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捉蟲)

環顧四周,宓琬很快得出了結論。

這裏是一處臨時改成靈堂的屋子,而自己剛才就是在一處棺材裏。周圍的人都穿戴着古代的衣飾,先前跑掉的那些人她不曾細看,但眼前這個梳着垂挂髻穿着右衽交領上裳和齊腰襦裙的,應當是這裏的丫鬟。

她不需要懷疑是不是演戲或者做夢,因為腹部傳來陣陣抽痛,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眼前一切的真實性。

極致震驚的結果是讓她異常平靜。

她穿越了,卻沒有半點原主的記憶。

扶着肚子緩緩走向丫鬟,“你是……”

丫鬟鵝蛋臉,面目清秀,右邊鼻翼與面頰的相連處有一點粟米粒大的肉痣。她吓得臉色蒼白,抖着腿微微往後退了兩步,“如夫人,不是婢子害死的你,要報仇別找婢子啊……”

宓琬微微一頓,話鋒微微一變,“那你說,我是被誰害死的,該去找誰?”

丫鬟搖着頭,哭着道:“婢子不知道,當時只有世子妃和兩位姨娘與你在一起,聽到落水聲,婢子便去叫人來救,可……”

她的話沒說完,外邊便傳來鼎沸的人聲,“燒死她!燒死這個邪穢!”

宓琬面色微微一變,呆呆地快速眨了兩下眼,拉着丫鬟便往後門走。

話沒聽完,卻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原主是這府裏世子的貴妾,眼下的情況,留下來死路一條,她得馬上逃。

見後門外還沒有圍上人,松了一口氣,“我走了,你也快跑!”

丫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如夫人的手有些涼,卻還是帶着溫度的,是人?!

……*……

馬車緩緩在門前停下,下來一個一身貴氣的男子。錦衣玉冠,面白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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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陽王府的鎏金牌匾下,一身形壯實的男子從不顯眼的地方朝他走來,“甘茂見過淮陽王世子。”

淮陽王世子微一揚眉,“甘茂?!文淵呢?”

甘茂道:“二少爺還在平城,因琬娘數月不曾回信,命我前來探望一二。”

他看向淮陽王世子的目光裏頗有不滿。若不是親自來一趟淮陽城,還不知道自家未來的二少夫人竟然成了淮陽王世子的貴妾。

淮陽王世子的面上帶着一分若有若無的笑意,“琬娘就在府裏,我叫人去喚她,她身子重,走得慢,你莫要催促。”

身子重?!

甘茂的眼睛猛地一睜,“世子!你不是不知琬娘與我家二少爺……”

淮陽王世子掃他一眼,将他的話逼停,“你倒是回去問問你家二少爺做了什麽好事。近半年的時間,答應琬娘的事情可曾做到?因為他,琬娘險些被人沉河,他是要一具屍體,還是要活生生的琬娘?你一來,便又在這裏說些污她清名的話,意欲何為?”

他沒有加重語氣,好似只是在陳述一件尋常的事情一般。

甘茂聽出內裏有隐情,心中不平卻也不好對他多言,只得随他往裏行去,有什麽話,見到琬娘再說。

卻不想,剛進淮陽王府的門,便見淮陽王世子妃杜曼如掩面而泣,疾行而來,語調哀泣,“世子,琬娘妹妹她,投湖自盡了!”

淮陽王世子眸子猛地一縮,偏臉看她,“你說什麽?”

他根本就不相信宓琬會自盡!

杜曼如簡單而快速地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琬娘妹妹與我們在湖邊閑話,尚姨娘和冉姨娘提到她在進府之前于胭脂鋪裏抛頭露面,行為不檢,提點了她兩句。她一時想不開,便跳了湖。打撈上來之後已經斷了氣,連帶着腹中的孩子,也……”

淮陽王世子沒聽完便讓她帶路,聽到尚姨娘和冉姨娘提點她的話,眸光一冷,“什麽時候府裏的賤妾也能提點如夫人了?”

腳步略有急切。

甘茂緊随其後。

杜曼如的腳步一頓,眼中剛流露出一絲嫉恨,見世子回轉頭來看向自己,迅速将情緒遮掩好,上前帶路。

偏生前邊紛亂又起。一群人驚惶失措地朝這裏跑來,冉姨娘花容失色,直呼:“如夫人詐屍了!”

不過片刻,淮陽王府內火光沖天,火起之處,正是淮陽王世子幾人要去的宓琬的停屍之地。

甘茂性子耿直,脾氣上來,誰人都敢罵,當下便指着淮陽王世子的鼻子罵道:“司空複!枉我家二少爺對你推心置腹,你竟這般待他!”

說完,也不停留,這般大火,隔得這麽遠都能聞到濃濃的火油味,分明是淮陽王府的一心想要宓琬性命的意思,連屍體都留不下。還說什麽為了保住她的性命才将她納入府中為妾,他是鬼使神差了才會信了他的話。

司空複臉色鐵青,無暇去和甘茂計較。一面叫人去搶屍體,一面提審此事。但凡參與了此事的人,都将重懲。

其中有一鵝蛋臉丫鬟,在衆人的哭嚎告饒間顯得格格不入。正是宓琬拉出來的那個。

“禀世子,如夫人沒死。”

杜氏斥道:“休要胡言!大夫分明說她已經沒了氣息,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已經胎死。”

司空複心情欠佳,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指着丫鬟道:“你再說一遍!”

有司空複的許可,丫鬟膽子大了些,“如夫人還活着,見這些人要将她燒死,便從後門跑了。她的手是溫的,分明是活人的手。”

司空複追問:“她往哪裏跑了?”

丫鬟想了想,“當時尚姨娘帶人來放火,婢子吓壞了,如夫人走了才反應過來,不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

杜氏見狀,一咬牙,柔聲道:“琬娘是淮陽本地人,若當真活着,定是回了娘家才對。不如我們着人去胭脂鋪看看?”

司空複的齒縫裏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呵”聲。琬娘未婚先有孕,才不得不走進淮陽王府尋求庇護。她在胭脂鋪裏本就算是個外人,出了這樣的事,早就回不去了,去哪裏都不可能是胭脂鋪。不過,整個淮陽都是淮陽王府的天下,馬上封鎖城門,只要她還在城中,必然能将她找出來!

目光冷冷地掃向冉姨娘等人,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回來再找這些人算賬!

杜氏的手指絞皺了一方手帕,原本除掉宓琬又能借機除掉兩個姨娘,還自己能得美名得司空複另眼相看的計劃被這個丫鬟打破了,氣不打一處來,緩步上前,朝丫頭面上狠狠地掌了一耳刮子。

……*……

宓琬的力氣一向不小,這具身體的力氣也不算小,先前還能輕松地将棺材蓋推開。可此時腹內痛得越發厲害,冷汗浸入原本就濕漉漉的衣裳,讓她覺得全身都包裹在寒冷之中。

沒有原主的記憶,她不知道這城裏是否有她能落腳的地方。

見到一隊人馬前在大街上查人,有心想要上前求救,才走了兩步,卻暈了過去,歪斜軟倒的身子撞到了一邊的院門,不多時,一個圓臉女子透過門縫朝外看了看,打開門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對身後的人道:“爹,是個身懷六甲的娘子暈在我們門口了。我們要管嗎?”

一個四十歲左右,留着青須的男子疾步上前,擡起宓琬的手肘號了號脈,面色一沉,“快擡進去救人!”

門阖上之際,司空複的馬停在街口,似有感應般朝街道裏看去。可除了一灘水漬之外,什麽也沒有看到。

得到有人在城門處鬧事的消息,司空複急急趕去,卻是甘茂。

甘茂帶着人騎在馬上遙遙看他,“世子,二少爺還等着甘茂回去送信!”

司空複策馬前行幾步,目光從甘茂一行人身上掃過。

帶着六個月身孕的女子身形很好辨認。沒有看到宓琬,失望地收回目光,再看向甘茂的時候,已經讓人看不出情緒,“告訴文淵,琬娘還活着。”

甘茂敷衍地應了一聲,心道:“不論生死,都得告訴二少爺她死了。成了你的妾,還能再成為二少夫人不成?”

給甘茂一行人放行後,城門緊閉三天,依舊沒有找到宓琬的下落,司空複終于停到了胭脂鋪外,得到宓琬未歸的結果并不意外,卻有些無力。疲累地擺擺手,着下人繼續搜尋,自己則回王府休息。命杜曼如将涉事的人,包括尚姨娘和冉姨娘在內,都發賣出去。

杜曼如心中大喜,雖沒将宓琬殺掉,卻除掉了兩個姨娘,現在宓琬又離了府,司空複的後院裏,便只有她一人了,倒也是不錯的結果。

貼心地給司空複端來一盞茶,見他神色不愉,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她既有心逃離,世子何不放她離去?左右只是一個貴妾。”

見司空複似在認真聽她說話,壯着膽子道:“更何況,妾聽大夫說,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有六個月,而她入府不到五個月,那孩子必是……”

“閉嘴!”司空複将茶盞重重地放到桌上,“愚不可及的婦人之見!這樣的話,不許再提!你只要知道她和那個孩子對于我來說極為重要便可,若将她尋回,你必須要将她好生照料,不得再出現半點意外。”

偏臉看向她,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過重了些,微微緩了緩,放柔了聲音握着她的手道:“曼如,你要知道,你是世子妃,誰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我們才是夫妻,才是一體的。我信任你,才會将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來辦。”

杜曼如垂眸,将心中的不甘掩下,柔聲答應着。司空複對宓琬太過在意了,即便是得了他的承諾,她的心裏依舊難安。

作者有話要說: 司空複:我要拿男主的片酬。

平城的某二少:風太大,親媽耳背。

司空複:琬娘有身孕了【微笑】

某二少:和你沒關系。

司空複:怎不見你把她娶回去?

某二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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