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絕望

“想要控制疫情,隔離是關鍵。”

顧若離看向楊大夫:“按病情輕重劃分隔離,用藥輕重也要區別,還有一點,未傳染的人不但不能接觸,也要每日喝藥預防。”

衆人聽着若有所思,覺得顧若離說的新鮮,可覺得最後做起來,肯定不會像她說的這麽容易。

而且此病傳播極快,根本防不勝防。

錢大夫一愣,她居然還真有辦法?他哈哈一笑,撫掌道:“如此甚好。”看着楊文治,“你有霍大夫這樣的能人,也不需要我們這等無用的大夫了,我們就不進去添亂了。”

周大人不敢駁了楊懷瑾的面子,派他們跟着來,可是來了這裏,進不進就由不得他楊懷瑾決定了。

生死的事,他們才不會這麽傻。

顧若離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早就打定主意不進村,所以在村口找她的茬。

楊文治也被氣着了,看着錢大夫身後不停往後的縮的人,拂袖道:“那就不勞煩各位了。”話落,帶頭進了村。

“保重啊!”錢大夫揮着手,譏诮的看着一行人的背影,“還隔離最重要,誰不知道隔離,小小年紀就這麽不知天高地厚。”

一行人哈哈笑了起來,旁邊有位唐大夫嘲諷的道:“現在我可是理解陳陶大夫說的話了,此女果真是了不得。”

錢大夫就冷嗤了一聲:“如此猖狂,連瘟疫也敢誇口。”又道,“唐凹,你說他們能堅持幾天?”

唐凹身量中等,年紀四十幾歲,蓄着時下流行的長髯聞言豎起三根手指晃了晃:“三天!”

三天,也都該被傳染了。

“那我們就等三天,得了她的死訊,也算是替陳陶出口惡氣了。”錢大夫指了指官兵那邊的休息棚,“馬大夫,周大夫,趙大夫……去那邊坐着喝茶去!”

十一個人頓時附和的點頭,有說有笑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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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顧若離和楊文治商量,“我們這樣進去很容易被傳染,大家可帶了棉布,先用藥水浸上。”她說着,從自己包袱裏将他們備的藥全部拿出來翻找着。

“蒙着臉,有用?”楊文治看着顧若離,并非是質疑,而是不解。

顧若離颔首和大家大概解釋了一下口罩的用處,幾個人聽着皆覺得有道理,劉大夫道:“那就先在村口把藥煎出來。”

“我家裏有藥罐。”那個小厮拘束的站在一邊,“我給你們煎。”

顧若離笑着點頭:“多謝!”又道,“出汁了便可,剩下的藥汁不要倒。”

小厮點頭應是,接了藥跑回去,半個時辰後拿着七八塊浸泡過烘幹了的棉布過來,大家紛紛效仿顧若離蒙住口鼻。

一行人才進了村!

劉家村不大,村裏的房子緊挨在一起,村口還有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槐樹,顧若離能想象的到,這裏沒有瘟疫時,孩子們在樹下乘涼,老人們說着話打着葉子牌時的情景……

可現在,因瘟疫的緣故,這裏每一處都透着一股死氣。

“怎麽都沒有人。”楊文治停下來,回頭看着小厮,“要将他們都請出來才好。”

小厮道:“大家都被吓怕了,大夫又都不肯治,所以都躲在家裏不敢出來。”他說着一頓,又興奮的道,“不過現在沒事了,我帶你們去裏長家,只要他老人家發話,大家都會出來的。”

“那就有勞了。”楊文治颔首,大家跟着小厮往裏長去,一路上有村民站在自家門口,木然絕望的看着他們,等他們走進又紛紛跑回去,合上門。

一行人拐了兩個彎看到個小院子,也是靜悄悄的不見人,小厮直接推門進去,喊着,“占山爺爺,城裏的大夫來了,給我們治病的。”

他話一落,一個六七十歲穿着灰布壽衣,頭發花白的老人杵着拐杖死氣沉沉的走出來,一雙眼睛猩紅,頭更是腫脹的如同鬥篩,看着他們含糊的問道,“二牛,你說什麽?”

“他們都是大夫。”劉二牛指着楊文治他們,“是延州來的大夫,給我們治病的,您快讓大家都出來。”

劉占山一愣,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大夫來了也沒有用。”話落,絕望的嘆了口氣,“你們都走吧,別進來送死了。”

“劉裏長。”楊文治道,“是病就一定有辦法治,你若不試試,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劉占山迷迷糊糊的打量着楊文治,慘笑着問道:“這位大夫,你有把握?”

楊文治怔住,慚愧的道:“老夫沒有。”

“既然沒有就趕緊走吧,當年窯子溝也死了好幾個大夫。”劉占山擺着手往屋裏去,“走吧,少死一個也是我們積功德。”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我師父有啊。”張丙中喊道,“我師父醫術高深,她的辦法一定行。”

顧若離動了動嘴,想說什麽卻沒有開口,瘟疫面前,誰也不敢說這話。

劉占山腳步一頓,回頭看着顧若離,眼中升起的希望一點一點熄滅,随即搖頭道:“一個小娃娃……”

“反正都是死。”顧若離忽然道,“治不治對您來說既然沒有分別,那為什麽不試試呢,何況,您不想治,別的村民呢。”

劉占山雖沒有回頭,可腳步卻停了下來。

“劉賀,劉慶!”忽然,他用盡力氣一喝,随即院門外兩個二十幾歲的長的一模一樣,健碩高大的年輕人進來,縮手縮腳,“爹,我們是擔心您,所以……”

他們被劉占山攆出去了。

劉占山頭也不回,擺手道:“去把村裏人都喊出來,就說大夫來了。”

“好,好,好!”劉慶頓時裂開嘴,笑着點頭,“我這就去。”拔腿就朝外頭跑。

顧若離和楊文治對視一眼。

“老夫先給你號脈吧。”楊文治走過去,在劉賀搬來的凳子上坐下,劉占山沒有再說話,搖搖晃晃的坐下來,伸出手。

楊文治擰着眉,收了手道:“先用三帖柑桔湯,外敷用三黃二連散。”話落,看向其他人,“各位覺得可妥?”

“妥當。”黃大夫和劉大夫皆點頭,黃大夫道,“若好一些,就接着用普濟消毒飲。”當年窯子溝,他們都有經驗。

顧若離也沒有異議。

“把藥先給他們。”楊文治和自己的藥童吩咐了一聲,顧若離道,“裏長,勞煩您尋兩個大點的地方給我們用,我們要安排病人。”

劉占山一愣看着她:“大的地方就是祠堂,還有劉二家的宅子裏空關的,都可以用。”一頓又道,“可是,兩處宅子,開幾個方子就有用了?”

要是有用,窯子溝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了。

“是,沒有用。”顧若離點頭,“光吃藥,只能治病,卻不能預防病情傳播。所以我們要将病人隔離開,按病情分在不同的地方,這樣一來,既方便我們照看,也能避免繼續傳播下去。”

劉占山憑的是經驗,他聽着若有所思,黃大夫已經迫不及待的道:“這個辦法好,先把人隔開,這樣光治病,我們絕對有把握。”

怕的就是,這邊一個沒治好,那邊又添了十幾個。

“聽霍大夫的。”楊文治有些激動的拍板,“勞煩裏長速速準備,我們沒有時間再耽擱了。”

劉占山鄭重的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有個婦人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沖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大家面前:“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方本超忙上去忙撥開孩子的眼皮,又摸了孩子的脖子,臉色一變,那婦人屏息看着他,眼淚無聲的落着。

“沒氣了。”方本超搖頭嘆了口氣,撇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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