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極品婆婆

至于劉雲芳,在場的人将她落寞寂寥的神色看在眼底,皆在心裏忍不住嘆息,要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雲芳多潑辣的人哪,竟會栽到小兒子和孫子手裏,今天的事情要換陸明大哥他們,劉雲芳非跳起來扒他們一層皮不可。

擱陸明身上,她話都不敢多說了,當真是活該。

以前受過劉雲芳氣的,聽說這件事後解恨不少,她劉雲芳不是愛罵人牛逼哄哄的樣子嗎,分了家誰還聽她的?叫她年輕時不積點德,将來還有得她受呢!不說其他,等她再上點年紀走不動了,日子更凄慘。

不得不說,生産隊還是有很多人幸災樂禍的,都等着看劉雲芳以後的熱鬧。

照理說這件事和薛花花沒啥關系,不知為什麽,劉雲芳卻記恨上了她,天天在豬場話都不和薛花花說,看着薛花花就把臉拉得老長,好像薛花花欠了她錢沒還似的,背過薛花花,更是對東東比手畫腳吓唬,趙彩芝看到過兩回,礙于她是長輩沒吱聲,只讓東東聽話點,別闖禍。

孫桂仙在旁邊看得直搖頭,向薛花花打小報告,“德文媳婦性格太軟了,明明劉雲芳陰陽怪氣,她說東東做什麽,東東還不夠聽話啊?”換作她,定要跟劉雲芳理論番好的,當然,她也只是唠叨兩句,真要和劉雲芳理論她是不敢的,沒辦法,誰讓劉雲芳兒子多呢。

這年代,誰後人多誰就厲害。

薛花花低着頭,專心納鞋墊,布鞋已經做好了,剩下些千層底,她尋思着簡單縫縫當鞋墊用,這個時候穿着暖和些,見她不說話,孫桂仙搬過凳子挨着她坐下,餘光瞄着檐廊上獨自蹲地上寫寫畫畫的東東,“哎,以前他和小明天天在豬場打打鬧鬧的,吵得人心煩,現在就他一個人,反倒不習慣了,我看要不讓他跟着紅英去小學吧,那兒熱鬧。”

天天看劉雲芳甩臉色吓唬東東,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熱鬧是熱鬧,他要和學校裏的人夥起來,估計把房頂都要掀了。”說話時,薛花花擡眸望去,只看東東雙手拉住嘴唇,朝劉雲芳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龇牙咧嘴的,頗為滑稽,薛花花失笑,“你看他是不是被吓唬幾下就怕了的?他心眼多着呢。”

就說那天的事,劉雲芳沒怎麽打小明,他卻抱着小明痛哭流涕好不傷心,回家後他四叔調侃他和小明才是親兄弟,人咋回答的?“我知道小明奶奶不喜歡我們,經常背着奶奶說我們壞話,我才不喜歡她呢,她打小明,我就幫小明,幫了小明以後小明就跟我親了,讓他奶奶買的糖在米缸裏發黴。”

這話逗得薛花花哭笑不得,小小年紀哪兒來那麽多花花腸子,況且家裏也沒人教他那些,偏陸德文頗為自豪,說東東性格随她和陸紅英,将來長大了肯定是個人才,這兩天陸建勳和陸明文他們去公社小學打竈,有心把東東帶去,東東自己不肯,理由是他走了害怕劉雲芳拿趙彩芝撒氣。

言外之意就是留在生産隊是盯着劉雲芳不讓她欺負人。

東東心眼多不多孫桂仙看不出來,不過東東明顯不怎麽怕劉雲芳就是了,因為劉雲芳時不時會嘀咕幾句粗話,東東臉不紅心不跳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完全不受她的影響,淡定得很,哪兒像自家孫子,遇着芝麻大點事嚷嚷得山崩地裂似的,沒出息得慌,于是,她忍不住感慨,“男孩子就該像東東,長大了才能撐起家人,你看大寶他們,昨晚他媽少給他舀了勺飯,在院壩裏又哭又跳的,聽得我折了根棍子就打了過去,少吃口飯能死啊。”

比起劉大寶他們,東東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歡。

薛花花認真的穿針引線,正想說點什麽,外邊突然傳來陸建勳一驚一乍的聲音,聽得薛花花頭皮發麻,朝孫桂仙嘆氣,“我家小的省事,大的不省心。”

薛花花沒回,外邊陸建勳喊得更起勁了,“媽吶,媽,媽,我們回來了,以後小學裏的學生都能吃口熱飯,咱是不是又給你增光了啊?”陸建勳走路風風火火的,幹成件大事,別提多興奮了,邊走邊吆喝,“媽,你是不知道,三姐可厲害了,昨天我們去小學她就找校長說了全校師生吃飯的問題,冬天了,吃冷的是身體不好,她建議校長請個人專門幫全校師生熱飯,至于耽誤的工分,熱飯的師生每人出點糧食啥的,校長拍手贊成呢。”

不愧是他三姐,說話邏輯嚴明井井有條,什麽情況都考慮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孫桂仙欣喜若狂的奪門而出,“建勳,紅英學校真的要找熱飯的?你看我行不?”孫桂仙順着自己頭發,眼神無比渴望,甚至臉頰的肉都漸漸崩了起來,眼角深邃的細紋往上拉得緊緊的,仿若繃緊的弦,看得陸建勳直直打了個哆嗦,“嬸子,你還是留在生産隊吧,校長說了,找個三十歲左右勤快的婦女同志,個子要高大,幹活要有力氣,你好像不太行吧。”

不是陸建勳打擊孫桂仙,學校的活她肯定幹不了,光是把每個年級學生的飯碗放進蒸籠就夠她受的了,熱了飯再依照順序放好,她更不行。

那個活,真得有力氣個子高的人才能做。

“我咋就做不了了?建勳,你太小看嬸子了吧,你大嫂生東東那會還是我陪着去的,這世上,難道有比生孩子更難的事情?”孫桂仙沒仔細考慮過要不要去,聽到去學校幹活有糧食,她下意識的就想湊熱鬧而已。

陸建勳卻較了真,“嬸子,話不是你這麽說的,生孩子是我大嫂生的,你們在旁邊加油打氣就行,學校裏的活可不是加油打氣就能應付的,累得很呢,你想啊,要是不累的話,三姐咋不向校長推薦我媽呢?”整個豐谷鄉公社,他媽是炙手可熱的人,走哪兒哪兒閃閃發光的那種,他媽要是想去,校長恐怕要跳起來歡迎。

孫桂仙想想也是,“我不去,大寶媽去行不行?”在小學幹活多體面的工作啊,說出去臉上也有光。

陸建勳搖頭,“不行,校長說了,要就近找個合适的,咱生産隊離得太遠。”

其實,今早校長就問他們三兄弟有沒有誰願意去幹活,他們三兄弟給拒絕了,如今薛花花和趙彩芝在豬場幹活,陸紅英教書,他明年又要當兵,家裏不留兩個幹活的人,田地的農活咋個整?

當然,雖說他們拒絕了校長,這件事還是得和薛花花透個底,陸建勳和薛花花在屋裏說話,外面,孫桂仙也和陸德文陸明文嘀咕劉雲芳吓唬東東的事,“有些事我們局外人不好說,但劉雲芳的做法要不得,你們和陸明關系好,私底下跟陸明說說,讓他跟他媽說。”

陸德文抱起地上的東東,略有遲疑,“東東又沒少塊肉,大驚小怪的會不會不好?”

陸明文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孫桂仙怒了,“真等少塊肉的時候就晚了,你媽和她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些話不好說,你們跟陸明比較好開口。”

陸德文皺了皺眉,“我媽也是這個意思?”真要是薛花花的意思,他得趕緊找陸明說說,有什麽不滿的沖大人來,別在小孩子面前裝怪,況且那天的事本就和東東他們沒關系,是劉雲芳自己動手打小明的。

見孫桂仙不說話,陸德文擡頭看她兩眼,只見她僵着嘴角,眼神直勾勾瞄向外邊,他困惑的轉頭望去,正好看見劉雲芳站在院壩沿,目光冷冷的瞪着他們,恨不得剜他們兩片肉下來,孫桂仙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心虛得不行,陸德文卻無動于衷,甚至還笑眯眯喊了聲嬸子,這才抱着東東進屋找薛花花。

陸明文也表現得十分坦然,弄得孫桂仙一個人裏外不是人,想了想,暗搓搓跟着陸明文進了竈房。

而劉雲芳在院壩沿站了會兒,陰沉沉走了,看到她離開,窗戶邊的孫桂仙才松了口氣,拍着自己胸口說,“花花,你看見她嘴臉了吧,我都怕她撲過來打我們,德文和明文倒好,笑嘻嘻就過去了,我看東東像德文他們,不怕事。”

陸明文扯了扯嘴角,心道劉雲芳不過甩臉色又不會真打人,有什麽好害怕的,見薛花花拿着針在針腳處打了個結,他眼神發亮,“媽,鞋墊做好了?西西明天是不是就能穿新鞋了,你不知道,教室裏可冷了,好多學生握筆雙手冷得發抖,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難看死了,嚴重些的還長了凍瘡,化膿流血,看着恐怖得很。”

學校裏有些教室的窗戶塞稻草堵住後光線不好,只得敞着,冷風呼呼往裏灌,裏邊的孩子從早到晚手腳都沒暖和過,他真不知那些孩子咋忍過來的。

“是不?那我家大寶他們呢,我也想拿舊衣服給他們做雙布鞋,兄弟兩說什麽都不穿,要我把錢留着給他們買本子和筆,建勳,你去學校的次數多,看見我家大寶寫字是不是也那樣的?”孫桂仙一臉急切地問。

陸建勳哽了兩下,眼神心虛的瞄着孫桂仙,“他們應該還好吧,沒聽大寶喊過冷,要是冷的話,他們自個兒會說吧?”

“也是,我家大寶他們懂事,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的,還說期末考試争取考個雙百分呢。”

陸建勳接不下去了,以劉大寶的成績,語文數學及格就不錯了,考100分,牛皮怕是吹得有點大,他敷衍的點了點頭,對薛花花說,“媽,我回家練題去了哈,昨天有道數學題錯了,我還沒找到原因呢。”

薛花花擺手,讓他把針線籃子提回去,順便帶東東回家。

雖說陸建勳沉迷打豆腐幹的游戲,學習方面也不敢懈怠,眼瞅着離考試的距離越來越近,三兄弟都緊張得很,緊張到每天不翻書就睡不着覺的那種,便是陸紅英,在學校不上課也都會拿出題練習,數學還好,歷史地理有些細節容易讓人忽略,不知是不是天冷腦子動不起來的緣故,最近他們做題頻頻出錯,而且有些題目還是以前做過的。

為此,陸建勳很是擔憂,“大哥,你說要不要讓媽把考試挪到明年哪,以目前的情況,考試考砸了咋個整?”掃盲考試的題目本來是請農場的人出,羅夢瑩知道後,非常熱情的表示願意幫忙請她老師出題,大學老師出的題,難度可想而知。

他好怕考不好。

“羅知青估計已經和大學老師說了考題的事,試卷寄過來後她肯定會問結果,咱不好意思說沒考吧?”

陸建勳抓了把頭發,“算了算了,考試就考吧,大哥,你快幫我看看這道題……”

進入學習的狀态,三兄弟是很難分心注意其他問題的,薛花花和趙彩芝回到家他們也沒察覺,薛花花沒打擾他們,鍋裏的飯菜是早上就弄好的,熱熱就能吃,飯菜端上桌,三兄弟才收了試卷和筆,這時候,東東不知從哪兒搜了幾張紙出來,他規規整整疊成豆腐幹給薛花花看,“奶奶,這紙是不要的嗎?”

陸建勳低頭,瞬間,臉紅了個透!

他記得前兩天陸紅英拿着幾張紙在他面前晃說要給薛花花看來着,咋就到東東手裏了?說時遲那時快,他伸手就把豆腐幹奪了過來,“紙是我的,你從哪兒找出來的?”

他力氣大,東東整個人被他帶得往前踉跄了兩步,站穩後,他指着外邊陸紅英的房間,“在姑姑門口撿到的,才不是你的。”

“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陸建勳急急把豆腐幹塞進衣兜,惡狠狠瞪了東東眼,“以後再拿我的東西我打你啊!”

東東撇嘴,“明明就不是你的,是姑姑的,上邊有姑姑名字。”

陸建勳哼了哼,“明明是我的名字好不好。”

語聲一落,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他趕緊捂緊了衣兜,慌慌張張說去竈房洗手。

薛花花本來沒在意,硬是被他心裏有鬼的表情升起了懷疑,“老四,把豆腐幹給我看看。”

陸建勳脊背一僵,磕磕巴巴道,“媽,就是幾張紙,擦屎用的,沒什麽特別的。”嘴巴上這麽說,身體卻本能的轉了過來,慢吞吞掏出衣兜裏的豆腐幹,臉色通紅的遞給薛花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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