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更

當夜鬧劇終是結束。

奚禮前來尋玉纖阿問她“花朝節”時與範翕往來是何意。他總是高高在上, 将她批評來去。玉纖阿便匆匆與他見了一面,因心挂屋舍中被她弄暈的範翕, 她對奚禮答話頗為簡潔,直接說:“我非殿下宮舍中人,殿下實不該将我呼來喝去百般問罪。我若有罪,也是織室女官來問我。”

奚禮一滞,微急:“我……”

玉纖阿不卑不亢道:“殿下還是不要總來尋我的好, 惹人誤會。”

奚禮皺眉,說:“孤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樣。”

玉纖阿“嗯”一聲:“殿下位高權重, 确實和其他宮人不一樣。”

奚禮再次被她搶白得說不出話:他不是那個意思!他是說他與玉女關系, 豈能和旁人一樣……

但是奚禮世子不善言辭, 為人又太冷肅, 他總共說了幾句話, 大部分都沒說下去。最後玉纖阿來了句:“夜深露重, 殿下請回吧。”

奚禮算是被玉纖阿氣走。

之後再弄走了公子翕, 同舍宮女睡了,玉纖阿坐于榻上獨自發愁。範翕醉酒一事, 她始看出他真實性情恐和平日表現出來的不一樣。這般表裏不一的人,通常所謀甚大。玉纖阿自己便是這樣的人,深知自己的壞處, 她不願再招惹這樣的郎君。

偏偏她曾撞破範翕殺人的秘密,她又不能與他遠離, 否則他會疑心她, 會殺了她。

玉纖阿擰眉, 心想公子翕不可能在吳宮待一世,他總會離開吳宮的。如果她保持一種與他若即若離的關系,讓他心中喜愛她幾分,卻也不會太過喜愛。他不至于想除掉她,但也不至于喜愛她到想帶她離開吳宮……等他離開吳宮了,她不就擺脫他這個麻煩了麽?

到時無論是奚禮,還是任何一個公子,對玉纖阿來說都會安全很多。

自然,在範翕人在吳宮的時候,玉纖阿也不好與其他公子明目張膽地往來。

唔,這其中分寸,有些難把握。即便對玉纖阿來說,也是個從來沒有過的挑戰。玉纖阿打起精神來,思量起自己日後該如何行事以把握分寸。

——

Advertisement

次日天亮,範翕醒來時,後頸微鈍,有些痛。

面容清俊、眉卻擰起,略有些輕郁色,他撐臂坐于榻上,緩了一會兒神。聽得鳥鳴聲啾啾,範翕眼皮略微一掀,看到屏風後的小厮探頭探腦。泉安見到公子醒來,才召侍女進來服侍公子起身換衣洗漱。

範翕手卻一直撐着額頭。

侍女們持着拂塵下去,泉安坐于席上為公子烹茶。火爐上水沸聲汩汩,泉安搖着扇子,時不時擡眼,輕輕打量一下神色有些憔悴的公子。

範翕清醒時候,一貫溫和。他一邊揉着自己後頸,一邊擡眼對偷窺他的仆從泉安笑了一下:“可是你在我醉後用木槌重擊我腦後?如今才這般不安地看着我?”

泉安大驚:“公子後腦勺疼?”

範翕愁道:“是呀,也許被你一棍子悶傻了。”

公子又在調笑他。泉安冤枉死了:“哪裏是我敲的?是公子自己撞的啊。”

範翕瞥他。

泉安發誓道:“真的,成渝可以證明。昨夜我們偷偷将公子接回來,正是那玉女說公子自己走路不當心,撞到了柱子上,把自己撞暈了。”

範翕怔住。

他喃聲:“玉女……”

模模糊糊的,他有些想起昨夜自己喝了酒後,去找玉纖阿了。還恍恍惚惚地記得他與她在觀星臺上耍酒瘋……他好似出了不少醜。範翕心裏暗驚,拼力思考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但是針對泉安的話,範翕垂下眼,似笑非笑:“我自己撞的?豈能撞到脖頸處?你沒腦子麽?”

泉安:“……”

他喃喃道:“……那就是她拿棍子敲暈了公子。”

範翕面色如常,目中透着清愁。他神情恹恹地坐于榻上,因未束冠,整個人顯出幾分羸弱脆弱感。泉安氣憤道:“我便知道!我早知道那玉女可惡!昨夜我和成渝接回公子時,本就不信她的鬼話。如果不是她信誓旦旦……公子可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玉女為何、為何……敢用棍子打公子?”

範翕說我不記得了,他問:“你們去接的我?當時情形如何,如實說來。”

泉安便如實說了公子翕的可憐。被那個可惡玉女從床榻下搬出,束發簪子都歪了,臉上也沾了泥土。那玉女對公子一點都不好,還欺負公子,打暈公子後将公子當貨物一樣處置,太壞了。

範翕臉色微微扭了一下。

有些猙獰痕跡。

幸被他多年僞裝後強大的自制力壓了回去。

範翕輕聲嘆:“也許她是不得已而為之也未可知。許是我哪裏得罪了她。”

泉安最生氣旁人欺辱公子,尤其是女色上。範翕不怒,他替範翕說出範翕真正想說的意思:“那是絕無可能的。公子你性情這樣和善,哪怕是喝醉了,公子你都沒有鬧出不好的事來,怎麽就會單單得罪了她?我看她就是對公子不滿,在報複公子。”

範翕垂下眼。

他心中其實就是這樣想。

他隐約記得昨夜斷斷續續幾個場景,一個分外明晰的場景,是他想碰一碰玉纖阿,他只是想親一下她,她卻拼命躲着。昨夜他腦子不太清醒想得不明白,今日想來,範翕心裏卻頓了再頓。

一個女子百般不肯讓那郎君挨身……除了她根本不喜他,只是與他虛與委蛇,難道還有別的原因麽?

她恐是擔心她在撞破他秘密後被他殺了,才不得不委身于他……不!她甚至都沒有委身于他過!

範翕心裏扭曲萬分,恨不得立即去質問她——

她到底是如何想他的?

範翕吐口氣,壓下心中郁結。慢慢說道:“玉女不傻,她當親自向我解釋道歉,且等等吧。”

——

但範翕卻好幾日未曾見到玉纖阿。

他心裏隐着怒意。因他覺得似乎他不去尋她,她就不會出現在他面前。明明之前總是能遇到,為何現在總是遇不到?明明是她傷了他,為何他不去找她,她就不知主動來道歉?

她在玩他麽?

泉安貼身伺候範翕,公子翕連續幾日,不斷出神,又時而揉自己的後頸。他跟随公子行于宮道上,看到宮女過來,公子便會不自禁地望去一眼,再不露痕跡地移開目光。與諸位大臣談政事時,幾位臣子都看出公子翕的不在狀态。

泉安心裏發寒,想莫非公子真的喜愛那位玉女?

公子竟會因為一個女郎而恍惚!

不過是一個身份卑賤的宮女而已!

仆從之職,便是事事為主君着想籌謀。公子等不到那位玉女的道歉,心情一日日低落,泉安看着難受,便自己主動去找玉女。泉安尋到玉纖阿時,乃是趁着宮中一個筵席之機。當夜風涼,泉安給織室女官遞了銀錢後,在織室大院的水池邊見到蹲在水邊浣紗的玉纖阿。

空寂一院落,搗衣聲篤篤,衆位宮女都在水邊浣紗。泉安立在她們身後,見月色濛濛,照于玉纖阿身上。那麽多的宮女,他竟只看到她一人。見玉女側臉溫秀,睫毛于眼下遮出一道濃影。泉安看得心中一派驚豔,想難怪公子會為此女這麽為難。有美若此……此女還不獨獨有美色。

泉安立于玉纖阿身後,咳嗽一聲:“玉女,我有事與你說。”

玉纖阿驚訝起身,她不安地将手藏于裙後,看到周圍浣紗的宮女都若有若無地看來。她明明認得泉安,但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泉安。

泉安面皮抽搐,想此番好演技,他只在公子身上看到過。

幸好那在監督衆女勞作的女官看到玉纖阿的不安,女官立在庭前淡淡說道:“既有主君有事吩咐玉女,玉女你便去歇一刻吧。”

玉女跟随泉安出了院子,站到僻靜牆角下。泉安還沒如何,就見方才還裝不認識他的玉纖阿,此時恭恭敬敬地欠身向他致歉:“我身份卑微,方才實在不敢與郎君相認,怕折辱了郎君。”

她美目擡起,妙盈盈而望。

泉安被她看得臉紅了。

他尴尬道:“無事,無事。我只是替公子來的……玉女,你那晚用棍子敲了公子吧?你傷了我們公子,竟不來道歉?難道還等着公子主動尋你麽?”

玉纖阿心跳快些。想公子翕不是醉了麽,怎麽知道是自己打的?她又心想我不主動尋人是覺得你家公子不好惹,想兩人關系冷淡冷淡而已。你家公子都不急,你着什麽急。分明多事。

玉纖阿不承認自己打了公子翕,說泉安冤枉自己。她面上帶着柔柔笑:“我事務繁忙,郎君你也見到了。且公子位高,見公子一面太難,我并無那樣本事。我雖愛慕公子,但若不當心些被人發現,少不得我被人蓋上‘私通’罪名。公子卻是沒有這樣的煩惱的。”

泉安本就沒有她打了公子的證據,直接被她繞暈了:“……”

他看玉纖阿洋洋灑灑,輕而易舉就說出一堆她沒法見公子翕的理由。

玉纖阿解釋完了,再次抱歉一笑,轉身便欲離開。泉安更加為範翕不平,厲聲:“玉女,你這般無情,莫非是玩弄公子麽?我家公子對你上心,他連喝醉酒都主動尋你。這般愛你,你竟這樣薄情寡義,在他喝醉時打他還不道歉?”

玉纖阿微側頭,再次說自己沒打人。她不能承認,因她不希望奚禮尋她被人知道。

且看泉安表現,泉安根本沒有證據。美人思索一下,輕輕笑道:“不尋公子,并非我無情,我是身不由己。且我與郎君說句私心貼己話,難道旁的男子對我好些,我定要千百倍地報答回去麽?旁人愛我慕我,若不得我心,與我何幹?我可有強迫旁人如何待我麽?辱我罵我時我無話可說,愛我戀我時,我便要為此心動折服,以身相許?”

“你我同為仆,當知我之卑,有口難言。既是位高者與我相處,便當有此認知。”

泉安被她口才辯得幾乎說不出話。

他強聲:“我們公子是第一次喜愛一個女郎……”

玉纖阿笑:“我感恩戴德,可否?他第一次喜愛誰,那是他的事。這只能說明我得人喜愛,魅力些許有些大。但我何其無辜,需要對他誠惶誠恐呢?”

玉纖阿柔聲:“郎君,男女感情之事你來我往,本就如此,你莫再操心我與你家公子之事了。”

泉安:“……”

他完全被玉女說服了,他近乎憋屈地看着她離開,背影婀娜。

——

泉安失魂落魄地回去屋舍,公子正迎世子奚禮進舍談事。奚禮負手入舍內,範翕含笑相随。但範翕腳步落後幾步,瞥一眼泉安。他問泉安:“你得到什麽答案了?”

泉安:“……”

他愕然仰頭,與範翕對視幾眼。

他立即明白範翕知道他去哪裏了。

泉安面色當即羞愧:“……我說不過她……”

範翕哼一聲,在他肩上重拍一下,掩住怒意:“廢物。”

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要他何用!

難道還需自己親自找玉女?明明是她錯!若是他服軟,成何體統!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