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稀到能照見人臉的粥

第二天是個晴天,朝霞在天邊映出一抹紅來。

許元姝洗漱之後便去了許修志的東廂房,只是剛進去她就覺得不太對。

許修志剛穿好衣裳,桌上擺着早飯。

孝子頭三天是只能喝粥的,但是這粥也有講究,比方許元姝早上那一碗,就熬得非常稠,只比老人家吃的軟米飯多了點水。

可是許修志這一碗不一樣,稀得能照見人臉,裏頭兩三粒米能數的清清楚楚,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米湯。

許元姝倒抽一口冷氣,這樣的東西肯定是單另準備的,寒冬臘月跪在靈堂裏,穿堂風吹着,又吃着這樣的東西……父親竟是連這個兒子都不想要了嗎?

還有他屋裏這兩個丫鬟,是母親親自選的……可是現在一個都不能信了。

許元姝微微蹙着眉頭,眼神從桌面上劃過,好像什麽都沒察覺,視線落在許修志身上略有責備,道:“雖然父親說夜裏他守着,可是你也起來的太晚了。”

許修志面色一滞,看着許元姝的眼神好像要哭出來。

許元姝狠心轉過身去,緩緩道:“趕緊吃了飯過來,我先去靈堂了。”

“姐姐……”身後傳來小小一聲,許元姝腳步沒有任何停頓,直接去了靈堂。

許義靖依舊是在西廂房待了一夜,正好跟許元姝打了個照面。

“父親。”許元姝如同往常一樣的行禮,雖然整個人都在發抖,卻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叫任何人看出端倪來。

許義靖揮了揮手,顯然沒有把心思放在許元姝身上。

許元姝跪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父親上前給母親上了柱香,“佳蘭,是我對不起你。”

許元姝嘴角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誰能想到父親說的是真話呢?

Advertisement

他說是他害死母親的,這句話是真的。

他說他對不起母親,這句話也是真的。

而那句子孫滿堂,白發齊眉,忘的人不是母親,是他才對。

許元姝低下了頭,不想再去看他。

很快,許修志還有剩下幾個庶子庶女都出現在了靈堂,先是去上香,之後便是跪在地上,一直要跪到太陽落山。

許元姝立即便看見許修成衣襟上好像有點心渣子,她立即站起身,堵在許修成前頭。

“你早上吃的什麽?”許元姝冷冷地問道。

許修成呆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回答。他雖然是個男孩子,養的也結結實實的,不過今年才八歲,個頭比許元姝要矮上不少。

而且對于這個養在嫡母身邊的姐姐,許修成心裏總是帶着幾分畏懼的。

“你早上吃的什麽。”許元姝放慢語速又問了一遍。

她正想着要怎麽發一發邪火,還要不着痕跡的解決志哥兒的吃飯問題,許修成就送到了她面前,她怎麽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

許修成一愣,低頭道:“稀粥。”聲音小小的,聽起來有點膽怯。

“那你領子上是什麽?”許元姝伸手輕輕一拍,挂在他衣襟上幾塊點心皮子就掉了下來。

明間改成了靈堂,地上鋪的厚毯子也被撤了去,只留下青黑色的磚石,白色的點心皮子落上去顯得分外的明顯、

“這就是稀粥?”許元姝紅着眼睛反問道:“母親亡故這才第三天,你就吃上點心了?這就是你的孝心?頭三天該吃什麽?”

許修成吓得退後一步,越發的不敢出聲了。

周圍安安靜靜的,不管是許修志還是那三個庶女,都好像是被吓到一樣,一聲不吭。許義靖略皺了眉頭,看着許元姝卻沒出聲阻止。

“這就是你讀的聖賢書?”許元姝向前誇了一步,“你的聖賢書是給狗讀的嗎!”

許修成哭了起來,道:“不關我的事!是姨娘叫我吃的!她說你們必定都在屋裏偷偷吃點心!否則根本撐不住!”

沒出息!許元姝隐晦地瞪他一眼,面上卻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後退兩步,下意識擡頭看着許義靖,眼眶裏已經有了淚水。

“父親……父親叫我們夜裏回去休息,本是體恤,可沒想被……被陸姨娘利用,母親死了才三天啊……父親傷心的連走路都要扶杖,你們難道一點都不傷心嗎?”

許元姝說完,便跪了下來低聲哭泣,時不時喊兩聲“母親”。

父親前兩日表現的痛不欲生,為的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極其思念母親,才好顯得他無辜,現在又有一個能表現他深情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會抓住嗎?

而且……服喪禮在平民百姓家裏不多做要求,可是一旦當了官,那是一點差錯都不能有的,否則這官身就別想要了。

許元姝一邊低聲哭着,一邊緊張地等着父親的反應。

許義靖重重嘆了口氣,道:“陸姨娘不敬主母,掌掴……”他頓了頓,“五十。”

“至于你。”許義靖走到許修成面前,一腳踢了出去,許修成不過八歲,哪兒擋得住他一腳,當即便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按理說父母之喪頭三天是水米不進的,我想着你年幼……卻沒想你連這點孝心都沒有。既然如此,你還是按照規矩來吧。”

許義靖看了一眼靈堂,眼圈一紅,“你記住,她永遠都是你們的嫡母!”

許義靖拄着杖,重重往地下一擊,“今天夜裏由你帶着丫鬟們守夜。”

他說完便晃了兩晃,手上杖也松了開來,掉在地上重重一聲,萬媽媽吓得立即上前扶住了他,大聲道:“趕緊着,二老爺暈過去了。”

随着婆子丫鬟們扶着許義靖離開,靈堂裏再次恢複了平靜,許元姝的心卻不住的往下沉。

父親那一腳踢得極狠,可見不管是母親生的,還是姨娘生的兒子,他一個都沒放在心上。

許元姝看着跪在她前頭的志哥兒的背影,心中越發的不安了,她死死握着拳頭,母親只留下志哥兒這麽一個血脈,他一點事情都不能有!

可是……許元姝的思緒忽然被許修成的咳嗽聲打斷了。

不對!

如果父親放心讓他帶着丫鬟們守夜,那就是說裏頭所有的痕跡都被清理幹淨了,什麽都沒剩下。

許元姝的視線落在一旁的梅香身上,只剩下她了。

要找個機會問她,許元姝再次低下頭來,拉了拉頭上的麻布蓋頭把臉擋住,叫別人看不見她臉上表情,繼續往火盆裏放着紙錢。

如果母親是父親害死的,那麽屋裏誦經的那幾個和尚……他說母親穿着紅嫁衣有怨氣,說只能停靈七天……他必定也收了父親的銀子。

不然一般人都會覺得穿着紅衣裳上吊,那怨氣大到必然要做個大法事才能化解,可是和尚卻說只能在家裏停七天……他為什麽放棄了大法事,只能是父親私底下給了他更多的銀子。

父親想讓這件事情早點過去。

她一點破綻都不能有!

許元姝看着火盆裏的渺渺青煙,心裏暗暗道:母親放心,志哥兒我看着,你的仇我報!

随着這一句發誓,火盆裏忽然飛起一張已經燒成黑色的紙錢,一直飛出了門口,飛上了晴天,這才化成灰白的灰燼四散開來。

才送了許義靖離開的萬媽媽正好回來,看見這一幕不由得嘆了口氣。

“飄上去了,夫人收到了。”

很快,婆子拖着陸姨娘出來,跪在靈堂外頭,一五一十數着扇陸姨娘巴掌。

婆子一點沒留手,清脆的巴掌聲音傳到了靈堂裏頭,外頭每響一聲,前頭許修成便顫抖一下,扇了小一半,他就開始低聲哭泣了。

原本跪在許元姝身邊的庶妹抖了抖,悄悄挪開身子,離她遠了一點。

許元姝注意到了,只是注意到并不代表在意。

她原本就不想跟她們太近,生怕自己臉上露出什麽不該有的表情叫人看見,最後又被父親知道。

況且——

難道許修成跟陸姨娘不該受罰?尤其是那一句“她說你們必定都在屋裏偷偷吃點心!否則根本撐不住!”,叫許元姝恨不得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被扇巴掌!

許元姝冷笑,察覺到除了皮肉相擊的聲音,陸姨娘是一點聲音都沒出。

她不僅想起年前,有次母親罰陸姨娘跪在前院,陸姨娘哭得恨不得讓外頭街上的人都聽見。

可這次是父親罰她,她便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來,乖乖讓嬷嬷扇巴掌,別說哭聲了,連一聲分辨都沒有。

這就是陸姨娘,這就是她的生母!

五十巴掌真打起來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前院就沒了聲響,許元姝想着從今往後她和許修志該怎麽辦,一邊留心注意着梅香。

父親想必是處理好了首尾,又或者是聽見外祖父辭官,而且還是被皇後趕出京城的消息,心中大定,一直都沒有出現。

許元姝覺得這是個機會,梅香總是要去更衣,她跟着一起去便是,父親總不能跟去恭房。

只是守靈本就是少食少水,一直等到天快黑,梅香才動了。

許元姝急忙跟了上去,她原本打算先岔開一兩次的,省的叫人懷疑,可是等了一天才只有這麽一次機會,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恭房在最前頭的倒座房裏,許元姝走了兩步,忽然叫了一聲,“梅香,過來扶我,我腿麻了。”

梅香一抖,雖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可是看起來竟然有點不情不願。

看見她這個樣子,許元姝心裏無比的冷……雖然沒有證據,雖然一切都是猜測,可是梅香為什麽要躲着她,除了被父親威脅,難道還有別的可能不成?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