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蛇骨(1)

給花家下了拜帖,再收到花家的回複,一來一回,确定下來具體的日期,已經是三天之後。

三天後顧安寧行李打包好,跟着顧大公子和秋棠一起上了馬車。

顧忌顧安寧的身體,馬車速度很慢,硬生生走了小半個月才到達花家。

這半個月裏系統很給力,發布的任務比較小,從來沒有超過一天時間。

顧安寧偶爾變成鬼,去找找人,上上墳,托托夢,很快就能完成,日子過得還算惬意,就是拿到的真元遠比不上這幾天消耗的。

花家家主名叫花如令,接到顧大公子的信後,首先派人去問了花滿樓,花滿樓同意之後才着筆寫了回信,邀請顧二公子來府上小住。

受到顧大公子的消息,确定他們不日便會到達,花如令鄭重地将幾個沒有離家的兒子喊過來,又叫來花滿樓,一家人做出最大的善意與熱情,迎接這位花家小公子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說來奇怪,花滿樓的性格很好,沒有人會讨厭他,但是他的朋友卻不多,大多數都是借着陸小鳳的關系結識的。那些人明顯與陸小鳳更加親近,花滿樓很少滿江湖的跑,更多時候他都是一個人留在小院裏,享受陽光與花香。

他的父兄看在眼裏,為他感到心疼。

如果不是花滿樓上面還有幾個哥哥沒成親,肯定會積極為他張羅親事。

花六童剛跑商回來沒多久,聽說花滿樓的朋友要來小住,興致勃勃地拉着弟弟問東問西,“聽說你那位朋友是顧家的?據我所知,燕北顧家這一輩總共就才兩個人,你什麽時候與顧聞山交好了?我雖然沒跟他來往過,卻聽聞他在生意場上是個極其理智克制的人,私底下他也是這樣嗎?”

“六哥,你誤會了……”花滿樓哭笑不得,“不過顧大公子确實氣場強大,私底下的模樣,我也沒有見過。”

“誤會了?”花六童表情一變,“你的朋友,該不會是顧二吧?”

“正是他。”花滿樓點頭。

“聽聞顧二公子身體一直不好,常年卧床靜養,怎麽會與你交上朋友?”燕北的傳聞還不足以到達江南,花家與顧大公子有過接觸,自覺将怪力亂神的東西當成流言,并沒有相信。不過顧安寧從來沒出現在人前倒是真的。

從顧安寧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有人說他快死了。還曾有雲游道長信誓旦旦地宣傳顧安寧絕對活不過十五歲。可如今顧安寧都十八了,依然活得好好的。他的病情究竟如何,未曾親眼見過,還真不好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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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家人擔憂,花滿樓隐去自己身上的異常,将他們認識的過程簡單說了一下。

花六童還想再問,有下人進來通報,說顧家的馬車到了。

花家大哥不在,花二哥帶着幾個弟弟出門迎接,花滿樓也跟着前去。

花六童氣定神閑地與花滿樓并肩站立,實則好奇極了。

馬車裏先是下來了一位婢女打扮的美貌姑娘,她朝幾位花公子颔首行禮,而後準備了腳踏。

接着一名青衣男子撩開車簾,扶着另一人下了車。

花六童認出來青衣男人是顧聞山,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旁邊那人身上。

他看起來很年輕,絕對超不過二十歲。

花滿樓今年已經二十七歲,怎麽會與年紀相差近十歲的人,成為要好的朋友?

而且……對方看起來臉色蒼白,下車後略有不适的閉上眼睛,緊緊靠在顧聞山身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怎麽看都病的不輕。

顧聞山從懷裏掏出一只小瓶,拿了幾粒藥丸塞到他口中,輕輕拍了拍後背,“安寧,可是覺得不适?”

顧安寧搖頭,“剛才起的有些快,現在沒事了。”

在外面呆了這麽久,顧安寧才反應過來,他為什麽會被兄長當做瓷娃娃似的對待。

按道理講,古代的泥土小路并不平坦,甚至還有些堅硬的泥塊凹起,馬車下面鋪了松軟的棉被,依然颠的人想吐。連續坐上十幾天,是個人都會受不了吧?

可是顧安寧身邊一個秋棠,一個顧大公子,還有兩個車夫兼侍衛,愣是沒有一點不适。

只有顧安寧一個人,邊做任務邊暈車。

武功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顧安寧心想,要是他穿越的是個大家都不會武功的地方,絕對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被小心翼翼的對待。

可惜,他身邊的人,就連顧家莊的一部分下人都是會武功的。

這麽一對比,常常暈倒常常感冒還臉色蒼白的顧安寧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病秧子。

顧安寧帶着一點點怨念,離開顧大公子的懷抱,站穩後對着衆人赧然一笑,“讓諸位見笑了,實在抱歉。”

他年紀本來就笑,害羞的模樣看起來更讨人喜。花家幾個哥哥都很疼愛弟弟,愛屋及烏,對于幼弟的朋友也怎麽看怎麽順眼。

對方年紀小,沒有太多心機。又是顧家的人,知根知底不用擔心花滿樓交友不慎被人騙了。就是身體不太好,看起來病歪歪的,也不知能撐多久。

花滿樓好不容易有走得親近的朋友,要是年紀輕輕就病死了,他該多傷心啊。

顧安寧跟在大哥身後,挨個與花家哥哥們問好,然後才可以自由活動,來到花滿樓身邊。

花滿樓道:“一路辛苦了,其實你大可不必特意過來的。”

“這幾日身體還好,大哥比較放心。而且我還從來沒有去別人家小住過。”顧安寧搖頭,低聲道,“正直善良的人一般都不會染上陰物,你的性情我了解,你眼睛的問題,肯定與你身邊的人有關。我想親自來看看。”

“安寧費心了。”花滿樓道,“家父聽說你要過來,高興了很久。早早派人準備好了宴席,專門為你與大公子接風洗塵。”

宴席?

顧安寧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眼睛卻亮了起來,只是他身邊的花滿樓眼睛看不到,無法察覺他小小的變化。

“那就快走吧,別讓伯父久等。”顧安寧道。

“不要緊的,還是你的身體比較重要。”雖然沒有看到下馬車時顧安寧的變化,花滿樓也知道不太好,“若有不适,一定要講出來。家裏不了解你的情況,終究比不上顧家莊做的周到。”

寒暄的事情交給顧大公子來做,顧安寧坐在顧大公子身邊,另一邊就是花滿樓。

花如令先是誇贊了兄弟二人的好樣貌,而後寥寥提了幾句顧家已逝的父母,又拿已經當家的顧大公子與自己的幾個兒子比,全都是真誠的誇贊。

顧安寧對這些不感興趣,他低頭看着桌上的燒鵝,動作優雅自然地用筷子叼過來一條肥美的鵝腿。

顧大公子拍了一下他的左手,顧安寧茫然回視,被狠狠瞪了一眼。

在座的人多少都有些功夫,自然看得到兩兄弟間的小動作。

幾個花家哥哥莫名有些羨慕,默契地一同将目光投向花滿樓。

花滿樓知道顧家兄弟倆在打鬧,不過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怎麽了?”花滿樓問道。

顧大公子轉過頭,暫時放過了顧安寧這次。

顧安寧心滿意足地吃完一條肥腿,正想偷偷在桌上拿點其他東西,卻發現自己面前只剩下了清淡的小菜,一點葷腥都看不到了。

“大哥……”顧安寧不可置信地輕輕喊道,聲音顫抖。

“嗯。”顧大公子神色如常,“好好吃飯。”

顧安寧什麽都不想吃,只想好好回味那條燒鵝腿的味道。

一頓宴席吃了很久,顧大公子沒讓顧安寧吃太飽,因為一會兒他還得喝藥。

顧大公子住一天就走,花家為兄弟兩個準備了相鄰的房間。吃完飯後,顧安寧就跟着婢女來到房中休息。

秋棠已經鋪好被褥,擺放好顧安寧的行李。

盯着顧安寧喝完藥,看小公子睡下,她才放心關上門,去外面走一走。

顧安寧躲在被子裏,感覺有點不太好。

是藥三分毒,他的胃本來就不太健康,而且太久沒有吃過肥膩的肉類。他沒想到只是吃了一條鵝腿,吃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他一陣陣的犯惡心,尤其嘴裏苦澀的藥味還沒散去。

瘦弱的青年蜷縮着身子,渾身緊繃,臉色越發蒼白。

他擔心自己把東西吐出來,以後就再也沒有肉吃了。

顧安寧堅信要是一開始就像正常人那樣吃飯,他一個大男人,絕對不會因為一點點肉消化不良。

過了好久,顧安寧不但睡不着,反而更加難受了。

他坐起身子,想去倒杯水壓一下,沒想到這麽一動,胃中藥汁一晃,更加難受了。顧安寧趴在床邊,直接吐了出來。

秋棠聽到聲音連忙進來,“呀,二公子!”

她扶住顧安寧的身體,熟練地拍打他的後背,“您這是怎麽了?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嗎?”

“沒有……”

“難道是水土不服?”秋棠不解,等顧安寧停止嘔吐之後,她繞過地上的殘渣,去倒了杯水,“二公子先漱漱口吧。”

顧安寧聽話地對着茶杯喝了一口,漱口後吐出。

“還難受嗎?”秋棠問。

“好多了。”顧安寧道。

秋棠應了一聲,說要去找人清理,轉眼就将顧大公子和花滿樓帶了過來。

“花平已經去請大夫了,安寧再等一會兒吧。”花滿樓道,“是桌上的飯菜有問題嗎?怎麽會突然覺得不适?”

顧大公子冷漠地看着他,“你自己說說。”

顧安寧覺得臉都丢盡了,他哀求道:“哥,別這樣……”

“以後還敢不敢了?”

顧安寧哪裏還敢反駁,只能乖乖低下頭,做出虛弱無力的模樣賣個慘,“不敢了。”

看來肆意吃喝這一點,只能安排在病好之後了。

顧大公子對花滿樓道:“舍弟頑劣,還請多費些心思。走之前,我會将他的病情告知府上。七日之後過來接他。”

七天……

還沒有在路上花的時間多。

顧大公子事務繁忙,能抽出空來把顧安寧送來已經很不容易。

确定了顧安寧只是吃錯東西,并無大礙後,第二日他便離開了。

顧大公子走後,花家人也不再端着對待客人的禮數,對顧安寧的态度就像個普通的小輩,明顯親昵了不少。

顧安寧跟着花滿樓逛了逛花家的院子,沒有發現特別的地方。

一天時間便這麽過去,第二日花滿樓帶顧安寧逛了逛街。

花家地産頗多,附近的許多店鋪,都是花家名下的産業。閑逛的同時,顧安寧也在尋找異常之處,除了在橋底下看到一只新死沒多久的乞丐的魂魄,依然沒什麽收獲。

回到花家後,第三日還未開始,顧安寧就收到了任務。

【任務已更新】

【任務對象:蛇骨婆】

【任務獎勵:真元*7】

【将于十秒鐘後傳送,請做好準備……】

系統任務由不得他拒絕,顧安寧想用真元換壽命,心甘情願為系統賣命。

他爬到床上,對秋棠道了一聲“我睡了”,便陷入了昏暗之中。

再次睜開眼,天光大亮。

顧安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性別,然而事實卻不太好。

系統抽取任務大概也有點“以萬物為刍狗”的意思,任務目标無論男女,無論物種都會平等對待,完全不顧及顧安寧的性別。

樣貌清秀的少年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裙,看手腳的骨骼,體型上似乎小了不少。他右手上面覆着一條細細小小的青蛇,左邊手腕上纏着一條同樣體型的赤蛇。

蛇骨婆——守候丈夫墳冢的鬼。

如果有人靠近她丈夫的墳墓,她便會用手上的兩條蛇做出攻擊。如果對方沒有威脅,便可安然無恙。

她的執念,就是她的丈夫。

她願意一直守在墳墓面前,哪怕會被陽氣蠶食殆盡,也不會後悔。

可是她的丈夫生前是個厲害的角色,觊觎她丈夫墳墓的人有點多,蛇骨婆怕自己守不住,顧安寧便來了。

她的丈夫名叫江行,蛇骨婆已經将生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只是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她日日念上幾遍,便永遠不會忘記。

江行在江湖中名氣很大,并不是因為他的武功或者樣貌,而是他守護着一門功法,和一汪泉水。

功法能讓人容顏不變,泉水可以讓人長壽健康,二者加起來,便能長生不老。

江行生前将功法給了一個叫逍遙子的人,那時候的逍遙子只是一個天資甚好的年輕人,修習功法後并未引起江湖上的重視。後來逍遙子武學有成,名氣大漲,他曾經來過這所村子的事便被人查了出來。

外地人來到村子裏,被樸實的村民熱情相待。他們詢問了功法,村民一無所知。外地人停留了很久,查到泉水的功效。然而這群人貪心不足,竟然想把泉水帶走。

江行是守護這汪泉水的人,争執之下喪了性命。

蛇骨婆謹記江行的話,潛入水中拿到了泉眼處的一顆珠子,将它與江行葬在了一起,從此再也沒有讓人健康長壽的泉水。她随後投身進入泉水中自盡身亡。

這個長壽的村落,從此成為傳說中的故事,留下了層層疑團,一百多年過去,再也沒人知道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麽。

直到不久前,一群人閑的沒事幹,摸到了墳前,被蛇骨婆吓跑。

江行的墳墓重現在世人眼中,一部分人不相信鬼神,堅定地認為這裏埋有寶物,傳言沒有得到遏制,而是流傳的越來越廣,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探查江行的墳墓。

顧安寧覺得,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遷墳。

可是遷墳是大忌,如果沒有意外,誰都不想遷墳的。受到蛇骨婆的影響,這個念頭剛冒出,他心裏便生起一股愧疚不适,顯然蛇骨婆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那顆不知道是什麽作用的珠子起的作用倒是不大,只要将它藏好,不再出現在世人眼中,就不會引起紛争。

思來想去,顧安寧還是決定要用最常見的手段。

——鬧鬼,把人吓跑。吓得他們再也不敢來。

顧安寧撩了下衣服,小手撐着下巴,躺在不屬于自己的墳墓旁邊,等待着第一個過來的倒黴人。

這次的任務獎勵只有七個真元,按道理講,不需要耗費太長時間。

蛇骨婆不願意離開丈夫墳墓,所以解決此事的機緣,一定會在墳墓附近出現。

一個多時辰之後,太陽跑到了頭頂,熱切地照耀着下方的生靈。

子時,陽氣到達極點,陰陽相生,陽極必生陰,正是鬼怪活躍的好時候。

一名白衣書生從遠處過來,顧安寧變成十來歲的少年,活力充沛地撫平衣服,從墳前坐起來,像個普通小女孩那樣,攔住了書生的路。

“不準再向前走了!”他用清脆的聲音喊道。

下一刻顧安寧看清了書生的模樣,俊朗的外表,大概十七八歲,眼中帶着純真,氣質清貴。

所有的一切都熟悉極了。

書生看到顧安寧,眼前一亮,邁着步子向前來,“這位姑娘,我看你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顧安寧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心想可不就是見過嗎?

上次是在人家墳裏面見的,這次是在墳邊上,多有緣啊。

不過這書生似乎有些憨,竟然沒有覺得,兩次見到的是同一個人。

癡鬼不會記得除了棋藝之外的事情,所以在與段譽分別之後,并沒有清楚他的記憶。顧安寧剛來沒多久,雖然有了要改變裝扮的想法,卻從未正式實施過。受到鬼的影響後,他總會把任務放在第一位,原本以為這次的任務範圍比較小,不會到處亂跑,沒想到下一刻就遇到了熟人!

顧安寧內心想了許多話,表面上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樣,他好像沒聽到段譽的話,只是重複道:“你不準往前走了,聽到沒有?”

“為什麽?”段譽問,“前面有什麽?”

顧安寧道:“我夫君在前面休息,誰也不準打擾!”

段譽探了探頭,沒有在前方看到一個人,只見到了那座看起來很舊很舊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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