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太後與妖妃(完)

“當年單知将年幼的宿菊帶回單家,因為見着單雁楓這個侄女孤零零的一個人,心有憐惜,便将帶回來的小宿菊送到了單雁楓身邊作伴。宿菊常年生活在後宅,單知活躍在外面,兩人的交集并不多。要說感情的産生還是因為單雁楓。”男子清朗的聲音在安寂的地道裏響起。

“單知對單雁楓多有憐惜,單雁楓入宮之後,許多幫襯的事情都是通過宿菊傳達的。這一來二去嘛,兩人才看對了眼。”

這前些日子宿菊親自領着單知到了流華宮,這不可謂是相當親手将兩人未來的情緣斬斷,哪怕是單知依舊對宿菊有好感,宿菊也萬萬跨不過內心裏的那一關。

宜華摸了摸額頭,她能漸漸地感覺到這個封閉空間裏氧氣的流失,稀薄的空氣讓人越發的不舒服,單雁楓也好,丁娘也罷,她的任務一直都很明确,今天只不過是聽了一個故事而已。

“還是往前面走走,看看有什麽辦法出去。”宜華站起身來,誰知手腕正被單知握在手裏,這一起來一拉扯,竟是直直的倒進單知的懷裏。

單知低眉淺笑,手掌輕輕的拂過宜華的眉眼,原本毫無睡意的宜華,忽的生出萬分疲倦,慢慢地陷入酣睡。

單知閉着雙目,額頭輕輕的貼着宜華的臉頰:“睡醒了,就出去了。”

宜華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夏蘭正站在她的身邊,見着宜華醒來,夏蘭連忙将人扶了起來,拿了個軟枕墊在腰後,又慌忙叫了小宮女端了一杯溫水來。

宜華飲了一口水,整個心裏瞬間舒服了好些:“我是怎麽出來的?”

“是丞相大人送您回來的。”夏蘭輕聲的說道。

單知?也許那個人不是單知……不過無所謂。宜華抿了抿唇:“今日那慧妃是打算要了我的老命了,只可惜,哀家的命挺大的。”

“果然,主子,這慧妃真真是……”夏蘭幾乎咬牙切齒,目光圓瞪似乎下一刻就要跑到單雁楓面前将人撕碎。

“哀家沒死成,接下來自然就輪到她了。”

單雁楓,哦,不對,應該說是丁娘。丁娘第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寧王已經不在了,宿菊面露擔憂地伺候着她起身,剛剛将衣服穿上,就有侍衛闖了進來,直接亮了太後的印鑒,将丁娘押着往宜華住的地方去。

丁娘見着來人的時候就知道遭了,只是,看着高坐上首的人,她真的不是很明白,這個老太婆究竟是怎麽出來的?那個地道是前朝留下來的,根本沒有人知道,就連她也是做鬼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

“你是怎麽出來的?”丁娘偏着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宜華,倒是對兩邊坐着的大臣站着的侍衛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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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華翻看着手裏的書籍,嗤笑了一聲:“很奇怪嗎?大概是上天助我吧。”

“說吧,你想要怎麽樣?”丁娘動了動膝蓋,直接坐在地上,玩着手裏的帕子。她又不是沒做過鬼,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吧。

“嗯,哀家不會讓你死的。”宜華淺笑,這麽乖巧的就認了,不就是因為她本就做過鬼不怕死了嗎?有時候死是很簡單的。宜華在諸位随行大臣的見證下将丁娘收押,彼時靖豐帝柯予軒還在呼呼大睡,哪裏知道自己的愛妃已經成了階下囚。

丁娘就在手裏,宜華可沒有什麽心思看什麽狩獵,雷厲風行地讓人收拾行裝立馬回京。昨天剛到,今天便往回走,這般大的動作被魏六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魏六跟在柯予軒身邊久矣,大約是受柯予軒的影響,他也一直對餘采箬這個太後保持着警惕,魏六在房門前轉來轉去,無奈地看了一眼屋內放下的帷帳,這太後娘娘突然回宮不會是在醞釀着什麽陰謀吧。

…………

宜華擰着眉聽着外面喊打喊殺的聲音,直接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夏蘭看見慌忙拿着長劍站在她跟前:“主子,外面危險,您還是先上去吧。”

“餘家的兒女還怕這些?”宜華冷哼,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居然敢刺殺當朝太後。宜華看了看後面跟着關押丁娘的車駕。在夏蘭的遮擋下走到了丁娘的面前。

丁娘坐在囚車裏,笑嘻嘻的模樣,宜華撿起地上的劍直直地指着丁娘:“你幹的?”

“哎呀哎呀,一群有意救下的亡命之徒,為的就是什麽時候好有人替我去死啊。”丁娘笑靥如花,但是嘴裏吐出來的話實在是不好聽。

宜華強忍住刺死她的沖動,反手砍向右邊沖過來的刺客。丁娘有些訝然:“喲,老太婆,你的身手不錯啊。”

宜華不想理那個瘋子,轉身關注起戰況來,不容樂觀。正如丁娘所說,這一群人都是些亡命之徒,盡是些不要命的打法,随行的侍衛或多或少有些吃不消。

“打的可真熱鬧啊,看的我手癢癢的。”頭頂上傳來一陣清亮的女聲,帶着女兒家的嬌嗔又帶着江湖人的爽朗。宜華幾人皆是擡眼,之見原先坐着的馬車頂棚上站着一位穿着淺綠衣裙的姑娘,那一姑娘身上斜挎着一個白色的袋子,長發紮起,看起來頗為潇灑帥氣。

“主子,主子,那個女鬼!”一邊的夏蘭吓得把手中的長劍都給扔到了地上,微微往後跳了一步,宜華抽抽嘴角,怎麽說也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是怕也不能表現的這麽明顯啊。

“咦,是你啊,我們還真是有緣啊,夫人。”綠衣姑娘輕輕一躍落到宜華面前,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宜華瞧:“夫人好像遇到了些什麽麻煩。需要幫忙嗎?”

宜華不吭聲,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敵是友,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綠衣姑娘沒得到回答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嘴唇微微嘟起,手指戳着下巴:“你不說就當你默認了哦,那就動手了……”

宜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沒了那綠衣姑娘的身影,只空餘淺淺的檀香在空氣中飄蕩。夏蘭的驚呼聲将宜華的目光引向遠方,擡眸一看,便是在刺客群中好似閑庭漫步的女子。那姑娘的身手極好,動作潇灑恣意竟是一點也不像姑娘家學的功夫,倒像是那溫和如玉的謙謙君子,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度與優雅。

所有的刺客被解決完尚且未到一盞茶的時間,綠衣姑娘拍了拍手躍到就近的樹杈上,單手扶着樹幹,另一只手對着宜華揮了揮。

人家幫了忙,宜華也不好再如剛才那般冷淡,朗聲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今日相助之恩,我等也好回報。”

“回報就不用了,至于其他嘛,你只需要知道我叫做裳渝就好了。”

裳渝……裳渝!宜華瞬間睜大了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上個世界裏蓬萊仙島的蘊楓公主曾經就問過她是否識得一個喚作裳渝的水族,現在出現這麽個自稱是裳渝的神秘女子,這……難不成有什麽聯系?可是這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了啊……

“你叫裳渝?”

“是啊……,我就是裳渝哦。”綠衣女子面色慎重的點點頭,招了招手,沒一會兒便不見了身影。

這個小小的插曲宜華并沒有放在心上,沒有理會被氣的七竅生煙的丁娘,讓人整頓了隊伍,繼續前行。

皇後驚訝地帶着柯成弘站在長樂宮的大殿裏,可以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宜華從冬芝手裏接過玉玺然後蓋了個印。

宜華對着皇後使了個眼色,皇後會意地往前來,順着宜華指着的東西一看,頓時吓得連魂都沒有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母後……這……這這是……”

“傳位聖旨。”

“陛下……陛下……他……”這好好的怎麽會有傳位聖旨呢?

“皇帝感染風寒,在獵場靜養,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國不可一日無主,成弘正好。”宜華對着那張剛剛寫好的傳位聖旨吹了吹,合攏交給了皇後:“皇後,接好了。”

皇後幾乎是被人攙扶着離開長樂宮的,這種事情任誰也不能一瞬間便接受了,這……她是突然之間就晉升為太後了?餘采箬在後宮朝堂的勢力一大半都還在,武靠餘家文靠秦家,扶持一個幼帝登基不是什麽難事兒。

那邊獵場柯予軒被困在裏面出不得一步,哪裏知道京都這邊已經在操辦起了禪位大典。

幼帝繼位,太皇太後輔政。

餘采箬心中一直存着遺憾,她曾經答應過先帝會看着靖朝繁盛,誰知道靖朝卻毀在自己兒子手裏,她眼見着靖朝沒落卻毫無辦法。宜華決定輔政,這次她會替餘采箬守着,替她培養一個真正的一代明君。

柯予軒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的冬天了,他裹着厚重的襖子,坐在轎攆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紫宸殿的屋檐下穿着龍袍站得筆直的柯成弘,那個他一直不是很喜歡的嫡子。

柯成弘因為誤了太傅教學的時辰,正被宜華罰站在外面,讓他好好悔過。見着時辰差不多了,宜華這才走到門口對着他招了招手。小家夥搓了搓手掌高興地撲進宜華的懷裏,嘴中高聲地喚着皇祖母。

柯予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畫面,他記得小時候不聽話,母後也會罰他站在外面,然後又會心疼地叫他進去,那個時候他也會向成弘一樣撲進母後的懷裏,歡歡喜喜。只是為什麽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柯予軒住在皇後的宮殿裏,皇後惦念着夫妻情分,倒是将他照顧的不錯,加上時不時來串門的婉貴嫔靜妃等人,日子也算安寧。

“冷宮那邊如何了?”宜華扶着紫宸殿的大門,時不時飄進來的雪花站在裙擺上,迅速消融。

“依舊是老樣子,一句話也不說,該吃吃該喝喝。”

“将人送到清安寺去,讓她到佛前去請罪。”

…………

時光過的很快,坐在廟堂上首的宜華,滿意地看着越發穩重的皇帝,心中知曉已經到時候。

“陛下,今年水患比之往年更重,臣懇求親自前往赈災。”年歲大了許多,鬓角将近斑白的單知躬身請奏。

“丞相事必親躬,真心甚敬,準奏。”少年皇帝運籌帷幄,早已能獨當一面。宜華沒有插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那一晚地道之後,單知又變回了那個嚴肅忠君的迂腐文人。依舊獨自一人未曾成親。宿菊一心一意地跟在丁娘身邊,兩個人再無交集。

将朝堂之事交付給柯成弘之後,宜華放心地去了清安寺。清安寺依舊是往年的模樣,接待她的是當年的那個小和尚能善,他現在已經是主持了。

“娘娘是來看丁施主的吧?”能善看着眼前依舊的端容優雅地女子,他似乎感覺到了上天對她的優待。

“她現在如何?”

“您親自去看看吧。”

宜華看着丁娘的模樣心中舒了一口氣。丁娘躺在床上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腦袋,宿菊不停地擦着她頭上的冷汗,她很痛苦,別再念什麽經書了,她不想聽了,她已經被折磨了好久了,這種日子比做鬼難捱多了,她寧願做鬼也不要每日每夜都受着這如萬千螞蟻撕咬的折磨。

丁娘微微掀了掀眼皮子,嘴角勾起一抹難看的笑意,此時的她早已不複昔日的美貌:“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不,我是來看你是否被佛祖原諒的。現下看來,佛祖依舊沒有原諒你。”宜華搖了搖頭,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到回去的時間了。

…………………………

扉迎臉色難看地将手攤開來:“還給我。”

對面站着的女子搖頭,聲音平淡卻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我不能将這東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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