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聞晚跌進裴予懷中的剎那,只覺得霎時被他身上那股輕淺冷香氣息包圍,思考能力瞬間暫停。她一手撐在沙發上,面料細致的紋理觸感清晰,另一手觸及他的胸膛,薄毛衣下帶着脈搏的體溫一絲絲透入她的手掌,仿佛比熱炭塊還燙手。

“抱…抱歉!”

她費力掙紮起身,手腕忽然被裴予捉住一扯,被動傾身朝他撲去,手掌撐在了他耳後——壁咚的姿勢,不過是她壁咚他,左腿還亘在他腿間,姿勢着實有些不雅。

胸膛與胸膛之間隔着短短距離,他的面容就在咫尺近前,仿佛再靠近些,氣息就會糾纏在一起。

聞晚不敢動,僵硬保持姿勢,怔然看着他。

這樣無形的煎熬太煞人,沒多久她實在耐不住,小聲道:“前輩,我的胳膊僵了……”

裴予聞言,松開鉗着她手腕的手,懶散挑眉:“是你壓在我身上,我只不過好心扶你一把,又沒綁着你。”

聞晚臉一紅,被他的不講道理氣悶,抿着唇要起來,然而膝蓋一動,壓到他的腿往下滑溜,立時又摔作了一團。摁着他腰間某處,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臉上燙得她自己都不敢去摸。

再要動,卻是一瞬天旋地轉。

裴予翻身和聞晚換了個位置,她轉而在下,他在上。

待到聞晚視線清明時,入眼就是分寸之遙的人和那張微凝的臉。

“沒人教過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投懷送抱是很危險的事麽?”

他的氣息比先前更具侵略性,侵入四肢五骸,仿佛武俠小說裏詭異的香散,莫名讓她又似是軟和又似是僵硬,提不上勁,只能陷于這小小的沙發角。

在這一方小天地,背後是軟墊,面前是他,她逃不了躲不開,只能被他的雙臂禁锢着。

聞晚覺得他反常,以往的那麽多次接觸,他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這樣失分寸,這樣不‘禮貌’。

她繃着身子,肩膀不自覺縮起,“前輩,你是不是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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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問出口,就見裴予頓了一頓,而後眯起那雙眼睛,盯着她看了許久。

聞晚忐忑,又有種說不出的心情,四下靜了許久,他突然一動,卻是直起身在沙發邊沿坐好。她的腿正好碰到他的後腰,躺着的姿勢太傻,她忙不疊跟着坐起來。

頭發稍稍有些亂,聞晚松了口氣,一邊整理一邊小心試探地問他:“心情不好?”

裴予眼尾餘光掃來,“這話不是應該問你自己。”

聞晚觎着他的臉色,別好鬓邊碎發默默嘆了口氣。剛才餐桌前他問話的時候,她實在是沒心情張口,看他的臉色,八|成是自己腦補了些有的沒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她什麽時候給他甩過臉子,又怎麽可能給他甩臉子?當初還不熟時,《長命歌》劇組KTV聚會,她在洗手間外好心安慰他,結果被他言語怼了一通,那會兒都沒生氣,現在拍照炒緋|聞有什麽值得她不滿的。

她柔聲緩和氣氛,給彼此臺階下:“這段時間事情有點多,前不久學校裏發生了些糾紛,我沒怎麽睡好……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是我不對,非常抱歉,前輩你別往心裏去。”

裴予看向她,沒說話,臉色稍霁。

聞晚一邊說一邊把耳環取了下來,剛才被他猛地推在沙發上,蹭到了耳垂,略有發紅。

裴予的目光落到她手中亮閃閃的小首飾上,說話語調仍有些小別扭,但總算正常了許多:“壞了?”

“鑽掉了一顆,沒事,送回專櫃可以修補。”聞晚裝進外套口袋,擡眸朝他莞爾一笑。

“我賠你一對新的。”

“不用不用,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他皺眉,重複一遍:“我賠你一對新的。”

聞晚怔了下,無奈笑道:“那好吧。”她擡指揉着微紅耳垂,略帶打趣說,“耳環壞了還能買新的,不是什麽要緊事。不過前輩你下次別再這樣突然吓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

‘真的要親我’這幾個字沒說出口,見他臉上沒有半分笑意,聞晚忽覺尴尬,止了話音。

屋內靜了幾秒,裴予突然開口。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的要親你?”

聞晚愕然愣住,第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再然後整個人都亂了。慌亂、懷疑,燒灼感和緊繃到令頭皮發麻的感覺,齊齊湧上來。

他的目光像幹裂旱地上炙烤的烈日,強烈又直接。聞晚在他的視線下,仿佛不會動作的木頭人,僵滞愣着,度秒如年。

她正煎熬,那道迫人視線忽地移開。

“算了。”

裴予偏開頭,淡淡說了這麽一句。

他往後靠,倚在沙發背上,姿态懶散。側臉弧度完美,線條從下颚到喉結,再往鎖骨之下的更深處延長,滿是無所謂。

聞晚愣過以後,不由悶忿上湧,輕微的恥辱感如冷水澆頭,卻澆不滅她臉上因被作弄生出的熱意。她騰地站起身,頭一次,對他生出了真切怒意,一剎間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斥出了口:

“作弄人好玩嗎?前輩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你明知我是粉絲,明知道我喜歡你,還要故意這樣讓我緊張局促,哪怕是看在同事的份上,就不能稍微為我考慮一下?我覺得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在你面前我已經很辛苦了,我就想保留一點點顏面,這個要求很高嗎?!”

莫名的動作,莫名的話語,惹得別人忐忑緊張不自在,最後輕飄飄來一句‘算了’?氣得想踹桌子,還有一點,一丁點兒想哭的沖動,從前在家被季文拓捉弄時,都沒有這麽難堪過。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親我?是啊我不知道,不過真巧我想親你很久了!要親是嗎那就親好了——”

聞晚咬牙說完,下一秒便在裴予微怔的目光中傾身過去,伸手鉗住他的下巴,俯首親上了他的唇。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鼻尖碰着鼻尖,聞晚憤恨瞪着眼,看着他眼裏明顯未反應過來的神色,總算解了點氣。不比前幾次,她完全是出于生氣才有此舉動,什麽旖旎什麽暧|昧根本沒心思細品,抿着唇碰了幾秒就要退開。

不想,後腦勺突然扣上一只大掌——

裴予一個翻身,猛地将她壓在身|下,一手托在她腦後,另一手攬上了她的腰。方才她手上用了點勁兒,捏得他的下巴着實疼,然而此刻被吓住了,松了桎梏,主動權落入他手中。

彼此的睫毛互相觸及,撩得眼皮有些癢。

這一次不是開玩笑。

他大概不滿足于她方才那像小孩惡作劇般的蜻蜓點水,靈巧溫熱的舌尖探進來,輾轉深吮撩得氣溫似是也跟着節節升高。呼吸灼熱糾纏,她嘗到了他唇間淡淡的酒味。

——吶,果然喝了酒。

目眩神迷間,她分出一絲神智如此想着。在她進門之前,比她喝得更早,同一種香甜酒味,卻讓她覺得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聞晚像被點着的紙片,瞬間燒起來。

抗拒不知不覺變成了順從,他攻城略地,甚至作惡似得咬地她嘴唇吃痛,腰間有力的手臂更似經過熱火灼煉的枷鎖,緊緊禁锢,讓她逃無可逃。

這個吻持續了多久,聞晚不知道,她只知道腰上的手臂越來越用力,她仿佛要被摁進他的胸膛裏。抵在他胸前的手,也不知何時撫上了他的肩膀,熱得連呼吸都費力了起來,就像是快要被融化,有一些煎熬,又有一些令人分不清地北天南的歡愉。

然後——然後敲門聲便響了。

她猛地回到現實,推開他的剎那瞥見他不甚清明的眸色,在門外陳執說“我進來了”的聲音中,慌不擇路沖進了小客廳旁的洗手間。

外面的說話聲隔着門傳進來,陳執問起她,聽見裴予應答的聲音,聞晚撐在洗手臺邊的手用力握緊。

心跳的飛快,耳朵裏鼓膜突突跳,熱得發疼。

擡頭看向鏡中,嘴唇微紅,帶一點點腫,臉上更是紅。

她擰開水龍頭,鞠起水狠狠往臉上潑了幾把,然而還是沒有半點好轉。

聞晚第一次無法直視自己。

鏡子裏那張臉……

滿是把持不住後,意|亂情|迷的靡靡之相。

聞晚回到公寓後,倒頭就睡,門破天荒上了鎖,第二天早上,路宜敲了足足兩分鐘的門才把她叫醒。

“你喝酒了?”

聞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氣,路宜皺了皺眉。

“一點點。”聞晚擡手擰眉心,“怎麽了,一大早敲我的門?”

路宜嗔她,“不早了,都快十一點了好嘛。我在收拾行李,發現行李箱壞了正準備出去買個新的,想問要不要給你帶一個。”

“不用了,我的還能用。”

路宜正要說話,忽然發現什麽,蹙眉,“你嘴巴怎麽破了?”

渾渾噩噩倚着門框快要再次睡着的聞晚怔了下,立時清醒不少。

“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咬破的……”下意識舔了下,吃痛嘶了聲,她忙不疊轉移話題,“你這麽快收拾行李,什麽時候去劇組?”

“就這幾天吧。你呢,說要拍新戲,進組時間定了麽?”

聞晚點頭,連連嗯了幾聲,推她,“你去買箱子吧。過段時間我們都不在家,誰都不用擔心誰,等我從橫店回來給你帶特産……”

路宜一頓,推開聞晚的手,轉身站回原位。聞晚以為她要吐槽,趕緊說:“哦我忘了,橫店沒什麽特産,那你給我帶好了。”

路宜盯着她,卻是道:“你要去橫店?”

“對啊,怎麽?”

“……我也去橫店。”

聞晚一愣,“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你也沒跟我說。”

兩人對視幾秒,雙雙聳肩。聞晚笑道:“這下好了,不用依依惜別,等到了橫店我去找你,說不定還會在景區碰上呢,我們組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會在秦王宮拍。”

路宜看了她一眼,“我們劇組也在秦王宮。”

聞晚:“……”

“你們組是哪部劇?”

“你們叫什麽?”

兩人看着對方,擡手互指,同時開口——

“有鳳歸來!”

聞晚和路宜均愕了兩秒,過後嘆氣笑起來。

搞了半天,原來目的地還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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