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捉蟲)
郭英高興得忘了形。雖然宓琬沒有接納他,卻願意留在他身邊,給了他一個讓他安心的承諾。
鐵鞭早不知什麽時候掉去了一旁,兩人滾到了雪地裏。
宓琬喘着氣坐起身來,嫌棄地瞋了郭英一眼,“威震天下的英武大将軍,竟然像個孩子。”
郭英笑而不語,只撐着頭看她,見她腮紅若桃,一雙眼睛如被水洗過的星辰,嬌瞋的模樣妩媚動人,有雪在她的唇上化開,似讓花瓣上沾染了露珠一般,格外紅豔。
心頭微動,坐起身伸手拉她,剛坐起的人又倒到了他的胸膛,見她雙肘撐開他,微仰着頭,眼帶疑惑,他俯首向她湊去。
宓琬覺得自己應該要避開的,可他明明沒有用力拉她,她卻覺得自己的身子一動也不能動。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竟覺得有那麽一點期待。
一只毛絨絨的小腦袋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兩人唇間,幾根胡須動了動,山竹一臉享受:這麽愛你們的小寶貝嗎?看在你們一起來親本喵的份上,就原諒你們剛才對小寶貝的忽視了!
郭英的臉立時黑了下去。
宓琬抱起山竹笑出聲來,幸災樂禍地對着郭英眨了眨眼,在山竹的額頭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真是乖兒砸!”
郭英一臉郁卒:我為什麽要抓一只這麽礙事的貓?!
宓琬撐着山竹的腋窩,将它舉到與視線齊平的位置晃了晃。
小貓生無可戀地別過臉去看郭英:貓咪還是不愛飛……
宓琬卻是看到了它嘴角露出來的紅綢,抽了抽,“兒砸,你咬了什麽?”
山竹眼睛一亮,怎麽把要給粑粑麻麻炫耀的玩具給忘了?
它将東西吐到宓琬的掌心,又歪着腦袋在她掌心蹭了蹭:麻麻看我找到的好東西,你的小寶貝咬了好久都沒咬動呢!
宓琬仔細看了看,“兒砸,你咋喜歡上了一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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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竹乖巧地蹲坐在一旁,等着宓琬誇獎,冷不防被大氅的下擺擋住了視線,随後被人揪往了頸後的毛提了起來,“你在哪裏找到的這個東西?”
“這是什麽?”郭英的反應太大,宓琬仔細想了想,卻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山竹在空中不安地甩着四肢:倫家不愛飛!
郭英見小貓不配合,只得将它放下,對宓琬解釋道:“姜戎以羊為神,這該是姜戎王身上的東西。”
宓琬琢磨了片刻後得出答案來,“這個看起來像是抹額。”
郭英凝眉點頭,“是抹額。只是,他會為了找一個抹額返回平城又在這其中受傷嗎?”
兩人都覺得這是個天荒夜譚的想法,對于姜戎王去而複返的原由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山竹在一旁立着,歪着毛絨絨的腦袋對着他們喵喵直叫。
見他們都不理它,便去宓琬的衣擺。在宓琬看向它的時候,它又撒丫子向一邊跑開。
反複幾次,宓琬和郭英都明白了它的意思,起身跟着它跑。
城門外寬闊的場地被大雪覆蓋,郭英和宓琬還是認出來了這裏是那天的戰場。
山竹拿後爪在雪地裏刨啊刨,過一會,從雪地裏拖出半塊羊面面具來。
兩人面面相觑,姜戎王真的會為了這幾樣東西回來尋找嗎?
他們不敢絕對地說不,因為不同的部落所重視的不同,便是不同的人,珍視的也不同。
正在兩人冥思苦想的時候,宓琬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宓琬?”
宓琬下意識地應了聲,便見寒光一閃,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便被郭英拉開,但還是被他的扁直的刀削去了一截大氅,并在左臂上割開了一道口子。
山竹在一邊發出尖厲的“喵”聲,一身軟毛炸起,面露兇狠之色,雙唇咧開,尖銳的兩排牙齒露了出來。
郭英面如寒霜,看着那人一字一頓地道:“東夷浪人?!”
他扶着宓琬,在她耳邊解釋道:“東夷有島國名東瀛,東瀛有武士家族,被從家族趕出去的武士四處浪跡,被稱之為浪人。他戴着尖笠,手執武士刀,穿着東瀛人的武士服。”
宓琬的眼睛看着對面的人,話卻是對郭英說的,“他的天德話說得不錯。”
平城是邊境之城,有東夷人出沒不足為奇,但東瀛離得太遠,剛到天德的東瀛人大多說不好天德話。先前他叫她的名字,發音标準,不像是一個剛到天德的東瀛人,而他的目标是宓琬,這更讓人不解了。
“是誰派你來的?”郭英冷聲發問。
宓琬的敵人不多,知道她還活着的人更少,怎麽也想不出是誰要她的性命。
浪人一擊未中,蓄勢待發,聽得郭英的問話,只道:“受人之命。”
那便是不說了。
郭英也不再與他多話,将短鞭兩頭的匕首取下自持,将短鞭空管遞給宓琬,自報名諱,“郭英。”
浪人接話,“荒川藤伊。”
音落,兩人便疾步上前打到了一處。
宓琬帶着山竹向外圍退去,這才知道郭英給她的武器裏設了機關,不過她此時沒有心思去探究武器裏的機關,全神貫注地将注意力放在打鬥的兩人身上。
短匕不是郭英稱手的武器,對上三尺長的武士刀顯得有些乏力,但幾個回合下來,兩人處于膠着之态,誰也沒有得到好處。
哨崗的士兵看到了這裏的動靜,立時向守城将領禀報。将領認出是郭英,立時帶人出城支援。
荒川藤伊見狀連退幾步,立時收手就跑。臨行前,他的臉往宓琬的方向轉了一轉。
郭英攔住将士,“不必追了。他不曾受傷,你們追不上的。”
宓琬上前打量他,“可有受傷?”
郭英搖搖頭,那個人都沒受傷,他又如何會受傷?看到宓琬左臂上的傷,想到是自己提議的來城外散心便心情郁卒,“你當真要在府裏待一時日了。”
因為宓琬受傷,李潼潼被從軍營醫裏調了回來。
接下來這幾天,也不讓她跟着出門了,只讓她在清風院裏待着,讓蔣成帶着人将清風院守得密不透風,而他自己,除非必須出府處理的事情,才會出去。
用他的話說,浪人之中,多為亡命之徒,既是受人之命,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必然還會再來。與其在外被襲,倒如在府裏等着,布下天羅地網,等他自投羅網。
宓琬也不敢托大,見山竹對那個羊面抹額喜愛得要緊,便重新串了綢帶給山竹做了個脖套戴着。
山竹很是歡喜,昂首挺胸地在院了裏奪着貓步,好似自己是個王者一般。宓琬不由得懷疑,那天郭英劃破姜丹木的面具的時候,小貓是不是看到了姜丹木頭上戴着這個東西。
不過也只是這麽想想,李潼潼的聲音将她從思緒裏拉了回來,“阿琬,你聽到了外面的傳言嗎?”
“嗯?什麽?”
“關于你和郭将軍的。他們說,郭将軍……”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院外守着的人,在宓琬耳邊說了幾個字。
宓琬呼吸一滞,而後風輕雲淡地笑了笑,“呵,好男風啊,我知道的。好就好吧。”
郭英都能看得那麽無所謂,她又何必給兩人平添争執?等她以後換回女兒身的時候,他好男風的傳言自會不攻自破。說到底,她在他身邊的時候,她也不願意有別的女人往他身邊湊。倒不是因為她對他的感情有多深,而是覺得郭英身邊若是有了別的女人,必是容不下她的,那她又要離開過浮萍般的日子了。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宅得太多了,以至于現在自己要擔心着随時有可能居無定所。
李潼潼急了,“阿琬,你明知道我不是說的這個。”
宓琬偏臉看她,眨了眨眼,“不是這個,那是哪個?”
李潼潼見無人注意她們說話,糾結一番還是說了出來,“你不能和将軍在一起的,你忘了世子了嗎?”
宓琬凝眸看她,看得她疑惑自己臉上有髒東西了,才緩緩道:“潼潼,若是我就做了這不能之事呢?”
李潼潼愣了片刻,苦了臉,急得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過了好一陣,才似下了斷腕盤的決心一般,“我腦子不如你好使,你若是當真決定了要做這事,一定是有必須的理由的,我站在你這邊。可旁人不一定。阿琬,我不想聽到你被人罵。我想去和他們理論,卻說不出辯駁的話來。這讓我心裏很難受。”
宓琬聞言笑了,把玩着手裏的短鞭,兩頭被匕首被她拆了出來,都是直匕。一把匕身是帶凹槽的,便于攻擊,刺中的同時便能将敵人體內的血引出,主用于攻擊。另一把匕身兩側都有一條加厚的直邊匕脊,這樣的設計增強了匕首的強度和剛度,能扛得住一定的沖擊力,主用于防守。
她原本自然是不知道的,那天從城外回來之後,郭英給她細細地講解了,她才知道這裏面的道道。
他的愛意和關懷,總是如春雨一般悄無聲息地浸潤入她的心田,讓她無法不動容。
思及這些,她的心裏湧動着絲絲甜蜜,她的笑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幸福的味道。
“那便不要去理他們。其實,我與他們的關系,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我只是一個被将軍縱容得不太盡職的小厮,我敬重他,喜歡他,卻不是要嫁給他的那種喜歡。若是哪天這裏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自會離開。如今我所知的過往,都是将軍告訴我的,待我自己想起來了,我再說予你聽。到那時,我也應當有最終的決斷了。”說到這裏,她想到自己腦中的淤血,“潼潼,有法子讓我腦中的淤血快些散開嗎?”
她最初把自己和原主當成是兩個人,有沒有原主的記憶都不在意,現在卻是想把她和郭英曾經的記憶都找回來了。她至今還能冷靜地分析他們的關系,只有把過往的事情都想起來,她才能決定後面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山竹:我是威武的姜戎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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