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你胡說八道！”雷克依舊瞪着眼，不過這回的目标轉向了宓琬。

他說的是北狄話，宓琬聽懂了，卻假裝沒聽懂，好似被他吓到了一般，肩頭抖了一下，“烏爾紮，你看，你在這裏，他都敢這麽兇我，分明是沒把你放在眼裏。當時他們就說了，先了就走，誰會知道是什麽人殺的？我與巴裏從天德過來，見過為首的兩個人的畫像，是雁城外長原山上開膛寨裏的山匪。鄋瞞王的做法，不僅僅想要挑釁你，還想要讓北狄的百姓都陷于水深火熱之中。”

鐵木圖也在帳中，不過，王庭的人都知道他聽不懂天德語。他為了能和宓琬幾人走得近，學了天德語，可他也不想讓白鹿阏氏不高興，所以，幾人說好，不讓旁人知道這件事，此刻，他只能假裝什麽也沒聽懂地站在烏爾紮身後。

巴裏得了宓琬的暗示，側身向烏爾紮行禮，用北狄話道：“朝暹說的都是對的。鄋瞞族的人要一心要殺鐵木圖王子和朝暹公主。即便我們說了身份，說了已經叫人來通知王了，他們也堅持要在王趕到之前動手殺了我們。覺得只要做到了，便能絕地逢生。或許想的便是做到了，便能借着王的傷心悲痛對王下手。烏爾紮，雷克和他所帶領的鄋瞞一族不該被北狄所容！”

鐵木圖眼睛亮了一下，立時也側身向巴裏陳情。洛拉也上前附和。山竹叼着豹娃，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将豹娃放到地上，圍着宓琬轉了轉，一雙黃綠色的眼睛睜得老大，确定宓琬沒事之後，又将視線移到姬木爾身上，微微頓了一下，轉過身，将自己的身子擠進宓琬和姬木爾之間，對着烏爾紮“喵喵”叫了好幾聲，好似在為宓琬不平一般。

豹娃難得一次被山竹丢到了一邊，呆萌呆萌地盯着山竹看了好一會，轉身對着烏爾紮，學着山竹的調調也“喵喵”叫了起來。

王帳裏的氣氛突然間便變得微妙起來。

幾個部族的首領交流了一下眼色，下意識地松開了雷克。只是在這同時，各人都将手放到了他們腰間的刀柄上。

這算是給雷克的一個選擇的機會，他若是向烏爾紮認錯服軟，烏爾紮必然會懲罰他，他若是羞惱成怒，當下出手，他們不介意幫着烏爾紮殺了他，在烏爾紮這裏得個好，順便送信回去讓自己得力的部下去瓜分鄋瞞和鮮虞部族的領地。

雷克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王庭會多一個從天德來的公主，沒有算到他們都能一眼認出戚偉的身份。這讓他的處境變得被動起來。如今，他想要否認戚偉和莫乙是他手下的身份也不成了。

他盯着站在帳中的四人，恨不得抽刀上去将他們斬殺。而手剛摸到腰間的刀柄上，便聽到幾聲細微聲響。

他們都是打殺路上走過的人，即便細微，也聽出了那聲音代表着他們的刀已經出鞘半分。

他緩而輕地吸了一口長氣，又緩緩吐出，起身向烏爾紮行禮，“我的人是在追殺鮮虞部族的人的時候誤圍了尊貴的王子和公主。我把他們交給烏爾紮，任由烏爾紮處置。只是鮮虞部族的餘孽必須要讓我帶走。”

宓琬聽了個半懂，不過，好在洛拉馬上就在她耳邊輕聲翻譯了一遍。

她暗自磨了磨牙，既然到現在還不死心，她還得繼續出招，“分明是故意圍的，怎麽成了誤圍？不真正的認罪，必然也不會真正的領罰，你只是想借着烏爾紮的仁慈來糊弄他。可是你弄錯了，仁慈不是愚蠢，不會連你這點小心思都看不明白，不會原諒惡徒的行徑！而且，北狄不需要你這種小人做王，即便你的人今天成功殺了我們，你也不可能坐上王的寶座。”

雷克先前已經意識到了宓琬的話引導了王帳裏的風向，所以故意用北狄話來說，便是不想再讓她開口，哪裏想到沒辦法阻止她開口，索性迎面對上，對着宓琬惡狠狠地用天德語道：“你不要咄咄逼人！我只是讓人來追鮮虞部族的餘孽！”

他想強行将風向扭轉過來，讓大家來讨論該讨論的事情，自以為能把宓琬吓到，卻沒想到不到二十歲的姑娘神色鎮定自若，手指分別指了指巴裏幾人，“那你說，我們之中，誰是鮮虞部族的餘孽？”

她偏臉看向巴裏，“我記得，我們是铎辰部族的遺孤，不是鮮虞部族的！”

場中的幾個部族首領臉色均是一變。

原本，他們便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現在更不想說話了。

當初，铎辰部族的事情發生之後，巴裏失蹤，烏爾紮明面上什麽也沒做，只是派人去尋找巴裏，背地裏，已經讓當初對铎辰部族下手的臯落部族成了較弱的部族。那個時候，烏爾紮便已經告訴了大家，他的親人，不能動。

這一次，雷克對鮮虞部族出手，殺了烏爾紮心愛的女兒，無非是覺得烏爾紮年紀夠大了，不如當年強壯了，達爾也死了，激怒烏爾紮之後，一但用武力解決，烏爾紮必敗。可雷克一定忘了，王庭裏，還有一個五歲就能摔死狼王，殺了臯落王的巴裏。看巴裏此時看向雷克的狠勁，仿佛随時能輕易将雷克撕了一般。

論起強壯來，幹瘦的雷克是一定比不過魁梧又正年輕的巴裏的。

雷克先是被宓琬的鎮定弄得詫異了一下，而後看到巴裏和鐵木圖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頭一凜，竟生出了一點涼。

“就是他。”他指着宓琬身邊的不到兩歲的姬木爾道，“他就是鮮虞部族的餘孽，你們把他交給我，我把戚偉等人交給你們。至于處置，各不過問。”

宓琬向烏爾紮微微一笑，“烏爾紮，我可以向鄋瞞王請教幾個問題嗎？”

烏爾紮想笑，但想到自己離世的女兒，又笑不出來了。繃着臉，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宓琬勾着唇，“第一個問題，為什麽要稱鮮虞部族的人為餘孽？他們可是北狄的罪人？”

雷克一噎。

宓琬便接着道：“既然不是。那便不是餘孽，最多稱之為遺孤。戚偉等人是北狄的罪人，所以要交給我們處置，鮮虞部族的人，又不是罪人，為什麽要交給你處置呢？第二個問題，你表面認罪，實際又不認，你這是把帳中的各位首領和我們都當成傻子不成？”

依舊沒有等雷克回答，她便又道：“哦，原來你真的是把大家都當成傻子啊？”

“我沒有！”

雷克終于尋到了機會反駁宓琬的話。

宓琬卻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不用否定了，你的臉上都寫出了答案，不然，我怎麽會知道答案呢？衆位首領都看得出來的。你不要再把大家當傻子了。”

雷克下意識便去擋自己的臉，不讓別人看到。做了這樣的動作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是在此地無銀三百兩。想斥責宓琬的險惡用心，卻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

宓琬又指了指站在她身邊的姬木爾，“第三個問題，你說我兒子是鮮虞部族的人，是何居心？你說你的人圍殺我們是誤會，可你在這裏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我們交出我的兒子任由你的處置！證明你所說的誤會是假的，你的用心，瞞不過這裏的所有人！”

“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你的兒子……”雷克由驚疑到近呼呢喃。

宓琬的最後一個問題讓他冷靜了不少，若是再硬扛下去，恐怕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他可是殺了烏爾紮的親生女兒啊！

宓琬點頭，“對，我的兒子！”

雷克腦子一轉，“你才多大？才回到北狄多久？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一個兒子？”

宓琬擡手用手指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幾縷發，“去年，巴裏便在天德境內發現了我，只是那時我生産完不久，孩子年幼又體弱，他才沒有馬上将我帶回來，一直到兩個月前，才跟着他回北狄。不信，你問巴裏和洛拉。當時，洛拉也在的。”

對着洛拉悄悄地打了個手勢，指了指她腳邊的山竹。

洛拉一臉懵，看到山竹，猛然反應過來，宓琬一直都是說山竹是她兒砸的，立時一臉真摯地答道：“沒錯！我看到朝暹的兒子，我都想要一個！”

巴裏沒看到她們之間的互動，只是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呼吸微微一頓，偏臉朝洛拉看去。

偏生洛拉還沒發覺這話有什麽不對，在對着大家繼續描述她有多饞宓琬的兒子。

“……”宓琬輕咳一聲止住洛拉的話，以防她誇大得過了頭，“至于年齡，我現在已經過了十八歲。鄋瞞王還有什麽問題嗎？”十五歲便能嫁人，這一點，北狄和天德是一樣的。所以，十八歲有了一個不到兩歲的兒子，算不得什麽奇怪的事情。

姬木爾看向宓琬的眼睛亮亮的，乖巧地一個字也沒有說。

雷克不死心，又問道：“他是你的兒子，那他的父親呢？”

“孩子的父親是天德人。他不希望我來北狄，更何況還要帶着孩子？自然要等他出遠門的時候，我才能跟着巴裏回來。”宓琬鎮定自若地胡說八道。

鐵木圖瞅了她一眼，沒有揭穿她。

“他叫什麽名字？”

“孩子的父親嗎？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不是什麽好名字。”說出來，吓破你的膽。

雷克呼吸略重了一點，“這個孩子叫什麽名字？”

“他叫……”宓琬在腦中迅速思索了一下，“姬桓。”

姬木爾小嘴微微嘟了一下，他不想換名字。不過，雅珠讓他什麽都聽朝暹的，他就暫且忍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巴裏：你想要兒子？

洛拉：是貓。阿琬說的是貓，我說的也是貓。

阿琬：我說的是兒子。

洛拉：……

感謝小天使“凍死骨”投雷~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