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太監是真太監8

秋風嗚嗚,狹長宮道上遠遠出現了一盞橙黃燈籠,那提着燈籠的人越走越近,裹着一件深色錦緞鬥篷,把頭臉遮的嚴實。

這個時間,這邊宮道附近已經少有宮人走動,一路上一個人都沒遇見。這人腳步匆匆,從一道角門進去,七拐八拐,最後從側門進了太子的東宮。

“徐爺,這邊請。”等候多時的小太監見到來人,趕緊賠笑将他引進去。裹着鬥篷的人将鬥篷帽子一掀,露出一張幹巴巴的臉,正是徐詳。他被小太監引到一個院裏,解下披風坐下喝了兩盞熱茶,這才等來了正主太子。

太子已過而立之年,早些年還算得上是一個俊挺男兒,但這兩年開始發福,整個人跟吹了氣的球兒一樣,身材走形的飛快。一個大肚子被鑲金玉腰帶從中間一束,活像個上頭小下頭大的葫蘆,咕嚕咕嚕從門口滾了進來。

“徐詳,你急哄哄的找人傳信給孤到底是有什麽事兒?孤昨日才剛回京,氣都沒能喘一口,你要是沒什麽大事就不能緩一緩?”太子的語氣并不太好,他眉眼間也帶出了淡淡的不滿,“再說了,咱們不小心一點,萬一被父皇發現了,一定又會訓斥孤。”

徐詳聽他說着,也不說一個字反駁,臉上谄媚的笑分毫未淡,好像那不滿并不是朝着自己來的。他主動走到太子面前,對他滿身的酒氣和胭脂氣習以為常,口中道:“太子爺,徐詳是有要事啊,不知道太子爺有沒有聽說聖上準備新開個禦筆司,專為他處理一些不太重要的折子……”

“這件事孤聽說過了。”太子打了個呵欠。

徐詳繼續說:“這是個大好的機會啊太子爺!如果我能得到禦筆司司公這個位置,朝中動向那還不是第一時間就能知道,而且那些對太子爺不利的折子也能第一時間就壓下來,其他的不用我多說,太子爺也能清楚那是多大的好處。”

太子的呵欠打到一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能得到這個位置?不是說父皇最近越發倚仗那個季和了,這個位置很大可能也是他的。”

徐詳笑道:“這就要看太子爺的了,如果太子爺肯到聖上面前說一說……”

徐詳還未說完,太子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他的鼻子罵:“讓孤到父皇面前說?你有沒有腦子,孤若是敢在父皇面前說這一嘴推薦你,他肯定能把孤罵的狗血淋頭,到時候,你別說做這個什麽禦筆司司公了,一旦父皇知道了你是孤的人,你可別想再有機會朝父皇身邊插手!”

“太子爺您可是誤會了!”徐詳忙說:“我是想,太子爺不妨在聖上面前推薦那季和。”

“季和?”太子一皺眉。

“對,推薦季和。”徐詳嘿嘿一笑,一雙眼睛咕嚕嚕轉動了一下,“太子爺您想,聖上心中想着讓季和當這個位置,您這順着聖上的心意說了,說不定聖上高興呢。要是聖上真的讓季和當了這禦筆司的值,到時候在季和面前,您就是替他讨來這個好位置的恩人,他欠了您的情,可不是恰好掐着這個時機令他歸附于您。”

太子眼睛一亮說:“那父皇要是猜測季和是孤一黨,不讓他當這個值,剛好就便宜了你?”

徐詳點頭,“太子爺聰慧,若是聖上讓季和當這個值,那他就欠太子爺的情,若是不讓季和當這個值,嘿,那除了季和,這宮中又有誰能與我搶這個位置。若是我得了這個位置更好,日後咱們可就更可方便行事了。”

太子聞言笑了起來,和善的拍了拍他的肩,“如此甚好!不過孤聽說你與那季和關系并不好,若是真讓他當了,你心裏願意?”

徐詳笑的大度,“徐詳都是為了太子爺,要是他願意依附太子您,那日後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就算從前有些龃龉,今後為了太子您的大計,大家也能齊心協力不是。”

太子對他的态度很是滿意,表情和緩了不少。徐詳見狀乘熱打鐵說得更加詳細:“聖上近些日子越發多疑,就算要推薦季和,也不能随便說,咱們要好好合計合計,尋摸個最好的時機,還有說法,萬不能太直白……”

在太子這裏待了一個時辰,徐詳才重新裹上鬥篷提着燈籠,從來時的路離開。他離開時轉身看了一眼角門邊上挂着的燈籠,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屑的笑來。

“呵,蠢貨。”

那一點橘光漸漸行遠,最後完全隐沒在了黑暗中。

太子回京不過五日,定王也回來了,只不過先他一步傳回來的,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定王路過越州,發現越州刺史隐瞞當地災情不報,貪污受賄謀害了許多人命,于是他一氣之下,殺了越州刺史王築餘。

消息傳回來,舉朝嘩然。

定王還未到京,得到這個消息的皇帝就氣的頭疼,一整晚沒睡,兵荒馬亂的叫了太醫來開了藥方,折騰許久。

等到第二日,定王一到京,就先入宮來請安,皇帝一見他,就黑着臉将十幾道折子丢在他面前,怒聲道:“你做的好事!一個堂堂朝廷四品大員,啊!你說殺就殺了?!那是一州刺史!”

定王二十幾歲,在邊關幾年下來,身形高大挺拔,跪在那直挺挺的,見到父皇氣成這樣也不懼,昂着腦袋就頂上了一句:“王築餘貪污受賄草菅人命,還敢欺瞞災情,導致越州一州之地受損嚴重,他該死!”

見他分毫沒有知錯的意思,皇帝氣的腦袋上青筋都冒出來了,厲聲道:“就算他該殺,那也該呈報朝廷,派遣禦史去查探,等到查明種種,再依律處置。你呢,你在幹什麽!你一劍把人殺了,怎麽,你覺得自己能代表朝廷律例?你還有沒有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作為一個皇帝,他能容忍手下人做些小動作,卻絕對容忍不了自己的兒子挑戰自己的權威,特別是在這種,清楚感覺到自己一天天老去的時候。

皇帝發怒,殿中所有宮人都不敢吱聲,低着腦袋裝作自己不存在。季和也站在一旁,他垂着眼,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麽。

事實上,從定王進了殿,他就把這位王爺打量過一圈了。這位王爺之前曾向慧靜太後讨要檀繡做妾侍,被檀繡拒絕。他常年在外,甚少入宮,可季和每回看見他就不太得勁,現在檀繡是他的對食了,季和再次見到這位王爺,心裏就更加不得勁。

魯莽直硬,不懂變通,這種情況下不知道認錯,還頂撞皇帝,就算朝中武将呼聲再高,皇帝也不太可能将皇位傳與他。季和心想,空有一顆愛民之心,卻完全不懂治國之法,也沒有奪位之能,有什麽用呢。

皇帝見過一次定王,就是沒病都要給氣出病來,等到定王被他罵了一頓離開,皇帝萎頓在椅子上,面上露出疲憊來。季和适時上前為他奉上了定神清心茶湯,将他之前一氣之下摔下的折子全都撿起來擺回案上。

皇帝揉着額頭,忽然說:“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根筋,從來都不知道變,我行我素慣了,本以為放在邊關磋磨幾年就能讓他改改那臭脾氣,誰知道現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

季和沒有搭話,他知道皇帝現在并不需要他說什麽,只聽着就是。果然皇帝自己一個人仿佛自言自語般的繼續說:“太子近些年來動作多了起來,一直不怎麽安分,都被他底下人帶壞了,定王又是這麽個破脾氣,什麽事不會做,除了到處搜羅妾侍,就是舞槍弄棒,平王更好,整日裏正事不做,就知道抱着他那個寶貝王妃,天天的吟詩作畫游山玩水,朝中政事不理,連他老子病了也不來宮中看一眼,這一個個混帳玩意兒,日後如何教朕放心,讓他們繼承大統。”

因着定王這件事,還有越州被瞞下的災荒,朝中吵吵鬧鬧,到處都不得安寧。皇帝脾氣不定,季和得時常在那伺候着,回去的時候就少了,但他只要一有時間,就會趕回去,哪怕是和檀繡一起吃一頓飯,他都覺得整個人都松快幾分,就是再累,心裏也高興。

檀繡也清楚最近局勢,她從季嚴思口中得到些消息,心裏一直盤算着一件事。

上輩子,那禦筆司司公之位,是徐詳得了去,檀繡有心想改變這件事的結果,思索了兩日也找到了辦法,只是有些顧慮,沒有和季和說。

這一日,季和下值回來歇息,檀繡尋摸着再不說就沒有時間了,便将準備好了的話說了出來。

季和正坐在那用熱水泡着腳,檀繡坐在旁邊納一雙鞋底。聽了檀繡的話,季和愣住了,嘩嘩的水聲霎時停住。他的眉毛擰起來,但在檀繡看過來的時候又很快松開。他若無其事的低頭去擰布巾,口中問道:“你要我去聖上面前替定王求情?”

季和臉上沒表露出什麽,內心已經是翻天覆地。他想,莫非檀繡對定王懷着什麽心思?他不由得就想的多了些,比如檀繡為什麽忽然願意與自己在一起,莫不是為了幫定王拉攏自己才委身的?

但是這個想法只在腦海中掠過一瞬,就被他扔到了一邊,他盡量理智的想,檀繡曾經拒絕定王,那自然對他沒意思,而且跟他在一起,對定王也沒有什麽幫助。

雖然心裏清楚明白的,但因為某些原因,他還是心裏一陣翻湧不定,都沒擡頭看檀繡,只埋着頭擦腳。

檀繡與他在一起相處了那麽久,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說了話後就盯着他瞧,一看他表現出沒事人的樣,眼睛卻并不看她,就知道他肯定在心裏擰着了。

讓季和去皇上面前替定王說話,皇上說不定會覺得他是定王一黨的,但是據她上輩子所知,太子很快就會到皇上面前推薦季和任禦筆司司公。太子與定王兩黨最盛,皇帝心中也最忌憚,如果沾上其中一黨,皇帝想用還得多想想,但若是兩邊都有些關系,又不一樣了。她是在賭皇帝的心思。

檀繡上輩子無意中從季和那裏知道,他之所以沒能當上禦筆司司公,而讓徐詳撿了便宜,就是因為太子在皇帝面前一番話。那之後徐詳當上了禦筆司司公,漸漸勢大,壓過了季和,最後逼迫他入了太子一黨。檀繡不願季和重蹈覆轍,只能想出這個辦法,讓他試上一試。

可是這種事的原委因由,要她如何與季和說?她要怎麽告訴他自己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她又該怎麽保證這一次,太子依舊會和上輩子一樣做那些事?

她是真怕自己弄巧成拙,心裏煎熬的很。

季和不說話,端水出去倒了。檀繡抿抿唇,等快要睡了,又說了一句:“不用多說什麽,只稍稍求兩句情就行了。”畢竟她也不是真想讓季和幫定王,只是給皇帝表個态而已。

季和還是沒應。

兩人自搬到一處,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僵硬的氣氛。檀繡望着季和的背影,幾次想說什麽,最後都閉嘴了,她有些難受的想,她能怎麽解釋?

重生前,檀繡是因心病而死的,重生後她心思太重,這會兒又煎熬了幾天,終于熬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季嚴思是第一個發現自家幹娘病倒的,把人安置了休息,火急火燎就去找幹爹禀報去了。季和正在忙着內府司的事,這會兒正是事多的時候,一早上忙的連口水都沒時間喝。見到季嚴思一臉天塌了的表情跑過來,他皺眉問,“怎麽了,急的滿頭大汗。”

季嚴思哭喪着臉,說:“幹娘病了,好像病的厲害呢。”

季和一愣,手底下在寫的東西暈了一大團墨,他問:“怎麽回事?”

季嚴思說:“兒子去給幹娘送吃的,見她坐在桌邊靠着椅子,還以為她是睡着了,可是怎麽都喊不醒,一試才發現幹娘是暈過去了……”

季和一聽這話,哪裏還待得住,起身就往外走。門外走進來個內府司掌事,見到他,迎上來問:“司公,膳司那邊……”

季和沒等他說完,就道:“那邊祿圓你先看着,別出了亂子,還有庫府那邊先別動,桌上我寫好了的先照着辦,剩下那些等我回來再說。”他一邊走一邊把折起的袖口放下來,幾句話的功夫,人已經走出了門。

那叫做祿圓的太監丈二摸不着頭腦的站在門口,遠遠望着他匆匆走遠的背影,嘀咕了句:“司公這是怎麽了,急成這樣。”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