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借力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 而且看着樣子,志哥兒雖然年紀尚小,卻也不是全然懵懂無知。

再者距離她進宮至少還有半個月, 她也能看着。有些事兒,是能稍稍吐露一二了。

“志哥兒……你覺得母親這樣上吊死了……究竟是為了什麽?”

許修志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那天你病了,母親還說若是你再不好, 正月十五鬧花燈就只帶我一個去。母親還問我要送些什麽東西給外祖父, 那天她從祖母屋裏回來, 晚上吃了好大一碗飯。”

是啊,許元姝生病卧床一天不曾出門都覺得不對, 那天天跟在母親身邊的志哥兒又怎麽會什麽都察覺不出來呢?

這怕也是許義靖下手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志哥兒的原因。

“母親死的蹊跷, 等姐姐走了,你一個人在府裏要小心謹慎, 若是有什麽人叫你,不管是哪房的,都先告訴祖母。”

許修志嗯了一聲。

許元姝忽然生出點感慨來, 虧的是許義靖平日裏就不親近她們, 又經常跟母親吵架, 若是他平素裏态度溫和,與母親琴瑟和鳴,抽空就與她們相處,乍一得到這個消息,任誰都不會這麽快的平靜下來。

許元姝忽然冷笑一聲, 覺得自己許是要離家了,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畢竟有哪個平日态度溫和的人會殺死自己的發妻,又要取了自己嫡子的性命呢?

許修志忽然緊握着她的手,“我會好好聽祖母的話,平日裏就砸祖母院子裏活動,沉默寡言不聲不響,姐姐在宮裏也別擔心。”

“好的,那姐姐也好好的不叫你擔心。”許元姝拉着許修志的手,“今兒也走得夠了,咱們去看看今兒晚上吃什麽。”

到了春天日頭長了,吃過晚飯天還沒黑,許元姝看着自己屋裏收拾出來的東西,想着要怎麽回擊才好。

“把那兩本書收起來,還有我用過的筆墨紙硯,那個烏木的鎮紙,平日裏寫字點的香,都拿匣子好好裝了。”許元姝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玉珠,跟我去見見陸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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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才來幾天,就已經擺出了排場,除了那天敬茶的時候看見的幾個丫鬟,這還新買了個看門的婆子。

許元姝雖然被攔了下來,臉上也是一副吃驚的樣子,不過心裏卻是很平靜的,她正要愁該怎麽叫顧氏知道,沒想顧氏就自己撞了上來。

“我想去看看姨娘,還望媽媽通傳。”

這婆子笑了兩聲,道:“姑娘去,這點小事兒有什麽好通傳的?太太又不會攔着這個。”

攔自然是不會攔着的,只不過裏裏外外誰出誰進,她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陸姨娘屋裏點着昏黃的蠟燭,還有點青煙,比不上祖母屋裏的蠟燭敞亮。

許元姝一進去就咳嗽了兩聲。

陸姨娘也沒站起來,陰陽怪氣道:“姑娘怎麽今兒有空來了?來瞧我這個姨娘如何落魄不成?”

許元姝不聲不響的坐了下來,又讓玉珠放下手裏東西,道:“你在外頭等着。”

陸姨娘瞥了她一眼,等玉珠出去,這才又張口,“我說你那天為什麽要說‘姨娘不要怪我多事才好’,感情你這是坑我?她們都上去巴結新太太了,我卻排在最後一個,我生你究竟是為了什麽?還不如塞回肚子裏算了!”

“姨娘。”許元姝叫得很是凄切,“我……我怕是很快就要離府了。”

陸姨娘一愣,“怎麽回事兒?”

許元姝想過,許義靖送她進宮這件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麽好瞞着人的,進宮當宮女在他眼裏是個好前程,他巴不得許元姝幫他宣揚出去,既顯得他在宮裏有本事,又能給後頭那些妹妹們瞧一瞧。

“父親說要送我進宮當宮女。”許元姝道,她又把桌上的東西推了推,“這是我往日習字讀書用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叫成哥兒好好念書,将來考了功名,我在宮裏說上兩句話,也能幫他再近一步。”

陸姨娘這會兒可顧不上這個了,把桌上東西一推,“你跟我好好說說,當宮女是怎麽回事兒?”

許元姝一一說了,尤其是什麽許義靖宮裏有關系,進去就能當宮女,說不定能活動到太子或者皇帝宮裏。

陸姨娘眼睛都直了。

許元姝看在眼裏,把話題又扯了回來,“姨娘……我那日出聲叫你排在最後……也是為了你好,避過了小日子……剩下的日子就可以伺候父親了。若是再有個一兒半女,咱們這一房在許家也是大戶了。”

陸姨娘臉上露出笑容來,可見許元姝字字都說到了她心裏。

許元姝看陸姨娘果然上鈎了,又把東西推了推,這才站起身子,“只盼着姨娘別嫌這是我的舊物才好。”

陸姨娘自然是不嫌棄的,她恨不得把許元姝屋裏所有的“舊物”都扒拉到她這兒。

等許元姝走了,陸姨娘看着手裏玉石做的筆筒,散發着淡淡香氣的墨錠,“怪不得人說讀書人精貴,沒個百十兩銀子置辦不下來這一套東西。”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趙媽媽,“你說,若是元姝真的在宮裏當了娘娘,那我這個姨娘是不是也要動一動了?沒道理我頭上還壓着一個不曾下蛋的母雞。”

接下來幾天,許元姝又往陸姨娘屋裏送了不少東西,什麽一匹匹上好的絲綢,各種毛料子,各種顏色的繡線,甚至連用真金白銀拉出來的繡線也都送了過去。

橫豎她進宮之後這些物件也都用不上了,能讓志哥兒後頭過上清淨日子,那也算是廢物利用。

她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陸姨娘跟許修成兩個不要太快敗下陣來,白白浪費了她的東西。

眼瞅着就要到了三月,這天下午,許義靖興高采烈的回來,他已經托關系瞧見了各宮遞上去的名單,可以說今年是個大年,不僅僅是各位嫔妃皇子,就連陛下跟太子宮裏都缺人。

這就有點難辦了,難不成要把剩下的也都送去宮裏?

倒也不是不行,許義靖正做着美夢,就聽見小厮道:“老爺,素雲姐姐來了好幾次,太太有事兒找您。”

許義靖換了衣裳就去了內宅,一推門便看見顧氏盈盈下拜。

“老爺。”她眼裏帶着一點愁緒,“這樣大的事情,老爺竟然不跟我說,雖然還沒有拜堂,可是我已經将老爺當成了我的相公,元姝自然也是我的女兒,可是老爺竟然不聲不響的把她送進宮裏,我這——”

許義靖急忙扶了人起來,道:“前些日子不是跟你哥哥商量過了?我也仔細想了,元姝是她們幾個裏頭最好的,自然送進宮裏去比較好,英王那裏我也打聽了,爾姝送去也能入得了他的眼,這不是兩全其美?”

顧氏瞪了他一眼,道:“我才進來一個月不到,老爺的大女兒進宮當宮女,二女兒去英王府上伺候,您這是嫌我名聲還不夠好?生生的要作踐我不成?”

許義靖一愣,顧氏就趴在了他身上,一邊動着身子,一邊道:“還有……當年我就是被哥哥送了出去,她們兩個比我當年還要小一些,老爺怎麽這樣狠心?”

顧氏哭了起來,卻依舊不忘動作。

“看見她們我就感同身受,好好的一個女兒,你要送她去那種地方,我就……我就……”顧氏已然泣不成聲了。

許義靖見她這個模樣更是興致高漲,什麽都顧不上了,更是求着她道:“你說怎樣便怎樣,你再動一動。”

顧氏在朱大人後院學了這麽許多年,拿捏許義靖的命根子就問,“那你把名帖要回來。”

許義靖除了“好好好”,再沒第二個字了。

等到完事兒以後,顧氏就推他,“還不趕緊去?趁天還沒黑,老爺都拿了報酬了,可不能不做事兒。”

許義靖哪裏想動,顧氏就道:“老爺快去快回,我叫她們準備酒菜,晚上好好陪着老爺喝一杯。”

這邊等許義靖出門,素雲就端了藥來給顧氏喝,等她喝完又過了一刻鐘,這才又端了熱水來伺候她洗漱。

跟方才的妖嬈妩媚不一樣,現在的顧氏一臉的嫌棄,道:“等我生下孩兒,他也就沒什麽用了。他掐死孟氏,我這也是給她報仇。”

又道:“這樣的男人我可不敢跟他過一輩子,誰知道哪天再來個什麽小妖精吹吹耳邊風,撺掇兩句,我也就跟孟氏一樣被他不明不白的掐死了。”

聽見這樣的話,素雲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是習以為常一樣。

等顧氏穿了衣服出來,素雲問:“您看要不要把這事兒透給大姑娘跟二姑娘聽一聽?太太攔了老爺送她進火坑,也是好事一件,既有了名聲,也得了感激。”

顧氏想了想,道:“那倒不用,我做這事兒本就不是為了她們,不過是想老爺念着我的好,覺得我雖然在泥潭裏滾了十幾年,依舊天真善良而已。”

顧氏冷笑一聲,又道:“況且他現在是在興頭上答應我了,說不定過不了一兩天就得後悔,這可是斷了他的青雲路,不然我幹嘛讓他現在就去?”

“再說了……等他後悔,要了名帖回來可就不能送第二次了,不然宮裏的太監就要打他,這不是鬧着玩的事兒……”

“不能進宮,那就只有英王府一條路可以走了。”

“憑什麽只有我受苦?她們也得下來陪我!她們得比我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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