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年前
不驚除了磨磨寧淵,有時候對兩人的親密揶揄幾句,倒也沒什麽特別的了。平日裏,看人垂釣,或看人殺豬,都是閑适自在的,仿若真是随便出來走走,悠閑度日的。只是,福爾有時會看到他看着遠處那座大山出神,與平日的逍遙快活的樣子不同,眼裏含着化不開的思念與孤寂。
終有一日,一黑衣男子帶來碩大幾個箱籠,不驚也道要離開了。
“這馬上要過年了,二哥便留着過完年再走吧。”寧淵一臉的不舍。
“是啊!”福爾勸留,“哥哥便留下過年吧,我們也好熱鬧些!”雖每日将寧淵壓着跑圈,晚上還要跟寧淵擠一床,可福爾覺得這人還是不錯的。整日裏一副随和的樣子,既沒有纨绔的嬌貴脾氣,也沒有貧戶裏出來的尖酸,不自覺地讓人心生親近之情。再有便是福爾看不得寧淵一副無主的流浪狗表情,難得有親人來看他,自然要挽留一二。
“留着繼續看你們兩個你侬我侬?”不驚斜睨着他們兩個,然後嘆道,“孤家寡人受不起啊!”
“沒有……”寧淵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好了,”不驚擺擺手,指了寧淵道,“你去将那最小的箱籠打開,将裏面一個盒子拿來。”
寧淵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去了。
福爾擡眼看過去,發現不驚正看着她,一觸碰到自己的目光又很快轉了方向。這是什麽狀況?福爾再看向不驚時,便發現不驚的眼裏又恢複了以往的漫不經心。
“那外面幾個箱籠皆是好吃的!”不驚沖她眨眨眼。
福爾登時面露感激之色,真懂一個吃貨的心啊,哥哥真是七竅玲珑!
寧淵很快捧了個盒子過來。不驚接過來打開,福爾立馬探頭去看,好多個玉鎖鋪在紅錦緞上,看着成色很不錯,潤潤的,泛着膩膩的廣華。
“這是……”寧淵看着一盒子的玉佩,不知道二哥什麽用意。
“下次過來還不知道哪年哪月,提前準備了小侄子的禮。”不驚壞壞地笑道,“這麽多,夠你們生的。”
寧淵立馬窘迫地低了頭:“這……,二哥,還沒成親呢!”
福爾滿臉黑線,看着不驚嬉笑的臉,磨了磨牙。一眼看過去,好似有十二個呢,這是當她母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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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不驚将盒子的錦緞那層輕輕一提,出現個暗層,他從裏面取出一張紙,“這是在霧柘鎮一座莊子的契書,帶着兩百畝的田地。那鎮子比這胥卉鎮繁華些,你們……若住過去也就用不着……冬日裏吃着腌菜過活了。”
福爾聽聞之後,嘴角抽抽。才沒有落魄到盡吃腌菜過活的地步,只是調劑一下,配個菜炒炒而已。
福爾不明白不驚的用意,寧淵卻是明白的。這霧柘鎮是原來的樊廈與莫桑的邊界,過溱水關便是莫桑。現在莫桑滅了樊廈,可百姓并沒有遷移,從霧柘鎮去原莫桑更是容易。不驚曾以“帝皇”身份許過他可以回莫桑,這樣,便是以行動幫他了。而且霧柘鎮作為兩種民風的交界處,互通有無的貿市會很快興起來。不管怎樣,這鎮上的莊子都是極好的。
“謝二哥!”寧淵眼裏微微泛了濕意,“這裏雖苦些,可也是極安穩的。”他想回莫桑,可一旦回去,他的母後肯定會找上來的。
“那你先收着吧。即使不住,每年的收成也是有人會記着帳,到時候會送來與你。”不驚不在意,“若以後有機會,去看看也好。”他明白寧淵的顧忌,可他沒把莫桑太後放在眼裏,其冽肯定是不會允許這個老太婆再翻騰出花來的。可現實往往在不經意間悄然反轉,給你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
寧淵接過那張契,手指微顫。雖然決定在這個落後的山村裏安穩度日,可面對回莫桑的誘惑,他還是會止不住激動。
“對了,”不驚立馬轉了話題,“那山腳下的屋子也虧你買下的,那般偏。”
“也還好,偏遠些也比較清靜,景致也是很好。”寧淵立馬被帶偏。
“那山腳會不會有獸來襲?”不驚道。
“這……”寧淵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自然不會考慮道。
“也沒聽着人說會有野獸下山。”福爾想了想道。
“風調雨順自然是不怕,若是遇着幹旱,野獸便要下山覓食,可危險?”不驚道。
“這……寧淵思慮不周。”寧淵皺眉。
“我在山腳替你作了擋獸樁,記得時常去看一下,隔一段時日加固一番。”不驚道。
“還是二哥想的周到。”寧淵道。
福爾感激地看向不驚。
“好了,不磨叽了,這就走了。”不驚一點征兆都沒有,轉身便離開,一息間便已老遠了,只看見他朝後晃了晃手的背影。
“這便是傳說中的輕功……”福爾星星眼。這每日跑那麽多圈作甚,還不如教個輕功呢!
不驚走後,一切又恢複如常。只是,寧淵每日清晨會依舊那般跑圈。福爾看着他這樣鍛煉,對身體也是有好處,便由着他了。不過,寧淵也沒跑着兩天,因為下雪了。
紛紛揚揚的大雪飄落,掩蓋了冬日的蕭條,也掩蓋了一切嘈雜。胥山被雪覆蓋了厚厚一層,只星星點點地露出一根老枝,或頑石一角。落胥河倒是極美,支離破碎的漂冰上積了薄薄的雪花,在水裏輕漾。
雪覆蓋了整個李家村,卻沒掩住年前的熱鬧氣氛。那厚厚的積雪上,時時有輕煙升騰。村民們窩在屋內,送竈君、切豬肉、殺公雞、蒸饅頭,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李家村雖貧苦,可到了過年,還是多少會讓家裏的孩子沾葷腥的。
福爾看着下雪也很是興奮,立馬拽了前些日做的羽絨外衫來穿。眼見着快到過年時候,也沒見着天有多冷,本以為這羽絨外衫會用不上。現下這麽一場大雪落下,好歹前一陣沒白忙活。
“小姐,暖和嗎?”幽蘭覺着這衣衫怪輕的,總是有些不放心。
“挺暖和的!”福爾拂了拂對襟與袖子,很是滿意,“等攢夠羽絨,你也做身穿穿!”
“我穿棉衫也挺好。”幽蘭一直忙這忙那,倒也沒覺着冷,她笑道,“要不給先生做一身吧。”
“寧淵貌似不怕冷。”福爾撇嘴。看着清瘦,卻抗寒得很。她都穿薄棉衫了,他就一件單長衫。她換上厚棉衫了,他就加了件稍厚的外袍,夾棉都不帶。像這樣的大雪天,估計他最多一件棉衫就可以出門了,再說,上次還買了件大氅的。
果然,福爾的話音剛落,寧淵拎了一只雞進來,只穿了一件棉衫而已。他在門口頓了一頓,才走入:“還冷嗎?”屋裏轟然一熱,令他好一番适應。
“穿了這衣衫就不怕冷啦!”福爾立馬轉了一圈,秀給他看。
“那便好好在屋裏待着,不要出門了。這屋裏這麽熱,出去便受着寒邪,總是不太好。”寧淵道。
福爾嘟嘴,有些不樂意,她還想着去玩雪呢!
“這是?”幽蘭上前接着寧淵手裏的雞,問道。
“今早四婆婆送來的,現殺好了的。”寧淵道,“我包了幾塊糕點與她。”年下裏,交好的村民之間都會互贈一些自家的出産。寧淵雖不在村裏走動,可大家沖着他開春要給娃兒們教書,都會拎一些上門。不拘禮的輕重,只表個心意。在幽蘭的提點下,寧淵屋裏也準備了一些果子糕點、細麥精米和臘肉等回贈之物。
“中午便喝炖雞湯啦!”福爾想想,對幽蘭道,“今日吃雞絲面吧,面條擀得細細的,蘑菰切得薄薄的,再點綴些小棠菜,想想就美味!”
“是,小姐!”幽蘭含着笑應道。這新鮮的蘑菰與小棠菜還是寧淵哥哥留下的箱籠裏的,應是京都暖房裏出的,很是珍貴。那幾個箱籠裏皆是吃食,有新鮮珍貴的蔬菜,有罕見的牛肉羊肉,還有京都最有名的溢芳齋糕點。
“寧淵,”福爾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們去堆個雪人玩!”
寧淵看着她搖搖頭:“不成。”
“在這院子裏,不出去還不成嗎?”福爾嘟了粉粉的唇,央求道。
“你這鞋一踩便全濕了。”寧淵看了看她腳下。
“怪我,忘了在鎮上制雙皮靴。”幽蘭拍腦。
福爾默了,這鞋倒是不防水,沾了雪一化,可不濕了!再看寧淵腳下,鞋尖有一些泛濕,其他倒是還好,福爾便立馬拉他坐下烤火。
寧淵猶豫了一下才脫了鞋,将鞋置在炭上烘着。
福爾皺了皺眉道:“村民們穿什麽出門的?”
“村民們穿草鞋或木屐。”幽蘭道,“還大都是赤腳穿的。”
福爾一抖,還是算了吧,赤腳穿草鞋堆雪人,瘋了才會這麽做。
寧淵看着福爾失落的眼睛,又三兩下将鞋穿上,跑出屋去。
“你作甚去?”福爾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已在屋外。
福爾和幽蘭快步站到門口,只見寧淵抓了兩把厚雪,手裏按了幾下又抓了些雪。
“鞋要濕了,快進來!”福爾喊道。
“不冷。”寧淵回道。沒多久,他便跑了回來,手上多了一坨。
“這是什麽?”福爾接過。那坨雪一到屋內便開始漸漸消融,但樣子還是能看得出,大約是個什麽造型。
“兔子……”寧淵看着在福爾手裏開始滴水的雪,無奈道。這屋裏太暖和,這兔子實在承受不住多久。
“你看,”福爾嗔道,“鞋子更濕了。”寧淵腳下的鞋子徹底濕了。福爾一抿嘴,看了一眼幽蘭。幽蘭一見便明白了,轉身進內屋,取了一雙新做的玄色棉鞋過來。
“這鞋子本打算過年的時候送你的,現下就換了吧。”福爾道。
幽蘭将鞋子遞給寧淵。
寧淵看着福爾,眼裏帶着幾分羞澀,幾分滿足。
“好吧,這鞋底是幽蘭納的,我還不會。”福爾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才紅了紅臉,道:“這鞋面是我做的。”
“嗯。”寧淵點頭,心裏也是十分滿足了。
福爾微微泛紅了臉,低下頭的時候,看到手裏的“兔子”已化成了水。這書呆,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福爾心裏暗道。她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一擡頭又是兩眼亮晶晶:“幽蘭,拿些紅苕與板栗來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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