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歌者

絲竹聲聲,觥籌交錯。

姚嬈在一群權臣貴胄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大殿高堂之上，帝王帝後端坐龍椅，左側是太子，因為至今沒有立妃，所以一人獨飲。右側是權傾後宮但子生母尚貴妃，時而淺笑，時而與身邊的青蘭耳語。

廟堂之上左為重，右為輕。所以右側都是皇族權臣。姚嬈之父姚振北，手握重兵，征戰無數，戰功累累，如今又平定了龍河之亂，自然是在權臣之列。以他對女兒的寵愛……姚嬈自然是端坐在一邊的。

可問題就在這兒。

放眼這一邊只有姚嬈一名女眷，而對面則是百花争豔。無論是誰看向這邊，目光都會停留在她身上，真是好不自在啊。

“如今才知道，原來爹爹這麽厲害。”舉起杯子假意喝酒，卻是小聲對玉兒抱怨。

“小姐就忍耐一下。”

姚嬈放下杯子，依言靜靜的坐着，任誰在這樣的場合也随意不起來吧。看着爹爹跟身邊不知道是誰的人聊的那樣開心，更加覺得無聊起來。這會兒轉念一想，在列的人當中，自己只認識子炎和蕭傾。其他人或老或少，或胖或瘦，自己一概不識得。

等等，姚嬈忽而皺眉，自己是不是把誰給忽視了。微微擡頭掃了一圈，有了：“原來他也在啊。”

“小姐說誰呢？”小晴疑惑。姚嬈努了努嘴：“喏，大皇子，蕭墨。”

小晴她們一齊看去，只見一個器宇不凡的男子坐在蕭子炎下首，一直安靜的喝着茶，身後那個小丫頭倒是挺俏麗的。玉兒疑惑：“小姐認識大皇子。”

姚嬈點頭，心裏舒了一口氣，還以為這樣的場合不會讓他出席的呢。擡頭看了看對面，皇帝的妃嫔都坐在尚貴妃下首，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出席，無奈姚嬈根本就看不出哪一個是泠妃。

只是無意間卻掃到了三公主蕭雨蟬，此刻也正擡頭看着她。姚嬈抿唇一笑，算是打招呼。誰知對方卻不屑的撇了她一眼，側首和一旁的水伊人說話了。

自己的人緣還真是差啊，不僅感嘆：“你們說，我是不是枉為官家小姐，一個個都不識得。”

“小姐這是說的，咱有那麽些年都待在邊城，才回都城幾年呀，不認識是正常的。”小晴低聲埋怨，“那些官小姐有什麽值得小姐羨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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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嬈想，也對。在邊關待的那些年正是玩耍調皮的日子，唉，還是把大好時光都耽擱給那兄妹兩了。

正想着，有一群歌姬緩緩進了大殿。為首的黃衣女子抱着一架碩大的古琴。身後一群白衣女子拿着各式樂器，按陣勢排開。

姚嬈嘆一聲：如此大的琴她難道要抱着彈麽。正疑惑呢，只見黃衣女子席地而坐，一架古琴盤與膝上，動作幹淨利落。姚嬈一挑眉，這歌姬好氣勢呀。

只見她十指盤于弦上，靈動的曲子婉轉而出，身後的女子一齊和上，一瞬間，整個大殿都旋繞起悅耳的樂聲。

姚嬈自問不懂音律，但這曲子聽得她及其舒暢，好似幾條叮咚泉水相互嬉鬧，時而歡悅時而溫婉。

耳畔玉兒贊道：“這歌姬領得真好。”不僅是玉兒，連其他人也連連稱贊。

曲子一節節盤升，那些白衣女子卻漸漸收了聲，靜靜的立着，只剩下盤坐的黃衣女子依舊緩緩的彈着，真可謂峰回路轉。正待所有人都以為一曲已畢，甚至有人已經開始鳴掌的時候，一聲悅耳的歌聲如同出谷黃莺，一聲直沖雲霄。

所有人都是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那黃衣女子的輕聲又一節節節緩緩接上，和着歌聲，果真是天衣無縫，正待所有人都驚嘆的時候，也在思考着同一個問題。

哪裏來的歌聲？

姚嬈四下看了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正當所有人都被這歌聲震撼并且疑惑的時候，那群白衣女子又漸漸拿起手裏的樂器和聲。卻開始往兩邊緩緩退開，終于，所有人看見那個歌者。

水伊人！

姚嬈看見水伊人一襲水裙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不禁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嚯”的朝雨蟬的方向看去，剛才明明看見她在……真的不在了！

“她動作還真是快。”姚嬈嘴上嘟囔着，心裏卻覺得她真的唱的好，遠遠的看着她漸漸走近，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宛若九天仙子，美得神聖。

所有人都靜靜諜着，在樂師的傾力配合下，于曲于人都如此動人。

聞歌約：

不圖秋露下，濕袖又多寒。地久天長日，從無不戀時。

秋來遲暮夕，何以最相思。秀麗秋田穗，繁華愧不如。

難忘思戀意，心事總如初……（1）

姚嬈心說，當真是個才女，秋日月，最相思。

歌聲婉轉，字字如訴，待到歌聲住，已然掌聲四起。水伊人含笑作揖，依舊是那清冷的模樣。身後黃衣女子的琴聲漸低漸緩，姚嬈不禁嘆道：“還真是開眼了。”

“可不是麽，彈得好唱的妙。”小晴難得能說出這樣的話，連同一直非常安靜的阿飛也是面露欣賞之色。

忽然之間，那架古琴發出“铮”的一聲，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連同剛剛退下的水伊人也驚疑不定的看着依舊盤腿坐于堂下的黃衣女子。

只見她微微含笑，然後，鼓聲四起。

PS：（1）改自《古今和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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