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宅鬼(4)

繩子松松垮垮地搭在樹枝上,稍稍一動就掉了下來,飛落的塵土肉眼可見。經過歲月的洗禮,這根繩子早已被蛀蟲啃食老化,經不得任何重量。

可它又切切實實的把顧安寧束縛在了這裏,任對方如何厲害,都逃不過這座宅院。

顧安寧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

侍衛們把他與皇姐的屍體挖出,怨氣未消,魂魄仍在,埋藏在地底的女屍已經腐爛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男屍卻依舊保持着猙獰怨恨的表情,好像死去不久似的。

這張臉對楊康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他從未想到,那個軟弱又執着的青年會露出這種表情。

楊康也從未想過,如果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癡兒,而是一只失去理智的惡鬼,身為金人的自己又該如何面對這滔天恨意。

少年禁不住後退一步,撞到了完顏洪烈身上。

完顏洪烈用手按着他的肩膀,沉穩道,“測一下這二位的身長,與買兩副合适的棺材和壽衣,再買一些紙錢與元寶,紙人紙馬也都看着買,當做普通葬禮就好。”

手下領命,道了一聲“冒犯”,測量兩個死者的身高,而後出了院子。

全程院子裏都安靜極了,除了趙王府中帶出的幾人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可是楊康卻始終覺得,顧安寧在默默看着自己。

偶爾有風吹過,楊康後背都會一陣發麻,他總覺得顧安寧離自己很近,随時都可能會來到他的身邊,只是他看不到罷了。

這麽想着,楊康又往完顏洪烈身邊湊了湊。

完顏洪烈不介意給他庇護,像個尋常父親一般,拍拍他的肩膀,不着痕跡把孩子半摟在了懷裏。

更換完衣服,顧安寧看着屍體入棺才松了口氣。

完顏洪烈也松了口氣,吩咐手下将兩具棺材擡出,又讓楊康先行離開,獨自留在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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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楊康已經十五歲,完顏洪烈卻不見得太老。他的身軀依舊挺直,唇邊蓄着胡子,身穿漢人衣裳的金國王爺,竟有一股文人騷客的風雅,然而他的眼神卻是冷的。

他看不到顧安寧的身形,但目光依然銳利,完顏洪烈道,“我不知你為何會找上康兒,康兒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孩子,他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此次也是因為我,才能滿足你的心願。此間事了,你便離開吧。人間不是你該呆的地方,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康兒身邊。”

顧安寧顯出了形。

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方才那一件,變成了不久前剛換上的冥衣。

黃色與黑色交織,衣服上的刺繡也充滿了美好的寓意,祝願他下輩子能多福多祿。但是這樣的衣服,穿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充滿了不祥。

尤其面前這位出現的突兀,他壓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只死亡多時的鬼。

顧安寧面如冠玉,施施然行了一禮,縱然完顏洪烈的語氣算不得好,他還是溫溫和和地回道,“多謝成全。”

“不必言謝,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完顏洪烈道。

他說完轉身離開宅邸,卻感覺到身後的鬼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後。

完顏洪烈回頭,皺眉斥道,“本王說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

他心中已經不抱希望。

通過楊康的描述,完顏洪烈得知對方只要不談及金國,就能保持溫和的性情。除了性格軟弱之外,他還腦子不清醒,格外好糊弄。不過這個腦子不清醒放在現在就算不得什麽優點了。

完顏洪烈沒指望顧安寧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他還知道,顧安寧沒有辦法走出宅邸大門,只要從宅子中出來,就能擺脫掉他。

他一腳踏出宅院,回頭去看,卻見顧安寧也跟着走了出來。

面對完顏洪烈詫異的目光,顧安寧微笑道,“既然我的肉身已經離開,我自然應當跟着身體,不必繼續留在這裏。”

“你要一路跟随我們去汴梁?”楊康冷靜道。

完顏洪烈跟顧安寧離得很近,楊康有些擔心父親安慰另一方面又覺得完顏洪烈無所不能,連帶着他心中的恐懼也少許多,故而可以理智地與顧安寧交流。

少年道,“你終究不屬于陽世,這般毫無準備地走在路上,不怕太陽曬得你灰飛煙滅?”

他這話說的不客氣極了,完顏洪烈怕他把顧安寧激怒,皺着眉頭提醒,“康兒!”

有幾個人希望被一只鬼緊緊跟着?楊康本意是勸顧安寧老實一些,不要随意顯形吓人,說出去的話卻變了個意思,聽到完顏洪烈預期中的不贊同之後,他才意識到不對,連忙補救,“你不如去棺材裏,或者其他地方?夏日太陽最毒,恐怕對你沒有好處。”

“多謝提醒。”顧安寧沒有一點惱怒的跡象。他歪頭思考了一會兒,“總覺得忘了什麽事情,一時間竟想不起來。”

楊康道,“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等你去了大梁,有的是時間想。”

顧安寧贊同道,“說的也是。”

說完他化作一縷青煙,飄進了棺材裏。

楊康這才有閑心去關注自己所處的環境,身後的侍衛們低聲講話,楊康聽了一耳朵,才知道剛才的顧安寧,除了自己與完顏洪烈之外,竟沒有一個人看到。

被吓了這麽多次,楊康多少習慣了些,不像一開始那麽害怕。

完顏洪烈身份特殊,沒有辦法抽身前往東京,只好多給楊康派了幾個高手在身邊保護。楊康臨行前給母親編了另外一套說辭,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他娘漸漸管不了他的行動。完顏洪烈做的周全,這位王妃只能給兒子收拾好行裝,囑咐他早去早回。

楊康沒想到的是,丘處機竟然也跟着來了。

他倒是沒有光明正大地在金國小王爺面前晃悠,只是暗地裏與楊康聯絡了一下,告訴他,“我在暗中觀察着你呢,金狗要是有什麽陰謀,我可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楊康覺得很好笑。

他老老實實給師父回了信,做出幾句承諾,低調地帶着身邊的諸位高手,還有完顏洪烈派給他的一隊精銳士兵,帶着兩具棺材來到了汴梁。

路上這幾天,顧安寧果真沒有出現過。最初的好感重新冒了頭,顧安寧在楊康心中,又由“可怕的厲鬼”變回了“溫和軟弱,大多數時候都很無害的鬼”。

事實上顧安寧跑回家,掐着時間快活過了幾日,估摸着他們的腳程差不多到了,才不情不願的換回來。

楊康敲了敲棺木,“趙謹,你想埋葬在哪裏?”

顧安寧從棺材中飄出,發現他們正停在一座小山坡上,坡有些陡,對面就是河流,算得上依山傍水,應該是楊康仔細挑選過的地方。

“随意便好。”顧安寧表情低落,興致不高,“現在的大梁,讓我覺得陌生。”

楊康指了一塊地方,“這裏行嗎?”

顧安寧道,“可以。”

于是楊康指揮着士兵們開始挖坑。

坑挖了一半,他那便宜師父牛鼻子老道就從山坡上跳了下來。

丘處機手中拿着拂塵,沒有貿然上前與楊康相認,他只是默默看着幾個挖坑的士兵,“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楊康看了眼顧安寧,抿抿嘴,“下葬。”

他一路跟着楊康,知道楊康帶了兩具棺材出來,但是不清楚棺材裏究竟有什麽。待看到楊康将棺材帶回舊都,看起來還要埋到底下,難免開始多想。

楊康這個孩子有多高傲,除了完顏洪烈和包惜弱,就只有丘處機最了解。他會無緣無故帶着兩具棺材大老遠從中都送到大梁,只為了把人埋葬?據丘處機所知,楊康身邊可沒有人死亡,沒人值得他這麽做,那麽這一行為背後的意義,肯定代表着完顏洪烈對大宋的陰謀。

丘處機警惕道,“棺材裏是什麽?”

跟在楊康身邊的高手道,“我們小王爺做事,用得着你來管?還不快滾開,別誤了小王爺的大事!”

丘處機最煩楊康身邊的人一口一個小王爺稱呼他。

他明明是包惜弱和楊鐵心的兒子!

完顏洪烈居心不軌,把好好的孩子養成這樣。父母明明都是普通農家,卻偏偏惹了一身纨绔習氣!明明是個漢人,卻幫着金國對付大宋!

可是楊鐵心早就死了,包惜弱除了跟着完顏洪烈別無他法。事已至此,她希望楊康快快樂樂的生活,又怕完顏洪烈對楊鐵心唯一的子嗣下殺手,不願告訴楊康真相,丘處機就是再想,又有什麽辦法呢?

丘處機心裏憋悶,冷哼一聲,“好一個金國小王爺!貧道偏要看看,這棺材裏究竟放的是什麽!”

丘處機是全真七子之首,他的武功在江湖中算是上游,楊康身邊帶着的人随也很有名氣,但都是靠着毒術與暗器這些陰損的招數,論起單打獨鬥來根本比不上丘處機,竟由着他向棺材靠近。

顧安寧睜大了眼睛,對楊康急切道,“不準!不準開棺!快阻止他!”

楊康的功夫才學了幾年,又是丘處機一手教出來的,哪裏能阻止地了?

顧安寧眼睜睜看着他将皇姐的棺材掀開,露出裏面**的屍骨。一時間怒氣高漲,殺人的心思占據他的大腦,鬼氣萦繞在他的身旁,就連天上的太陽,看起來都沒有那麽亮了。

楊康阻止了想要上前找回場子的下屬,輕聲道,“暫且等一等。”

道士對上厲鬼,倒是有趣的場面。

就是不知道丘處機這個徹徹底底的江湖人,有幾分道法,能否把鬼怪制伏。

丘處機掀了棺材,看到裏面果真是具屍體,一時間不知所措。

逝者已矣,無論是金人還是漢人,都應該得到尊重,而他卻做出了這種事情,就算本心是為了大宋的安危,也确實冒犯了對方。

還未等丘處機整理好思緒,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他不由自主地拔出劍,向後退了一步,指着前方厲聲喝道,“什麽人?!”

他看不到虛化的顧安寧,卻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殺意。

修道之人對于陰陽生死更為敏銳,縱使亂世中丘處機不修符篆,不修道法,他們的劍術與武功心法,也是由“道”而生。

顧安寧一擊未中,神志有些許清明,他站在原地,雙目無神的看着前方的丘處機。

“趙謹。”楊康道。

顧安寧轉過頭去,漆黑的眼眸中沒有半分神采,如同黑不見底的深淵。

楊康道,“他是道士。”

“你在跟誰說話?”丘處機察覺到不對,不禁質問楊康。

楊康雖然是尊貴的金國小王爺,但也是他的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質問徒弟,沒有什麽不對。

楊康心裏不服氣,但是他娘讓他跟着丘處機學武功,他就得跟着丘處機學武功。他娘讓他尊師重道,他不想讓娘哭,就得尊師重道。

顧安寧是一只性格軟弱的鬼,怒氣泛濫想殺人,一擊未中,回過神來恐怕不會再來第二招了。

丘處機不死,就一直都是他的徒弟。

即使身邊的下屬不知道,楊康也得有問必答,省的回到中都,老道士又找他娘告黑狀。

“他叫趙謹,是欽宗的兒子。”楊康勾起嘴角,頗有些幸災樂禍。

你不是看不起金狗嗎?不是拼上性命也要保住大宋嗎?現在你親手掀了皇族的棺材,而且還是堅貞守義,寧死不屈的皇族。我倒要瞧瞧,這下你該怎麽辦!

丘處機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為何會在你這裏?”

楊康意識到自己不該笑,努力壓了壓嘴角,“他為了保全名節自盡了,魂魄找到了我,請我将他的屍骨送回汴梁。道長乃是修道之人,想來不會不信,這世上會有鬼魂。”

丘處機終于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楊康,但他的臉色依然不好看。“另一具棺材裏是誰?”

楊康道,“道長打開的這具,是欽宗的女兒,另一具棺材才是趙謹。趙謹愛護自己的姐姐,道長如此作為,已經惹得他生氣了。”

跟在楊康身邊的江湖人沒有幾個知道真相,還以為小王爺在忽悠這個惹人生厭的道士,他們忍着笑,沒有出聲打擾。

丘處機咬牙切齒,“你為何不早說!”

楊康無辜道,“道長一上來就要開棺,小王怎能容許?是道長性子急,還未等小王解釋,便掀了棺材。”

逆徒!這個逆徒還敢狡辯!

他分明有機會阻止,卻偏偏看他打開了棺材!丘處機回過神才發現,楊康明顯就是故意的。可是他确實做了此事,就算被這小子坑了,也有口難言。

丘處機脾氣不大好,在正事上還是很靠譜的。家國大義與個人私情,他永遠都會站國家。如今犯了這樣的錯,丘處機自然會想着好好彌補。

他深深呼了口氣,平複下心情,朝着方才殺意襲來的方向行了一禮,“打擾到尊駕是貧道的不是。這群金人行事隐秘,貧道唯恐他們對大宋不利,情急之下才饒了殿下安眠……”

楊康聽到“金人”兩個詞,忽然覺得不對勁。

他看向顧安寧,果真看到顧安寧直立在前方,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你是金人?”

自從屍體封入棺中,楊康就發現對方神志日漸清醒,可以像正常人一般交流,但也沒原來那麽好騙了。

“我……”楊康下意識退後一步。

“你是金人?”顧安寧又問了一句,步步向他逼近,“你騙了我?騙我有意思嗎?”

楊康不是第一次看到顧安寧對金人的憎惡了,直面這份以生命為抵押的憤怒,尚且年幼的他倉惶無措。他對身後諸人道,“快!快保護我!”

金國士兵們知道一點先前發生的事,他們十分清楚這次護送的是一只厲鬼,這種時候,面對無形無影的鬼魂,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楊康帶領的江湖人士看不到鬼,更不知道為什麽小王爺一下子變得驚恐,完全摸不着頭腦。

楊康極力冷靜,道,“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我從不與金人交朋友!”顧安寧穿着冥衣,怨氣沖天,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金人都該死!”

“康兒!”丘處機隐約能感知到一些東西,他沒有師兄對道教經書研究的透徹,出門也不會帶羅盤和其他雜物,能用得上的,只有手裏這把劍。

丘處機持劍上前,阻擋住了顧安寧的攻勢,伸手把楊康拉到身後。

楊康內心的情緒十分複雜。

丘處機一直都是死要面子,師徒兩個相處時,他做錯了事也不會承認,反而會在楊康身上找錯處。楊康對這個師父不服氣,也痛恨他的獨斷專行,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想法,仿佛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只能遵循他的心意來,若是不從,就會被罵做逆徒,孽子。

可是生死之際,他卻挺身而出救了自己。

“請收手吧!”丘處機大聲道。

顧安寧不想殺人,也不想就這麽放過楊康。

被金人擄走後遭遇的一切都猶如昨日,時時刻刻折磨着他。

為什麽他無法轉世投胎,即便是死了,還要留在人世間一遍遍回憶?為什麽大宋會被小小的金擊垮?古往今來,又有哪個皇帝過的如此恥辱,又有哪個皇子,被換算成銀兩賣到敵國?

“宋人與金人不共戴天!血海深仇,唯有以血來報!”顧安寧的聲音陰森冷厲。

溫度驟降,無端刮起了陰風,顧安寧在風中站立,溫和儒雅不見,他死死地盯着楊康,“你是金人王爺,又何苦騙我是宋人!我願信任你,拿你當朋友,你就是這樣欺騙我?”

聽到顧安寧這句話,楊康緊繃的神經突然斷掉。

他最初來到宅邸中,看到入明月溪水一般的顧安寧,又何嘗不是小心翼翼怕驚擾了他?他傲慢無禮,哪裏遷就過別人?若不是心中對顧安寧有一絲好感,他又何苦看到他上吊自盡時那般緊張的将人救下?

楊康一開始也是把顧安寧當做朋友的,只是那份友誼歷經了一些波折,直到他護送顧安寧來到汴梁,他才徹底向顧安寧敞開了心扉。但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顧安寧恨金人。

他哪裏敢将真相說出口呢?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楊康無力道。

幹巴巴的一句話不足以平息顧安寧的怨恨。

他的身體傾斜,向楊康伸出了手。

楊康感覺到寒冷的風,也看到了他如白玉一般的手指,然而他躲不過,丘處機也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冰冷的手指觸摸到脖頸,楊康打了個寒顫,心裏想着,臨走時只顧着跟母親告別,還沒好好跟父親道別。

太遺憾了。

……他舍不得父母,也舍不得這個嘴巴很臭的師父。

顧安寧纖細的手指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他只用了一只手,足以讓楊康呼吸困難。

就在楊康意識發懵,以為自己将要死去時,那股力道忽然消失。

他無力地癱軟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始終不能将頸上的不适消除。

丘處機扶住楊康,“沒事吧?”

楊康擡頭,看到了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人。

青年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氣質卻非常成熟,就連他的父親都比不上。

方才要對他下殺手的顧安寧呆立在青年人身側,兇狠的神情盡數褪去,滿臉都是茫然。他看起來不像是惡鬼,倒像是個迷路的孩子。

楊康搖頭,聲音沙啞,“沒事……”

丘處機拍拍他的後背,站起身來朝青年人拱手,“多謝前輩相助。”

那人道,“無須言謝。我既然看到了,便不能放任不管。”

他對顧安寧道,“既然已經決定放下執念轉世輪回,又何必再造殺孽?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就算他是金人,也不曾參與過那些錯事。”

顧安寧呆呆地點了點頭。

趙謹的執念占了上風,他差點把楊康殺死,幸好這人即使出現。

也因為這個人,顧安寧現在清醒極了。

救下楊康的青年他認識,而且是在任務世界認識的。

每次做任務,除非任務目标的執念像這次一樣深重,一遍遍地提醒他現在是與金國交戰的宋,否則他不會注意到自己所處的朝代。

但是顧安寧可以确定,這個青年不該出現在這裏。

不過逍遙子既然因為修習神功喝下神水而長生不老,無崖子活了九十幾年不見老态,拜入逍遙派的段譽,為什麽不能活到現在呢……

顧安寧只覺得慶幸。

還好他早早地兌換了易容術,可以改變靈魂的模樣,沒有被對方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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