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章疫鬼(2)

秋棠講了很多事情,好些地方都一筆帶過。與純白的顧安寧相比,她的生長環境是那麽不堪,即便她有堅強的性格和超絕的武力,依然被人踩在腳下,任由驅使。

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像她家二公子一樣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呢?

顧安寧做任務時睡了很久,現在又覺得困了。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離開身體後的睡眠算不算真正的睡眠。他沒有力氣抵抗困意,秋棠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

昨天情緒波動太大,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夢裏都是些光怪陸離的東西,醒來之後就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顧安寧睡的很累,但是沒有心情繼續。

難得按時起床,洗漱完之後,他去了前廳與顧大公子一起用飯。

“身體不适?”

顧安寧支支吾吾,“昨天下午睡太多了,晚上沒睡着。”

他幾乎沒有說過謊,不自然的表情還有飄忽不定的眼神暴露了內心的想法。看的秋棠心裏直打顫。

顧大公子看了他們倆一眼,輕笑一聲,“做什麽壞事了?”

“昨天半夜二公子醒來,腹中饑餓,奴婢便盛了碗紅豆湯。二公子沒拿穩,把碗給摔碎了。”秋棠做強忍笑意的模樣。

顧大公子信任他們,而且如果真的是大事,顧安寧肯定會主動講出來,而不是現在這副模樣。他信了秋棠的說辭,給顧安寧夾了一只灌湯包,放在碟子裏推過去,“碎了就碎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別傷到自己就行。”

“可惜秋棠做的粥也灑了。”顧安寧感嘆了一句,連忙轉移話題,“堂叔大婚,我可以去嗎?”

“自然是可以的。”顧大公子道,“只是京城雖然離着燕北不遠,堂叔與堂嬸的身份卻不一般,那天定會有許多京中顯貴前去祝賀,頗為耗費心神,會很累。”

顧安寧用筷子夾起包子咬了一口,用力吸掉溢滿的湯汁,咽下去之後才道,“可是關我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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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公子:“說的也是。”

堂叔知道顧安寧身體不好,肯定會派人照顧好他。如果他厭倦了人來人往,大可找地方好好睡一覺。

顧安寧長這麽大都沒有參加過別人的婚禮,心裏肯定好奇得很。

·吃完飯顧安寧打着回房間補覺的名義回到任務中。

依然是大雨滂沱。

顧安寧提着燈籠,站在永安縣入口前的石碑處。

永安縣不算大,加起來也有兩千多口人。距離疫種種下還不到一天,不過身上有疫種的人,要比普通人症狀來的更猛烈些。山賊老大身上的病症應當已經顯現,下雨天山上的藥材零落不好尋找,好逸惡勞的山賊們一定會下山,來到縣裏拿藥。

顧安寧将燈籠變成了一把紅色的雨傘,舉到頭頂,為自己不被雨水沾濕的身體做了做樣子,好歹不會顯得那麽奇怪。

他行走在只有三三兩兩行人的稀疏街道上,目标明确地朝着藥鋪走去。

藥鋪生意冷清,沒有幾個人冒着大雨過來。

若是真有人這麽做了,肯定是不能延誤的急症。

顧安寧出現在藥鋪門前,原本扇着扇子看雨的小郎中連忙起身,請顧安寧進來,“你是來買藥還是看病?”

顧安寧原本就想在藥鋪旁邊站着觀望,根本沒想過進來店裏。被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這樣邀請,有些不知所措。

“路過。”他精致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冷淡極了,發出的聲音也同樣冷淡極了。

他的臉很漂亮,是一種模糊了性別的美。但是配上身上鮮豔奪目看不出款式的紅衣,更像是個氣質潇灑的姑娘。

沒有幾個男人能把紅色穿的這樣好看。

顧安寧走近後,藥鋪的小郎中才看清他的面容,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美貌,頗有些受寵若驚,“那您要不要進來避避雨?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紅衣人似乎有些心動。

小郎中局促笑道,“店裏沒什麽生意,掌櫃的早就回家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裏看店,無聊的很。您要是不急着做別的事……就進來陪我說會兒話吧。”

他的目的就是查看瘟疫的傳播情況,等确定在永安縣散開,就可以結束任務離開了。在藥鋪中确實能第一時間知道哪些人得了疫病,顧安寧颔首,收傘進了店裏。

小郎中露出羞赧的笑,他倒是不怕生,用砂鍋煮了一鍋紅棗姜茶,端出來給顧安寧驅散寒氣。

顧安寧遲疑了一下,接過杯子,道了聲謝。

剛煮好的姜茶很燙,疫鬼的體溫就像外面的冷雨,二者相觸,顧安寧幾乎覺得雙手要融化。

他不怕燙,甚至還有些享受這樣的溫度。

“永安縣的藥鋪醫館有幾家?”顧安寧只是端着杯子,沒有喝。

“讓我想想啊……”小郎中掰扯着手指頭,“正經的藥鋪就我們一家,醫館在城南,還有一家醫館衙門那條街上。若沒有下雨,平日會有小商販帶着在附近山上或者外地挖來的草藥賣。大部分都是些驅除蚊蟲、活血化瘀、祛風散熱的普通藥草,不算名貴,不過價格很公道。你要買藥嗎?”

顧安寧搖頭,“只是問一問。”

“這樣啊。”小郎中很健談,聽到顧安寧感興趣,給他講了自家藥鋪裏售賣的幾種藥材,陪着外面的雨聲,倒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顧安寧忍不住問了一句,“若是突發瘟疫,可有應對方法?”

“那要看是什麽樣的瘟疫了。”想到不好的事情,小郎中皺起眉頭,“前些年隔壁的縣上發生過鼠疫,死了不少人。附近的幾個縣裏常備着藥材,以便不時之需。如果是其他不常見的瘟疫,治起來就很麻煩。”

顧安寧點了點頭。

他雖然散播疫種,卻不能保證疫病的症狀。

就像這次大雨,如果有家畜死亡,屍體在雨水中浸泡多日,弄髒了吃喝用的水源,是一種疫病。如果百姓不常整理房屋、漿洗衣服,清潔身體,散播開的會是另一種疫病。

疫種放在了山賊老大身上,傳出來的疫病如何,基本就是看那夥兒山賊生活中有哪些可以散播疫病的源頭。

顧安寧在藥鋪中坐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人冒雨來到了藥鋪裏。

這家藥鋪離着村口最近,如果有人從外面來到永安縣取藥,一定會先到這裏。

小郎中臉上帶笑迎了上去,“大雨天的不容易,您是想買藥還是問診?小的年紀雖然不大,尋常病症還是看得的。”

“少說廢話!我家大哥淋了雨,又受了驚吓,開幾幅散熱安神的藥!藥方你自己看着來,若是不頂用,當心爺爺掀了你的破店!”

小郎中臉上的笑挂不住了,他撇嘴,轉身去拿紙抓藥。嘴上嘀嘀咕咕,“兇什麽兇!醫者父母心,有這麽對父母的嗎?不孝子,哼!”

即便心裏不滿,滿臉胡子的高大漢子實在太兇了,他心裏犯怵,不敢放大了聲音,生怕平白挨一頓揍。

“好了,”他把幾個藥包往前一推,“散熱安神的藥。我可沒見到病人,要是客人口述的症狀不對,出了事情怨不得我!”

身上高大的男人沒理他,拿着藥包就想走。

小郎中趕緊攔道,“哎哎哎,你還沒給錢呢!”

男人冷笑,拿下腰上的挎刀,“砰”地拍到桌子上,“要錢還是要命,自己選!”

小郎中腦袋一縮,躲到了櫃臺後面。

男人心滿意足地離開,櫃子後面的小孩五官都皺在了一起,“掌櫃的又要扣我月錢了……”

他唉聲嘆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店裏還坐着另外一個客人。不想在漂亮姑娘面前丢臉,小郎中連忙爬出來,臉上重新帶上笑容,裝作剛才在撿東西,直起身子來,向着剛才顧安寧坐的地方看去,嘴角立馬耷拉了下來。

——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只有一杯涼透的姜茶放在桌上。

她一口都沒喝啊……

·顧安寧看到山賊過來之後就隐去了身形,疫鬼雖然沒有多少同情心,至少明白“善惡有報”這個道理。

隔絕了疫病與藥鋪小郎中的接觸,顧安寧控制着山賊帶來的疫病,悄悄融入腳下的雨水之中,與地面上的水流一起,遍布永安縣的大街小巷。

楚留香與宋甜兒在山上呆了一夜,天亮後跟随山賊下了山,來到底下的永安縣。

他們依然共撐一傘站的很近。呼吸聲掩蓋在瓢潑大雨裏,宋甜兒對楚留香有好感,恨不得這樣的日子能再久一點。

楚留香道,“也不知蓉蓉她們怎麽樣了。”

宋甜兒道,“還能怎麽樣?蓉蓉姐心思缜密,紅袖又武功高強,肯定能把事情辦得妥妥的!與其想她們,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為什麽還會有人追殺你?這次應該不是蝙蝠島的人了吧?”

楚留香微笑着搖頭,“不知。”

他心裏其實很擔憂。

楚留香已經三十歲,從前的三十年裏,他一次都不曾見過鬼,只以為鬼怪之論只存在于話本中。江湖裏打打殺殺太常見了,若真的有鬼,這世上哪裏還有立腳之處?生命只有一次,每個人都該好好珍惜。

可是最近半年,他卻見到了兩次鬼。

楚留香不禁心想,或許之前的三十年裏,他也是見過鬼的,只是不曾發現它們的真實身份。

原随雲生前與鬼神有過往來,如果他當真離世……是否也會變為游蕩在人世間的野鬼呢?

“這雨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宋甜兒不清楚楚留香心中所想,她相信無論多麽棘手的事情,楚留香總是能辦法解決,所以一點都不擔心。她抱怨連續不斷的大雨,抱怨腳下泥濘的山路,抱怨山賊的寨子裏做飯用到的調味品太少,但是心裏卻是很輕松的。

楚留香道,“許久沒有這麽下過雨了。”

他們都想到了一路而來看到的被風折斷的小樹,農田的情況應該比樹木更加慘烈。

“楚大哥!你快看!”宋甜兒拽了拽楚留香的袖子,指着前面道,“那個是不是昨天遇到的紅衣姑娘?”

她一開始是喊紅衣姐姐的,可是在看到顧安寧的臉後,忽然就不清楚她與對方誰年紀更大一些,于是改口稱他“紅衣姑娘”。

“确實很像。”

鮮豔的紅衣為朦胧的天氣增添了一抹亮色,這樣的顏色實在太顯眼了,想注意不到都難。

“我們過去同她打個招呼吧!”宋甜兒看得出來楚留香對他沒有暧昧的心思,事實上楚留香很少會對女孩子産生邪念,大多數時候,都是女人看中楚留香的氣質還有臉,主動湊過來的。

顧安寧雖然長得好看,但是表現的冷冷淡淡,一點都不像對楚留香圖謀不軌。宋甜兒的直覺很準,将他劃到了安全區之內。

她雖然喜歡楚留香,不願意跟更多的女人分享這份喜歡,卻不代表她不會再交朋友。

“甜兒……”

宋甜兒迷茫轉頭,擡起臉仰望他,“怎麽了楚大哥?”

楚留香一直沒有把遇到煞鬼的離奇經歷給幾個姑娘講,昨天又要天黑,他怕吓到宋甜兒,也沒有跟她說疫鬼的不同之處。

山賊老大倒是講個不停,只是他語無倫次,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說出來的話沒有幾個人相信,大家更願意信王四野的推測——顧安寧其實是個深不可測武功高手,內力強到可以隔絕雨水,不是他們這種三腳貓功夫的山賊可以理解的。所以山賊老大看到的異常,全部都是因為他的武功太高。

這世上哪裏有鬼呢?

可是他們并非分離之後便不再相見,兩人與疫鬼的緣分比想象中還要深。

宋甜兒想主動跑到紅衣鬼跟前,楚留香猶豫着,要不要與她講出真相。

“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楚大哥認出她來了?”

楚留香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山賊們說,她名叫亦瑰……你可曾想過,這兩個字,并非山賊們以為的那兩個字?”

宋甜兒想了一會兒,“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無論是哪兩個字,都好像很拗口。”

“面容白淨,手提燈籠,又在這樣的雨天出現……”楚留香嘆了口氣,“疫鬼……”

宋甜兒依然沒想到他話中的含義。

任由哪一個不信鬼神的人聽到這番話,都不會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會是個可以帶來災難的鬼。

鬼神之事實在難說,楚留香不是多嘴的人,自從親自見到過鬼之後,他總會忍不住想,說不定凡人們的一舉一動,确實在鬼神的窺視中。此時在這樣的小縣城,斷斷續續半個月的雨,腳下泥濘的水窪,以及并不明亮的天氣全都帶來了一種不祥。

楚留香甚至懷疑,從他口中說出這個名字後,疫鬼會有所感應,說不準還會将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讓人感染疫病。

“哎呀!”宋甜兒道,“只顧着說話,那位姑娘都走遠了。看來一時半會沒有辦法找到她,那就算了吧。楚大哥,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她看得出來,楚留香不希望她與那位紅衣女子相見,順勢轉移了話題。

楚留香沉吟片刻,“去醫館看看吧。”

顧安寧在永安縣走了一大圈,看着帶了疫病的水流到河裏、流到縣裏人吃水的井中。

這麽做疫病的覆蓋範圍雖然廣,威力卻弱了不少。

不過對于凡人的身體來說,也是很難挨過的疾病。

再過兩日,疫病就會在縣裏流行起來。衙門和藥鋪還在發揮着職能,想要安然度過雖然很難,但不是沒有一點辦法。

這裏的時間與現實世界存在一些偏差。

昨日顧安寧離開的時候,任務中是傍晚,而現實裏卻是深夜。他重新進入任務時是在早上,任務中卻來到了傍晚。

天色昏暗,很快到了宵禁時候。

雨停了半晌,仿佛有一瞬間喘息,立馬又下了起來。

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顧安寧将油紙傘重新變成燈籠,提着它在街道上游蕩。

疫鬼是真的很喜歡自己的燈籠。

顧安寧看着它在黑暗中發出的幽幽光芒,越看越覺得可愛。他想,多在這裏呆一會兒也沒關系,即便回到身體中之後也無事可做,最重要的是陰氣困擾,讓他做什麽都要強打起精神,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多。

還有兩天,系統保護就會重新開啓。兩天後他一定能做完這次任務,開開心心地回去跟大哥一起過中秋。

顧安寧飄到最高處的房頂上,看着底下的一片漆黑。

月亮被烏雲遮住,不過沒有打雷和閃電。

誰都知道鬼怪懼怕雷點,尤其是沾了因果之後,絕對不會在雷點之夜出現。

而疫鬼是在行使自己的權利,它在人間游蕩,不該受到阻攔。

顧安寧看了一會兒燈籠,又看了一會兒雨。

一個身影從遠處飛來,輕飄飄地落在了他旁邊。

這次只有錦衣公子一個人,沒有那天他帶着的小姑娘。

他沒有撐傘,身上已經被雨水淋濕,但是他一點都不在意,腳尖落在房頂後,動作優雅地将**的頭發撥到身後,他一撩衣擺,坐在了顧安寧旁邊。

“姑娘可還記得我?”

“不要叫我姑娘。”燈籠中的燭光因為楚留香的到來搖曳幾下,他低頭看着了眼燭芯,沒有分給對方一個眼神。

楚留香這下看的清清楚楚。

确實沒有影子。

楚留香有片刻驚愕,因為他的性別。不過他很快淡然,像疫鬼這樣的鬼怪,性別已經不再重要。無論他是男是女,他能做的事不會發生變化。

楚留香對疫鬼抱有很深的忌憚,倒不是怕傳染上疫病,而是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與茫然。

大多數鬼都會在完成執念之後轉世投胎,就算是煞鬼那樣的複仇厲鬼,針對的也不過是傷害他的人。但是疫鬼卻不一樣,單從字面看,就能知道他的可怕之處。

楚留香看着下方,嘴角勾起,“雨天的夜色很美,可惜卻極少有人知道。”

顧安寧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疑惑地看着他。

看來疫鬼比煞鬼更容易交流。

“人間有許許多多美好的事物,只是大多數人都在疲于奔命,沒有時間停下來觀看,真是太可惜了。”他道,“你可曾見過縣城裏的居民?”

顧安寧點了點頭。

楚留香:“他們是否比昨日的山賊要可愛得多?”

顧安寧想起藥鋪中的小郎中,又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是疫鬼,只是我想,在成為鬼之前,你應當首先是個人,也會受到人間之事的影響,做出一些決定。”

顧安寧:“比如?”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擦掉上面的雨水,轉頭看向顧安寧。

顧安寧身上依然幹燥,他的紅衣迎風而動,不像自己,被水沾濕後全都貼在了身上。

“你來到這裏,是為了傳播疫病吧?”楚留香溫和問道。

顧安寧點頭,“不錯。”

楚留香道,“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你放棄呢?”

顧安寧愣了一下,他抿抿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是不會放棄的。不過……可以提前做好準備,應對疫病的到來。人類的死活與我無關。”

被山賊帶走時,他一路都帶着微笑,看起來溫柔到虛假。将疫種放到山賊老大身上之後,顧安寧反而收斂了笑容,不過楚留香不能否認,他不笑的樣子,要比微笑的時候更令人安心。

楚留香嘆了口氣,“多謝告知。”

他的目的已經講出,顧安寧也就不再将精力放在身側之人上,而是提起了那盞燈,動作輕柔地放到了懷裏。

顧安寧很好相處,楚留香也就放心地釋放好奇心,“這盞燈果然神奇,能在雨中照常燃燒。”

“所有的疫鬼都會有一盞燈。”顧安寧道,“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疫病也是由它來傳播嗎?”楚留香記得,他的燈被山賊丢到了雨裏,後來又先後被宋甜兒和他自己碰過。不過他一點都不着急,因為顧安寧剛才說了,疫病可以治好。

而且就算真的得了瘟疫,着急是沒有用的。

顧安寧搖了搖頭,“我就是瘟疫,瘟疫就是我。即便沒有了燈,瘟疫也會存在,除非這世上不再有人。”

“原來如此。”

瘟疫由人而生,疫鬼也因人而生。

楚留香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話,有一個地方說錯了。

疫鬼的生前可能不是人,他從一開始就是疾病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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