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沖冠一怒為紅顏,沒去成
趙真珠童鞋思來想後, 最終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還是不說出真實身份比較好。
真珠便支吾着說道:“是這樣的,小姓林,單名一個真字。我與這位蘭兒姑娘乃是青梅竹馬的娃娃親,眼瞅着要成婚了,無奈蘭兒姑娘的家人非說我倆八字不合,硬是把婚給退了,讓她嫁給別人。可憐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 實在不舍得這輩子錯過, 所以我帶她跑出來找個地方長相厮守。”
這一番話把真蘭驚訝得目瞪口呆, 她直勾勾地看着真珠,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個丫頭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她到底在鬼扯些什麽。
青松沒想到這二人竟是私奔逃家的,錯愕不已, 他看看真珠,又看看真蘭, 震驚得直搖頭。
真蘭見他搖了一陣頭,咽了咽口水, 臉上帶了嬌羞的顏色, 眉目低垂,吞吞吐吐地說道:“奴家和林公子早已緣定今生,不求榮華富貴,只願與他相愛相守,今日遇到歹人以至于如此狼狽, 讓這位英雄見笑了。”
這回輪到真珠驚訝了,她沒想到真蘭竟然連問都不問,就會配合她扯謊騙人,而且表演得入木三分,這演技八成是傳承自吳姨娘,傳說中的老天爺賞飯吃,可惜生不逢時啊,全世界欠她一座奧斯卡獎。
私奔這種事,便是在古代,也多發于戲文之中,現實生活中是極少見的,不然卓文君夜奔司馬相如也不會被傳頌了千年,要是私奔就和吃飯一樣尋常,誰還覺得稀罕。
青松是個粗人,聽完這私奔的事情覺得既羞恥又聳人聽聞,但是看這二人的做派,卻是情深意篤。
又想到幾個月前這小公子華衣美服,買書都是都是按櫃臺包圓的,如今為了心愛之人落得如此狼狽卻不無怨無悔,心中頓時生出幾分敬重,還有幾分憐憫。
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說道:“二位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先住在我家老宅子裏。我父母皆已不在,姐姐也出嫁,家中左右無人,二位權且在此落腳,再圖後事。”
真珠見他如此仗義,心裏十分感動,深深地給青松鞠了個躬,婉言拒絕道:“小弟多謝大哥的好意,可是一來此處人生地不熟的,那幫歹人說來就來,我又手無縛雞之力。二來,我此行南下,乃是去投奔奶媽一家,幾年前她返鄉我曾贈銀與她,聽聞她回鄉置了房産和地畝。有個熟人終究好照應些。”
青松覺得甚是有理,“不知這奶媽現在何處?”
真珠想編個地方騙他,無奈這個時代的地理知識她不熟悉,一時之前實在說不出來別的地名,為了不弄巧成拙,最後只得說道:“好像是在岳城,我也不能确定,得去找一找。
“在岳城,”青松高興地說道:“好巧啊,我們王府也在岳城,林公子日後若是有空可以來府上做客,小王爺一直想同你喝酒敘舊。”
敘舊?我和他有什麽舊事可敘的?
真珠狐疑地想,不知這位王爺為何如此惦記我,看這青松的樣子,他應該沒有認出我是個女人啊,難道這位王爺是個斷袖!
啧啧,果然帥哥都是基佬,可惜了那張俊臉。
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對着青松擠出個笑臉道:“一定一定,救命之恩未報,改日一定登門致謝,今日就此別過了,青松大哥還請早點返程吧,天色已經不早。”
真蘭左右看看,四周靜悄悄,十分僻靜,害怕地說道:“我們趕緊走吧,這裏好生怕人。”
此處确實不宜久留,于是雙方告辭。
出了巷子,兩姑娘不敢擅自亂走了,于是真珠帶着真蘭原路返回去找舅舅和表哥。
路上,真珠忍不住問真蘭:“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還幫我說謊騙他。”
真蘭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說謊,但是外人和家人之間,肯定要相信家人啊。”
把真珠說得一愣,真蘭好像,也不是那麽蠢。
真珠踟蹰了一下,又說:“大姐,謝謝你剛剛不要命地跑來救我。”
內心吐槽,何止是不要命啊,簡直是送人頭。
真蘭的臉紅了,搖搖頭:“你千萬不要誤會了,我那不是想去救你,我是怕你萬一有什麽閃失壞了趙家女兒的名聲,我和真柔都還未嫁呢。”
真珠嬉笑了一下:“你可拉倒吧,別口是心非了,那生死未蔔的當口,我不信你還顧得上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雖然最後沒救成我還差點把自己搭進來了,但是還是謝謝你,我真心的。”
真蘭臉更紅了,仿佛做了什麽錯事一樣,搓着手跟着真珠走着,也不好意思接話,半晌沒頭沒尾的冒出來一句:“可別告訴我娘啊。”
小六子拉屎回來沒看到二位小姐,正在街市上急得團團轉,一擡頭看見真珠真蘭失魂落魄的樣子,頓時大驚失色。
真珠擺擺手阻止了他問話,只說:“此處不方便說話,咱們趕緊回酒樓去找老爺和少爺。”
林二爺和林尚賢陪着那縣令與師爺吃酒劃拳,正是酣暢淋漓之際,忽然見到真珠真蘭二人滿身狼狽的進來,都是大吃一驚。
林二爺瞪着眼道:“究竟怎麽回事!怎麽搞成這樣?”
林尚傑霍得站了起來,走到二人身邊問道:“沒傷到哪兒吧,趕快坐下慢慢說。”
真蘭一聽到林尚傑問她,這關心是來自她在意的人啊,頓時紅了眼眶,開始抽泣起來。
真珠見有外人在場,想到自己和真蘭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剛才那件事情多少有損名節,不方便表明身份,怕真蘭萬一失控說走了嘴就不好了,便使眼色讓林尚傑将真蘭帶了出去。
然後真珠将在街上遇到飛賊,被引入巷子中遇到歹人,然後被青松救了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她和青松原本相識之事,只說是一個熱心的俠士出手相救,未留下姓名。
林二爺聽完自家兩個外甥女遭遇的這段驚悚險情,只覺得渾身毫毛都驚恐的立了起來。
真珠可是林家唯一的外孫女,萬一要是出點啥事,如何向家姐交待,如何向趙家交待,自己親爹也饒不了自己啊。
他連忙關切地問道:“可有傷着哪裏?”見真珠搖頭,方才放下心來。
林二爺轉頭對栗知縣說道:“栗老弟,這兩位學徒乃是我族中的晚輩後生,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栗知縣聽完來龍去脈氣得把酒杯一扔,拍案道:“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當衆掠人,簡直猖狂至極!若是傳出去,上至知府,下至百姓,豈非都責怪我治縣無能,本官出仕十幾年,任上還沒出過這種纰漏,林兄放心,此事本官定給你個交待!”
真珠作揖道:“大人,小的林真,跟随我家老爺來到貴寶地,本不欲生事,沒想到卻遇到此等險事。今日林真命大,僥幸逃脫,他日若是別人不幸,實在于心不忍。還請大人早日将這幫賊人捉拿歸案,別讓他們再去害人,小的先行謝過大人了。”
林二爺見真珠如此機敏,進退有度,聽了他一句“族中的晚輩後生”便曉得順着杆爬,化名林真保全女兒家名聲,臉上不由得多了幾分贊許的神色。
另一邊包廂裏,林尚傑聽完真蘭哭哭啼啼的一番講述,看着她梨花帶雨地抹着眼淚,嬌柔地對自己說道:“表哥,蘭兒差點就看不到你了。”
林尚傑想一想自家兩個表妹剛剛驚惶失措,互相攙扶跌跌撞撞進來的情景,頓時覺得血氣上湧,表哥力蹭蹭見長,胸中的正義感爆棚,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他氣得一錘桌子站了起來,對門外的小六子說:“去,把馬車套上,把夥計們帶上!你再去店裏找掌櫃的要幾個身強體壯的來,我倒要看看是哪起子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在周浦這地界上,敢打我林家的主意。”
他這就要去幫表妹們讨回公道,問真蘭道:“蘭兒,你可記得地方,或者那幫賊人的相貌了?我們沿路去找,這街上熱鬧,一路小販衆多,總有人見過他們。”
真蘭見林尚傑如此激動,一時愣住了,她慣常會做低伏小裝可憐,這是她娘教她的生存智慧。
也不能苛責真蘭,古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難道指望一個整日困在宅院裏的姨娘教她什麽經世緯國的大道理嗎?
真蘭裝可憐無非是想博取點同情,其實并沒有真的想讓林尚傑怎樣。
此刻見他不顧一切要保護妹妹的樣子,想起這多年來趙真博從來沒有這樣對過自己,心中隐隐有熱流湧動。
她泛着淚意的目光,落在林尚傑不俊秀卻棱角分明的臉上,他的臉上此刻寫滿憤懑卻氣概非凡,那是年輕男子特有的陽剛之氣。
林尚傑被她直勾勾滾燙的目光看得莫名奇妙,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并沒有哪裏不對啊?
再看向真蘭時,忽然心裏一動,心跳漏了半拍,他臉紅了,仿佛是被真蘭的目光灼傷了一樣。
小六子正準備出去套車叫人,兜頭便被真珠攔了回來,聽完了小六子說林尚傑的安排,急急進屋來找他。
進來得急,真珠一進門便發覺這二人臉上神情有異,為了避免尴尬,她只當做未發覺,急急對林尚傑說:“二表哥你千萬不要沖動,我和大姐都沒有事,況且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怎麽出氣?就算查出來是誰了,強龍難壓地頭蛇,也應該由此地父母官處置,哪能私自出面打打殺殺的。”
林尚傑氣沖沖地說:“你知道個什麽!在江南,我們老林家就是地頭蛇!”
真珠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你就是地頭蛇。我說蛇二公子,你先冷靜冷靜,舅舅已經和栗知縣說過了,栗知縣答應一定給舅舅個交待,再說這事傳出去對我和姐姐的名聲也不好是不?你現在應該交待下人把嘴管嚴實點,方才舅舅說我倆是族中的後生,在鋪子裏當學徒的,你可千萬別讓人說漏嘴了。”
真蘭聽完了真珠的話,也意識到真珠說的有理,便幫着安撫林尚傑道:“珠兒妹妹說的有道理啊,表哥此刻到處去找人詢問,不就等于敲鑼打鼓告訴別人,我倆差點被人虜走了,雖說化險為夷了,但是別人越傳越離譜可如何是好,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聽二位表妹皆是如此說,林尚傑只得撓撓頭,親自護送兩位表妹回了客棧,又派人買了跌打損傷的藥膏送來。
林氏聽說這件事情,吓得臉色發白,口中一直念叨着“佛祖保佑,菩薩保佑。”
真珠和真蘭各自沐浴更衣,由丫頭伺候着上了傷藥,林氏便不準她們倆下床,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強迫她倆都在房間內休息。
又帶了李媽媽來和林二爺商量,要留在此處修整一兩天,待兩個小姐的傷稍微好好再走,若是留下病根,那是一輩子的大事。
林二爺沉吟了一下,同意了,反正此處離岳城已經很近了,本來就是常來常往的地方,而且因為這檔子事鬧得,該去的幾家店鋪還沒有去,手邊的賬目也需要好好理一理。
所以,別說一兩天,再多停留幾天其實也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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