,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在不做,過兩年就成婆家的了。”

這話一說,可點燃了方秀蘭的突突突的那根神經,“大嫂,我家綿綿是沒做,但是志文和支武兩個男娃子每天幫家裏做的活可不少,志剛,志明和志亮三人可有做過??”

大房的三個,回來了以後可都跟大爺一樣,地上的拖油瓶倒了都不帶扶一下的。

劉愛枝飛快的說道,“我們家三個小子,是男娃子!”

方秀蘭嘲諷,“我們家志武和志文難道不是?”,他們為什麽做??可不就是想幫父母減輕點負擔,把綿綿那一份做了,免得其他幾房的人嚼舌根,“還有小玲,嫁進咱們老阮家,那可是當祖宗來看着的,沒見過哪家長輩頓頓做飯,當小的還吃的嘛香!”

趙小玲拿着筷子的手一僵,“三嬸,明天我來做!”

阮綿綿這一點倒是心大,她做飯明顯自家奶奶,父母還有哥哥幾個人能多吃一碗,但是自家母親和奶奶都護到這個份上了,她要是再說做,那可有點白瞎了他們的心思了。

周秀英把剩下的話一起說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老大媳婦做,做夠一個星期後,三房的人每天出一個,輪着來做!!”

這樣一說,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劉愛枝頓時不服氣,憑什麽讓她先做一個星期啊!

她梗着脖子辯駁,“媽!我做的可是豬食!”

周秀英不輕不淡的看了一眼劉愛枝,“你自給兒都不嫌棄豬食,我們也不嫌棄!”,不能在慣着老大媳婦這個攪家精了。

往前兒,就是看在老大媳婦做的難吃,這才把做飯的活兒落在另外兩個媳婦身上,秀蘭又心疼綿綿那時候還傻,她做飯的時候能私底下照顧一些,如今綿綿好了,那還不如直接放了出去,一家人輪着來!

大房能出的人可只有趙小玲,剩下的都指望不上,而二房能出的則只有李秋菊,三方可多咧!

三房的随便拎一個出來,各個是做飯的好手。

這下,明知道老太太這是偏心三房想的折子,可是他們卻沒法說,嘴裏苦的不行,誰讓他們大房這一支都是祖宗呢!

劉愛枝還要叨叨,卻被阮國年一腳踹了上去,“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他一發火,劉愛枝頓時安靜了下來。

阮綿綿默默的吃着自己碗裏的玉米糊糊,到底是加了玉米芯子打出來的,就算是她比平時多煮了一刻鐘,軟和了不少,但是咽下去的時候,還是有些刺嗓子,方秀蘭看着阮綿綿沒什麽胃口,心裏琢磨,一會去給小閨女弄點別的吃的。

阮綿綿可不知道自己不過下咽的時候,蹙着眉毛,都被自家母親看到了眼裏面,她努力讓自己下咽,卻猛地聽到自家大伯說道,“綿綿,今天那些知青是不是來找你交換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了?”

阮綿綿一怔,她點了點頭,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一些。

“你是個姑娘家的,莫要被那城裏來的小白臉兩句好話就哄了去!”,阮國年繼續,“這個名額留給自家人用吧,不要給外人騙了去!”

一直沒開口的阮國華臉色有些不好看,“大哥這是什麽意思?大人物既然給了綿綿工農兵大學名額,自然是屬于綿綿的了,怎麽?你昨天想要那個承諾,今的兒就要這個工農兵大學名額了??”

阮國年也知道這事情不地道,所以他昨天沒說,隔了一天緩了緩才說出來,但是沒想到自家三弟這般不給他面子。

阮國年卻忘記了,面子不是別人給的,而是他自給兒掙來的。

“老三,一筆寫不出來兩個阮字,綿綿是個姑娘家家的,要這個名額也沒用,還不如給了志明去,志明身體不好,學習成績也不如志文,你當叔叔的拉拔一把志明,志明自然會記在心裏面,往後他成器了,咱們老阮家也能光宗耀祖!”

阮國年的心病就是沒能幫自家二兒子弄個工農兵大學名額,讓他出息了去!

老大不是個愛讀書的,他竭盡所能的把老大送到公社民兵隊,老二愛讀書,那就是阮過年心中的希望,如今有了個捷徑路子,他自然是要把這捷徑給老二攬過來。

至于老三阮志亮,已經廢了,他完全是失望了,如今阮國年就把希望放在了大兒子和二兒子身上。

他這話一說,阮綿綿都覺得自家大伯有些忒不要臉了!

就算是她不要這個名額,那也是可以給自家親親的大哥或者二哥的,憑什麽要給了這個隔了房還不親熱堂哥來??

怕是有病!

阮國華要被自家大哥這強盜思維給氣笑了,他眯起眼睛,眸子裏面只有深不見底的黑,就那樣沉沉的盯着阮國年看,“這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是綿綿的,我自己的親兒子我都舍不得讓他們去搶自家妹妹的名額,憑什麽要顧着這個隔房的侄子?不過當了幾年的會計,如今大哥的臉也越來越大了!”

這話可有點不留情面,阮國年覺得自己的裏子面子都給丢盡了。

“志武不是讀書的料子,志文的成績好,就算沒有這個名額,也能讀的上大學,唯獨我們大房的志明身體不好,讀書也不如志文,三弟,你就當行善積德,幫幫志明吧!”,說道最後,阮國年明顯在揍懷柔政策了,帶着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阮國華一字一頓,“名額是綿綿的,誰都不要打主意!”

“一個丫頭片子,上大學有什麽用??”,阮國年聲音不由自主的高了幾分,也是第一次在飯桌上和阮國華兩人吵了起來。

“我們家一個閨女,頂的上你三個兒子!”,阮國華冷笑。

周秀英一拍桌子,厲聲,“這飯要是不吃了,都給我滾!”

老太太這一發火,桌子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她站了起來,把桌子上每一個人的神色都收在眼裏面,“老大,你昨天要打綿綿那關系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不要打綿綿的主意,綿綿手裏的東西都是他自給兒的,怎麽?就過了一天,就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嗎??”

阮國年還是有幾分懼怕自家老太太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絲毫不怕的,“媽!您就這樣偏心三房的丫頭片子!”

“沒把屬于三房的東西給了大房,我這就是偏心了??”,周秀英厲聲,“老大,你要是不懂什麽叫偏心,我教你,來昨兒的三房看上了大房的那一臺縫紉機。”,她巴掌朝上,伸到了阮國年面前,“來,把大房的縫紉機給三房送過來!”

“憑什麽?”,劉愛枝一下子氣的跳腳,那可是她兒媳婦的陪嫁,是大房的東西。

周秀英斜睨了一眼劉愛枝,“老大,我有押着你們把縫紉機送過來了嗎??我這麽多年可有從大房扒拉過一根針線到三房??你不回答,我來回答,家裏的加餐,哪一頓不是三房從縣城帶回來的,我看那麽多東西都吃到了狗肚子裏面去了,喂了狗,狗還知道搖搖尾巴,看看你們??這嘴臉當真是難看的要死!今兒的我把話放在這裏,你們誰要在敢打綿綿工農兵大學名額的主意,就從老阮家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是什麽意思?那就是分家了。

“娘,您這話……這話也太難聽了……”,什麽叫養條狗,還會搖搖尾巴,他們連狗都不如了。

“我說的是事實,怎麽戳到你們的肺管子了??這些年三房帶回來的肉你們沒吃?”,周秀英淬了一口,“不!你們沒少吃!”,頓了頓,指着桌上的酸菜炒肉沫,“你們嘴裏面現在吃的就是,中午吃的也是!可是你們這群白眼狼記不住三房的好,還要從三房身上收刮一層皮下去!”

阮國年一張老臉青了白,白了綠的,周秀英就當沒看見,噼裏啪啦,“從今天開始,咱們老阮家分飯不分家,往後各房做了各房吃,老三帶回來的東西,喂了狗,都不喂你們這群白眼狼!”

“娘!當年爹的遺言可是老阮家這輩子都不分家的!”,阮國年不可置信。

周秀英冷笑,“你是聽不出來我的話嗎?我說分飯不分家??我哪裏違背老爺子的遺言了?”

阮國年還要說些什麽!

卻被周秀英一巴掌呼了過去,她見阮志亮還在往嘴裏面扒拉,就是一陣生氣,嗖的一下,把桌上還剩下的小半盆子的酸菜炒肉末給端了起來,“奶,你幹嘛?”,阮志亮筷子伸到一半,戳到了桌面,他眼巴巴的看着被周秀英端走的酸菜肉沫。

“我去喂狗,都不給你們這群白眼狼吃!”,不發威,還真當她周秀英脾氣變好了啊!

別看是自己的親兒子和親孫子,惹急了,她一個都不認,他娘個仙人板板,這老大一準随了寶根那死老頭子,又蠢又毒的,難怪這麽多年來,只能當個會計,連個大隊長都混不上去。

也只有老三和老四像她,想到老四,周秀英的心口窩子一陣刀割一樣難受,也不知道老四如今還在活着沒有。

阮志明好半晌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連累了,他幹嚎,“奶,我還沒吃飽呢!”

走到門口的周秀英一嗓子吼了回去,“找你爸去!”,老大不是能耐嗎?

阮志亮像極了劉愛枝,愛吃又愛玩,是村子裏面遠近有名的小混子,他看向阮國華,有些不耐煩,“爸,你把奶氣跑了,我連飯都吃不飽!”

阮國年這會老臉都沒地方擱,聽到這話,拿着碗就要去砸阮志亮,一想一個碗要三分錢,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把筷子扔了過去,“滾!”

劉愛枝這會有些懵,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趙小玲是氣啊!她氣的胸口窩疼,一直以為公公是個聰明的,到頭來,還不如蠢婆婆聰明!

如今,把三房得罪死了,指望他們大房,一年到頭能吃上一回肉都不錯了。

二房的人倒是沒啥反應,李秋菊吃完,老老實實的收拾桌子。

唯獨,阮綿綿他們這一房,有點被幸福砸暈的感覺,以後可以單獨開火吃飯了??

他爸爸帶回來的肉,可以留給他們自己吃了??

當真是幸福來的太突然!!!

不怪三房的要求低,而是從來沒想過會有這天,當年阮寶根留的遺囑就是老阮家這這輩子都不能發分家,要是阮寶根還活着的話,大家過的不好,倒是有可能分。

但是如今人家都成了烈士,長埋于地下,他說的話,當孩子們的若是不聽,那就是天大的不孝順了,是要被整個村子的人戳脊梁骨的。

阮家三房的人面面相觑,阮綿綿脆生生的說道,“爸,我明天想吃醬肘子!”,她這話一落,桌上的其他人,都豎起了耳朵。

阮國華揚了揚眉毛,大手一揮,“成,爸明天給你買一個醬肘子,在買半斤花生糖!”,他手裏才得了票,但是卻只有半斤,還是珍貴的花生糖,阮國華是真舍不得買回來,給大夥兒分啊!這分飯不分家,當真真是好主意!

對于三房來說,以前的舍不得,如今都舍得了呀!

阮志亮傻眼了,以前醬肘子回來,他可是吃的最多的,如今他吃不到了啊!

他當場就嚎,“爸,我也要吃醬肘子!”,阮志亮可不小咧!比阮綿綿還大上一個月,不過是大房的老幺,總歸是受寵一些的,這一寵就寵出來了如今無法無天的性子。

阮國年罵罵咧咧,“滾!你爸沒本事,想吃找你三爸去!”

阮國華跟沒聽見一樣,他這會還有氣呢!之前老大做的那些事,忒心寒了一些。

他冷笑,“大哥,我們三房可有三個孩子,自給兒都不夠分!”,他這人沒多大的心眼,就想一心護着老婆孩子,往前兒沒分的時候,有什麽好東西拿回來都是大家夥平分,本來心裏就不舒服,他掙來的東西,給自己老婆孩子花那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憑什麽要養着其他幾房的孩子?

關鍵是,他那幾個侄兒子,吃完了抹抹嘴,誰都不認識!

要他看,這就是有什麽老子,就有什麽孩子。

沒看到他兩個兒子,護着閨女跟護眼珠子一樣,再看看大房的,一個塞一個的白眼狼。

阮綿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家爸爸,真威武!

她奶也威武!

這樣一看,就她是個小廢物,不過是個有人護着的小廢物,阮綿綿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回到了東屋,和三房這邊熱鬧想比,大房這邊可謂是凄凄慘慘,這會連帶着阮志剛也有些埋怨自家爸爸做的地道,把三叔給得罪了。

他是在公社的民兵隊做幹事的,平時一塊上班的同事,隔三差五的都愛找他帶一些東西,而他去找他三叔,一找一個準。

那可是副食品公司當門市部經理,這個職位有多少油水,怕是聽說過的人都知道,在難弄的東西,他三叔動動嘴皮子,基本都能弄來!

如今,他爸和三叔鬧翻了,不說家裏的吃食他們吃不到了,這往後若是公社的同事再讓他去找三叔買點東西,他三叔不同意可怎麽辦啊!

這可關系到他能不能提幹呢!

他這麽一說,劉愛枝也有些慌,急忙,“當家的!你可不能不管志剛啊!”

阮國年撸了一把頭發,他恨恨道,“都是親親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我就不信老三真這麽絕情!”

阮志明苦笑,“爸,我沒了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可怎麽辦?”

老二讀書好,能上大學,那可是大房一家子将來的榮耀。

而老大在公社上班,那是大房現在的榮耀。

不管是現在的榮耀,還是将來的榮耀,阮國年都舍不得丢,看來他還真走錯了一步路,把三房得罪了不說,把他媽也徹底的推到了三房那邊。

大房這邊如何盤算的,和三房都沒關系。

關上了門,阮國華從兜裏面沒摸了摸,不多會看着癟癟兜竟然摸出來了用六七顆奶糖,還有一小包用油紙包着的桃酥,他把奶糖和桃酥一塊遞給了阮綿綿,“閨女,嘗嘗,這是副食品店來的新貨,說是什麽大白兔奶糖!!”

阮綿綿笑眯眯的接過奶糖,“謝謝爸!”,說完,就剝了一顆,塞到了椅子眼巴巴望着的阮志武嘴裏,嘴裏一甜,阮志武滿足的砸吧了下嘴,感嘆,“爸,奶糖比硬糖好吃!”

阮國華笑罵,“你妹都還沒吃呢!”,不過看到自家兒子這樣,到底有幾分心酸。

阮綿綿又給阮志文剝了一顆,阮志文吃的很珍惜,不像阮志武一股腦就咽了下去,他自己則是把奶糖輕輕的含在嘴裏面,就那樣慢悠悠的劃着,能吃小半個時辰呢!

嘴裏都一股子的甜味。

阮綿綿最後給阮國華和方秀蘭一人剝了一顆,不過方秀蘭說什麽都不接,原本是打算給小閨女甜甜嘴兒的,沒想到小閨女竟然一下子全部給分了。

這可不行!

最後,方秀蘭拗不過阮綿綿,只能和阮國華兩個人分了一顆,就這方秀蘭臉上都帶着溫柔的笑意,哪怕是生活在怎麽艱苦,都沒能磨平她身上的溫柔。

方秀蘭直接把奶糖咬了一半,另外一半喂給了阮國華,她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調侃,“國華,你不嫌棄我吧!”

阮國華一個糙漢子,此時也滿腔的柔情,“我嫌棄自己都會嫌棄你!”,嘴裏甜絲絲的,甜到他的心裏去,他從把厚外套給脫了下來,從胸口的兜裏面摸出來了兩盒的東西。

阮綿綿表示狗糧已經吃飽了,這會他爸還讓他吃,她堅決不吃了!

不成想,阮國華竟然遞了一盒給阮綿綿,“閨女,這是從上海那邊新回來的孩兒面,你晚上睡覺洗完臉記得擦!”

對待自家老父親,阮綿綿自然沒有客氣的道理,她剛穿越過來,就摸過自己的臉,那嫩的真真是能掐出水來,想必在原主傻的那些年,沒少用這些玩意兒。

哪怕是家裏在怎麽艱難,在吃穿用度上,唯一不虧的就是阮綿綿了。

方秀蘭也稀罕自家閨女白白嫩嫩的,她笑着,“晚上洗完了過來,媽給你擦!”

對上那一雙溫柔的眸子,阮綿綿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好呀!我最喜歡媽給擦頭發了!”

阮國華看着妻女這般,心裏也美的冒泡,至于兩個蠢兒子,呵呵!有水洗臉就不錯了。

他當着三個孩子都面,把另外一盒蛤蜊油遞給了方秀蘭,“秀蘭,這盒蛤蜊油你記得給媽送過去,就說你買的!”

自己的妻兒自己疼,在這一方面,阮國華一直都做的很好,尤其是婆媳關系上面,從來都是他買了東西,讓自己妻子送過去,要不,怎麽都說,他們家的婆媳關系是七垭村裏面出名的好!這都是經營的。

而且,他也從來不避這家裏的三個孩子,尤其是兩個蠢兒子,他這當父親的,早早的在給蠢兒子灌輸婆媳關系和睦的妙招。

将來,他們不知道要怎麽感激自己呢!

方秀蘭笑盈盈的接過蛤蜊油,“我曉得!!”

阮綿綿應聲,“媽,我和您一塊過去!”,她手裏還有兩顆奶糖,給她奶奶送過去。

方秀蘭和阮綿綿去了外院,晚上的時候,都是周秀英親自照顧兩只老母雞的,這會也都在雞舍,看着呢!

老阮家除了人以外,最金貴的就是這兩只老母雞了。

周秀英在雞舍裏面,從後面麥稭跺裏面抽了最幹最軟的麥稈,墊到了雞窩下面,就為了給這兩只老母雞做一個柔軟的窩,指不定就會多下兩個雞蛋,萬一運氣好!這母雞自己抱窩了。

不過這比較難,每天吃都不夠,更別說抱窩了。

雞舍建的很矮,周秀英進去都是要彎着身子的,她出來的時候,拍了拍身上落的一身灰,驚訝,“你們怎麽過來了,這雞舍髒的很,別把衣服給弄淘汰了。”

自家三媳婦是個愛幹淨的,又是城裏面上班,家裏這種活,一般都是老二媳婦或者她來做的。

至于孫女,那是更不用想的,周秀英一直把孫女當做天上的仙女來看待的,更不用說讓孫女做活了,晚上那一頓飯雖然好吃,吃完周秀英就後悔了,萬一讓天上的仙人知道了,發了火,讓孫女在回到天上怎麽辦??

往後,她可要好好注意一些。

阮綿綿笑眯眯道,“想奶奶!來看看奶!”

“你這孩子!”,周秀英張了張嘴,接着嘴裏面就是一甜,她下意思的要把糖給吐出來,誰知道,綿綿飛快的說道,“奶!你吐出來,我們可不吃!”

周秀英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咽把這金貴兒的玩意,給她吃糟蹋了,吐吧!吐出來沒人吃,更糟蹋。

方秀蘭溫溫柔柔的勸着,“媽!您就吃吧!綿綿孝敬您的!”

周秀英嘴裏吃着糖,心裏更甜呢!她的乖孫女啊!真真是惹人疼的很。

“你們這麽晚來這是?”

方秀蘭把兜裏面揣着的蛤蜊油遞給了周秀英,她摸着自家婆婆老樹皮一樣的手,有些心疼,“媽,您手幹的時候,就把這蛤蜊油塗上去,最好是晚上用熱水泡了,塗厚厚的一層,塗完就睡覺,第二天保管您這手滑滑的。”

周秀英一個婦道人家,拉扯大了四個兒子,還給兒子都娶了媳婦,可以說,這些年都是當做男人來使喚的,她自給兒也沒把自給兒當做女人來看。

屋裏屋外一把抓,她能做的活,也不會說去故意使喚幾個兒媳婦,都是當女人的,她知道當女人的辛苦。

可是在看到自家媳婦溫溫柔柔的拉起自己的手仔細叮囑的時候,向來潑辣堅強的周秀英眼眶也不禁一熱,她把蛤蜊油推了過去,“這金貴兒的玩意,你們年輕人自給兒留着用,我都是糟老太婆子了,還用啥,別給淘汰了!”

家裏前些年條件好的時候,她也是一直有用的,也都是三房買的,後來綿綿出了事情,三房頓時緊巴巴的,別說她了,就是方秀蘭自給兒都舍不得買,恨不得把所有的錢都掰開兩半花,拿去給綿綿治病。

如今,綿綿好了,三房立馬想起自己當媽的,周秀英心裏說不感動那是假話。

向來溫溫柔柔的方秀蘭卻難得強硬了幾分,“媽,您收下,這些年綿綿出事了以後,我們一顆心都撲在綿綿身上,對您多少有些不周到,您不怪我們就好,往後啊!咱們家日子會越來越好,別說蛤蜊油,就是雪花膏什麽的,我們也都要讓您盡試一遍!”

阮綿綿也幫腔,“奶,您就收下,不然今晚我媽都別想睡覺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周秀英自然沒推诿的道理,她嘴裏的糖甜,心裏跟甜,這整個村子裏面,恐怕也只有自家的老三媳婦會給婆婆買蛤蜊油了。

她滿臉的褶皺子都加深了幾分,笑道,“媽是享你們的福了!”

阮綿綿不依了,跺了跺腳,“奶,你等着往後想孫女的福!”

“好好好!奶奶可等着呢!”

趙小玲不過出來倒一個洗腳水,卻看到這一副母慈兒孝的場面,她站在陰暗之中,神色變幻不定,手裏的木盆子也不知道被她端了多久,等院子的人都進屋後,她才消失在夜色裏面。

而在屋內的阮國華對着倆兒子就是一陣敲打,傳授将來成家立業後,如何處理婆媳關系這種機密事件,到了最後,他甚至耳提面命,“那工農兵大學名額是你們小妹妹的,咱們老阮家的兒郎可不興沾女孩子的便宜,你們若是想将來有所成就,從一開始就要靠着你們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給我塌穩當了!”

阮志武自然連連應是。

阮志文書的多,嘴皮子也利索的很,“爸,您就這般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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