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皇後的賞賜

“多謝娘娘誇獎。”許元姝上前行禮, 臉上隐隐可見的激動。

皇後雖然笑着,語氣也溫和的如同春風拂面, 但是許元姝覺得這不是誇獎, 甚至謹慎兩個字裏頭還有隐隐的告誡。

可是比權量力, 不如就當沒聽出來, 橫豎字面意思, 謹慎就是在誇人。

吳貴妃搶在皇後前頭笑了一聲,看着許元姝道:“你可一點都不謹慎。”說完目光又落在皇後身上。

“您可不知道她幹了什麽。乾清宮外頭伺候的宮女太監亂跑一氣, 就她沖到六王爺面前, 把人給攔住了。”

說着吳貴妃又一比劃,“這麽長的刀,就她沖上去了。若不是她攔着,九王爺指不定還……”

吳貴妃故意頓了頓, “要我說, 娘娘看在九王爺安然無恙的份上,也得好好賞她才是,陛下就升了她女史,還賞了她弟弟東西。”

許元姝覺得吳貴妃這話有點奇怪。

聽起來像是撺掇皇後賞她東西, 還擡了陛下出來故意激皇後, 可是自己已經在吳貴妃名下了,賞了東西也是給吳貴妃長臉, 難道皇後會不知道這一點?

皇後真有可能不知道!

乾清宮外頭的事情人人都能看見, 可是裏頭……如果傳旨的太監不說, 這件事情還真有可能暫時瞞住。

許元姝收斂心神, 留心聽着,現在說的就是她,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套了進去。

“是該賞。”皇後道,她皺起眉頭,額頭上的褶子越發的明顯了,“可是這一時半會兒間也不知道該賞什麽好,得比照着陛下稍稍減一分才是。”

皇後含着笑看着許元姝,道:“陛下升了你做女史,那——”

許元姝一陣的心驚肉跳,皇後不會再給她升一級吧?女史掌管文書,每個娘娘手下都能有幾個名額,若是升到掌字輩兒就只能去六尚局了。那可就是皇後的手下了。

皇後似乎就是這麽故意一頓,看見許元姝緊張起來,她也就滿意了,“再升一級怕是榮寵太過,再者宮裏也沒有這個先例,兩天之內連升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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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說着就看了一眼吳貴妃,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你進宮的時候是個美人,侍寝三天連升五級,就到了嫔,等到尚悅生出來,就又成了貴妃。”

吳貴妃起身沖皇後娘娘行了個禮,道:“難為娘娘還記得。”說着吳貴妃嘆了口氣,“說起來尚悅也快九歲了。”

這是什麽意思?是說她九年都沒升過了?許元姝一下子領會到了吳貴妃言語中的真意,不由得為她這份大膽而驚嘆。

原來……對某些人來說,皇後也不是那麽可怕的。

皇後害柳大人是栽贓嫁禍,對付太子是陰謀詭計,對六王爺對李尚宮也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手段。

那……是不是她小心謹慎又行得正坐得直就能躲過去?

許元姝默默地搖了搖頭,她地位太低,皇後處置她連理由都不要。吳貴妃膽子這麽大,還是因為皇帝。

她能站在這裏抗住皇後的壓力,沒有被吓得腿軟說不出來話,還是因為陛下把她賜給了吳貴妃。

許元姝捏了捏腰間的荷包,得想個法子——

“這樣吧,我也不能太小氣,這頭一年你的月俸領雙份兒。”皇後一邊想一邊道:“既然陛下賞了你的弟弟,那我便賞你的母親。”

皇後微微偏頭,道:“去內庫撿幾樣好料子來,在給她一整副頭面。”

許元姝一是語塞,她母親……已經去了啊,而且皇後也是幕後推手之一。

可是随即她就反應過來了,這又有什麽關系,許元姝上前一步,紅着眼圈跪了下去,“奴婢代母親謝皇後娘娘的賞賜。”說着 便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禦賜的東西是要供起來的,這東西送回去便能壓着顧氏再也不敢動手,讓她日夜擔驚受怕,更能給許義靖心裏種上一根刺,許元姝不希望他能愧疚,可是跟顧氏一樣惶惶不可終日是逃不了的。

皇宮……真是個好地方。

“這孩子也太有孝心了,皇後娘娘賞你雙俸你不謝,賞你母親東西你就磕頭。”魏妃一邊笑一邊上前拉了她起來。

“前兩日她們請我去,叫她們給我上茶,她就表現的不錯,今兒一看可真當得上是有勇有謀四個字兒了。”

吳貴妃笑道:“可不止呢。”又把許元姝給皇帝講大學那一段說了。

魏妃笑道:“尚錫今年也十五了,功課上總是不上心,我想求皇後娘娘,能不能——”

皇後跟吳貴妃同時開口了,只是才說了一個字兒,許元姝都沒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麽,吳貴妃就住口了,同時歉意的沖着皇後笑笑,“娘娘先請。”

皇後看了她兩眼,道:“明年兩位公主出嫁,這宮女還是讓她們先挑如何?”

魏妃臉上就有點遺憾,錢樂妃跟楊嫔兩個起身道:“多謝皇後娘娘。”

兩人的視線朝着中間的新宮女的看了過來,當然她們看的都是前頭幾個年紀大的,她們宮裏也備好了宮女的,只是這一番出嫁略着急,就一年的時間,挑上一兩個好好調·教一番就能用。

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看着吳貴妃,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壓迫,道:“你可以說了。”

許元姝心口一跳,果然就聽見吳貴妃道:“可要叫大家失望了,在乾清宮的時候,陛下就把她賞給我了,說陪着尚悅一起讀書。”

坤寧宮忽然安靜的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皇後的臉耷拉了下來,嘴角都朝下彎了。“你倒是頑皮,卻又為何不早說。”

“我方才想說來着。”吳貴妃故意笑了笑。

皇後嘆氣,“罷了,皇帝寵着你別人也沒法子,你們若是沒機會去求陛下,還是在剩下的人裏頭挑吧。”

吳貴妃靠在椅子上笑笑,絲毫不理會皇後的挑釁。

坐在前頭的幾個嫔妃就叫了新宮女們去問話,許元姝想了想,擡起腳步打算站在吳貴妃身後。

哪知道皇後忽然叫住了她。

“不如你先講講你是怎麽想的?那麽多人都不敢,怎麽就你沖上去了?一個才進宮的宮女,怎麽就如此沖動了呢?”

許元姝腳步一頓,又走了回來。她心有點涼,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九王爺。

據說九王爺是皇後從小帶到大的,他被六王爺追得發冠都散了,還被陛下勒令閉門思過,皇後言語裏半個九王爺也沒有,用的詞兒還是“沖動”。

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比起九王爺,還是擔心自己吧。皇後明顯是要把在吳貴妃身上受的氣發在她身上了。

只是還沒等許元姝開口,皇後就又道:“怎麽不說話?我聽他們說,當時你們都亂成一鍋粥了,四散逃跑,怎麽你要想這麽久?”

許元姝心裏一冷,這是想說她有野心?還是想說她走的是富貴險中求的路子?

皇後的目的是什麽?

單純的看她不順眼?殺雞儆猴?因為她是李尚宮提拔上來的?還是因為吳貴妃幫她說話了?又或者她進去了乾清宮,在皇帝面前挂上了號。

又或者還是不甘心讓李尚宮就這麽離開,非得從她身上揪點什麽出來不可。

“回娘娘。”許元姝上前一步,面上有些猶豫,道:“奴婢是……”

吳貴妃笑道:“方才見你在 陛下面前雖然緊張,不過問你什麽都幹幹脆脆的說了,怎麽現在見了娘娘反而吞吞吐吐起來了?娘娘有那麽可怕嗎?”

許元姝默默嘆了口氣,她就是個棋子,被用來用去的沒有一點自由。

“有什麽不能說的嗎?”皇後聽起來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周圍一圈嫔妃也不說話了,視線都在她臉上落着。

許元姝道:“奴婢考宮規的時候是滿分,一道題都沒錯。進乾清宮是不能帶兵器的,所以這刀必定是宮裏的擺設,擺設是不能開刃的。”

她吸了口氣,又說了後半句,語氣越發的無奈,“奴婢當時也看了,那刀厚厚的一片,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個鐵片,就是砍在身上無非就是疼兩下,青紫一片罷了,連衣服都不會破。”

坤寧宮裏一片安靜。

吳貴妃非常給面子的先笑了起來,然後就是她對面坐着的魏妃。

之後是隋王的生母錢樂妃,興王的生母艾妃,還有其他幾個皇子的生母,她們有個相同點。

她們的兒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封王建府,開枝散葉,換句話說,都是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自然不會太給皇後面子。

魏妃笑道:“可憐老九,若是真的被砍上一刀,興許就知道他兄長是跟他鬧着玩了吧。”

“好了。”皇後聲音裏是沒什麽笑意的,許元姝猜她八成正想着“不争氣”的九王爺。

“刀雖然沒有開刃,可是提着刀來追兄弟,也不是兄友弟恭的表現,他既然起了個心,就該好好罰他!”皇後越說越嚴厲,頭一偏對身邊的女官道:“你去跟老六說,叫他把兄友弟恭這幾個字抄上一萬遍!”

許元姝低着頭,站在中間動也不敢動了。

她覺得……九王爺不知道刀沒開刃,可是提着刀的六王爺未必沒看見,可這話她是不敢說的,要知道冒犯皇後也是重罪。

皇後盛怒之下是沒人敢開口的,吳貴妃也不例外。

坤寧宮裏安靜了一會兒,皇後先站起身來,道:“你們挑吧,沒人要的都送去司設司,先叫她們做些打掃清理的事情。”

說完皇後就走了,在場的嫔妃都站起身來,一起行禮道:“恭送皇後娘娘。”

等皇後離開,吳貴妃先道:“我就不挑了,陛下賞我這個我很喜歡。”說着看了一眼許元姝,道:“走吧。”

許元姝只來得及給吳婉還有衛柳月使了個眼色,就跟着吳貴妃走出了坤寧宮。

外頭已經是日上中天,這一早上……想必李尚宮已經帶着失望,但是平平安安的出了京城吧。

“本宮很滿意。”

吳貴妃笑得臉色明媚,看着許元姝,眼睛裏發出光來,“尤其是你最後那個嘆氣,皇後娘娘的臉——”

吳貴妃笑了兩聲,轉頭對長明道:“叫她們趕緊給她趕兩身體面的衣裳出來,以後早上來坤寧宮請安,我就帶着她了。”

許元姝一驚,下意識道:“不是要陪着小主子讀書?”

吳貴妃毫不在意的把頭一偏,“他前頭十幾個哥哥,哪個不比他懂事兒用功?本宮又不指望他當皇帝——讀那麽多書幹什麽,識字就行了。”

“是。”許元姝急忙把頭低了下來,吳貴妃怎麽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麽坦坦然的說起了皇位歸屬?

可是仔細品味她說的話,許元姝發現就是被人聽去也不打緊,反而這話更像是在跟皇帝表明心跡。

許元姝緊緊跟了上去,随着這位皇帝的寵妃到了承乾宮,她的宮廷生涯——

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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