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奚和光夢到自己在吃一個巨大無比的棉花糖。

他吃的頭都痛了,棉花糖還是橫在他面前,奚和光口幹舌燥,心想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棉花糖?是不是後面有個機器正在轉,我吃多少,它做多少?

實在是吃的痛苦極了,奚和光伸出手在棉花糖裏摸索,突然地,他被人推了幾下,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叫他。

奚和光從夢中驚醒,迷茫地四處看看,看到了官城的臉,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在做夢,現在他們正在飛機上。

“……要吃飯了嗎?”奚和光眯着眼睛看官城。

“不是已經吃完了嗎?”官城有些無語,“別睡了,快到家了。”

奚和光說:“哦哦,是吃完了。”

他揉揉眼睛,像個午睡被吵醒的小孩子似的微微扁着嘴,官城看看他,柔聲道:“又餓了嗎,等會兒想吃什麽?”

“都行。”奚和光說:“官城,我夢到我在吃一個超級大的棉花糖,怎麽吃都吃不完,氣死我了。”

“怎麽做夢也這麽幼稚?”

“哪裏幼稚了!”奚和光拍拍臉,努力打起精神,“是不是快落地了?”

他剛說完,機上廣播就提醒旅客不要随意走動,飛機緩緩下降,奚和光剛剛的睡意全都不見了。

就這麽跟着官城回來了……

他問官城:“我們怎麽回去啊?”

“有人來接。”

過了會兒奚和光才明白“有人來接”四個字也沒他想的那麽溫馨。

一個踩着最少十厘米高跟鞋的漂亮姐姐緊緊跟在官城身邊,一臉生怕他跑了的表情,身後一個目測比奚和光高大半個頭的西裝男拿着他的行李箱和貓,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還有個看起來就非常難搞的戴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走在一邊,偶爾會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一眼。

奚和光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了。

接他們的是一輛六座SUV商務車,他坐在了最後面,眼鏡男坐在他身邊,官城和那個叫Vivian的漂亮姐姐坐在了中間那排,她好像真的非常害怕官城一轉身又跑路消失不回來一樣,恨不得把下半輩子的工作都和溝通好,所以一路上官城并沒分神回頭看看奚和光,也沒有給他介紹身邊的人。

那種隐約的疏離和落差感更加嚴重了。

好在奚和光是個外向的交際花性格,心想別人不和他說話,他主動和別人說話不就好了,于是他轉身對身邊的眼鏡男說:“你好,我叫奚和光,是官城的朋友。”

眼鏡男看了他幾秒,伸出手,露出一個标準的營業笑容,“你好,我是公司副總俞均,主要分管制作,以後有什麽工作上的問題可以和我溝通,希望你在金時娛樂能有更好的發展,公司歡迎你。”

奚和光幹巴巴地笑了幾聲,和他握了握手,“好的好的,我會努力的。”

他還以為俞均認為自己又是個過來占用資源吃閑飯,又給別人添麻煩的關系戶,所以剛剛才會用那種眼神看他,沒想到聊了會兒,他發現俞均對他還挺友善,和他聊了聊工作室以後發展的方向,還和他講了兩個八卦,奚和光聽的津津有味,恨不得當場掏出零食塞給他,并且當場大聲宣布“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起說過驚天大八卦的好朋友了!”

“和官城認識很久了吧。”俞均話鋒一轉,“聽說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啊。”奚和光有點尴尬,覺得自己不好說太多,說多了官城也會不高興吧,“也不算……”

“俞均。”官城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晚上有時間嗎?”

“有時間啊。”俞均說:“怎麽了?”

“去我家坐坐?”

“可以啊,那不在外面吃了?我還想給小朋友接個風呢。”

“你想去哪裏吃?”官城終于回頭看了看奚和光。

“我都可以。”奚和光說:“看你們方便。”

“那就去外面吃吧。”官城又轉了回去。

“小朋友想吃點什麽啊?別說随便啊。”俞均對奚和光說。

“我真的都可以,不挑的。”奚和光說。

俞均笑着點點頭,沒再說話了。

大概又過了二十分鐘,他們終于到了目的地,奚和光的緊張感更加嚴重了,他深吸一口氣,閉着眼睛默念幾句“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才跟在俞均身後下了車。

沒想到官城在站在車門邊等着他,很自然地用手幫他擋了一下,防止他不小心撞到頭。

俞均和那個漂亮姐姐都盯着他看。

“……好熱好熱!”奚和光看都不敢看官城一眼,對着俞均說:“我們快進去吧!”

幾個人走進樓內,奚和光以為自己要先去熟悉一下辦公環境,認識一下新同事之類的,沒想到官城帶他去了自己辦公室裏面的休息室,幫他連了Wi-Fi,不知道從哪裏搞了一堆零食水果放在桌子上,又把游戲機遞給他,用一副家長送小孩上幼兒園的語氣說:“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忙完了我就過來找你,外面的電腦可以随便玩,但是裏面的文件不要亂動,聽到了嗎?”

“……”奚和光說:“你不要搞得我像個熊孩子似的好不好,我不會亂動的啊。”

“只是怕你無聊,我這兩天可能會有點忙。”

他擡起奚和光的下巴,彎下腰吻了吻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後天正式入職,就沒這麽多時間玩兒了,要好好工作,不能偷懶,知道了嗎?”

燦爛的陽光順着窗戶灑進來,官城的眼珠顏色被照的淺了一點,給人一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錯覺,奚和光呆呆地看着他,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嗯嗯,好,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官城轉身要走,奚和光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西裝外套,“等一下。”

官城回過身看他,“怎麽了?”

奚和光站起來,摟着他的脖子笨拙又熱情地親吻起來。

反正也沒辦法永遠擁有這個人,不想錯過能擁有他的每一分鐘。

這麽想着,奚和光吻的更深了一點,官城像平時一樣溫柔地回應他,還伸手在他脖頸上輕輕撫摸,過了會兒,兩個人分開,奚和光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擺擺手道:“快去忙吧,拜拜!”

官城離開了,奚和光馬上垮了臉,悶悶不樂地躺在他的床上,回味着自己剛剛聞到的香味,是他常用的男士香水,清新又凜冽的雪松味道。

奚和光伸手拿了包薯片,想了想又把薯片丢回去,心想官城肯定不能容忍自己把他的床上搞得滿是零食渣,還是不要膽大包天肆意妄為了吧。

大概等了四個多小時,奚和光睡到口水都流到了枕頭上,官城才回來找他,奚和光坐起來醒盹,官城說:“等很久了吧?走,去吃飯了。”

“……”奚和光清醒了一點,尴尬地說:“流口水了,不好意思。”

官城伸手幫他抻了抻衣領,語氣平靜道:“沒事。”

奚和光以為晚飯只有三個人,沒想到他們去的時候已經最少有十多個人在等着了。

他雖然還算開朗外向,但是看着滿屋子不認識的人,還是忍不住社恐發作,只是怕給官城丢臉,勉強撐着,好在俞均一一給他介紹,奚和光努力記住那些人的名字和職位,經紀人制投主任公關經理媒介經理……還有以後會和他一起工作的團隊。

還有——奚和光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那個長相非常美豔,正笑容滿面,熱情又親密地和官城打招呼的女藝人。

為什麽所有漂亮姐姐都喜歡搭理官城呢。

漂亮姐姐喜歡也就算了,為什麽連我都喜歡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他故意不往那邊看,俞均介紹完了,拍拍奚和光肩膀道:“下午去你的工作室看了嗎?”

“還沒去。”

“那去哪兒了?”俞均有些意外。

奚和光:“……就、就随便走了走。”

“哦。”俞均拉長了聲音,“吃菜吃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奚和光非常明顯地感覺到了,不管兩個人私下再親密,在人多的地方,官城還是會把那個度把握的非常好,雖然不至于完全無視他這麽誇張,但絕不會像平時一樣,給他那種兩個人幾乎不分你我的錯覺。

他生性如此,越是不舒服,越是不想表露出來,別人和他搭話,他就滿臉笑容地找話題和別人聊,還加了一圈微信。

飯局結束的時候,他反倒成了最受歡迎的人,還有人約他一起去看演唱會。

他一一應了,心想果然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讨人喜歡的人!官城你居然不喜歡我,以後你不要後悔!我很紅的好吧!我要去和別人一起去看演唱會了!

他腦補了一堆,官城自然是一個字都聽不到,直到他走到門外,才有些失落地想,就算是真的又怎麽樣呢,官城才不會在意他和誰去幹什麽吧,只要別在外面亂搞闖禍影響到他就好了。

剛剛的快樂轉瞬即逝,奚和光嘆了口氣,假裝若無其事地跟着官城上了車,俞均也坐了上來,奚和光這才想到下午他約好了去官城家裏坐坐。

車子在街道上前行,車裏一片安靜,居然沒一個人說話,奚和光覺得氣氛有點詭異,主動和俞均搭話:“均哥,你沒事吧?看你剛剛喝了好多酒。”

“多嗎?灑灑水吧。”俞均說:“不到我實力的十分之一,喝着玩兒的,你酒量怎麽樣啊?”

奚和光心想每天醉十多個小時,是個人酒量都很好,他正要回話,官城就說:“他不能喝酒。”

俞均說:“我看他也不太能喝。”

不知為何,官城一說話,奚和光一點搭話的欲望都沒了,他垂着頭玩兒自己的手指頭,假裝左手的拇指是自己,右手的拇指是官城,左手把右手打得躲閃不及,最終,右手倒了下去,左手跳到右手上,用力敲了幾下,右手抖了抖,徹底不動了。

官城,你被我打暈了,好慘啊,鼻涕都流出來了。

奚和光盯着自己的右手想。

“奚和光。”官城突然轉身看他,“怎麽了?”

奚和光悶聲道:“沒怎麽啊,還有多久到家?”

“快了。”

遠離鬧市,車駛入一片靜谧的住宅區,俞均往窗外看看,“你們家附近這是又種樹了嗎?快成植物園了。”

“沒有。”官城說:“上次你不是想在這附近買房嗎?看的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沒合适的。”俞均打了個哈欠,“都沒眼緣。”

官城的家是一棟典型的現代主義風格別墅,建築外觀線條非常簡潔,窗戶都是面積很大的落地窗,院子裏的草叢修剪的十分精致,游泳池裏水光蕩漾,被窗戶裏透出的光映出斑斓的淺藍色波紋。

三個人一起走了進去,俞均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發現擺了很多鮮花,呦了一聲道:“還挺有情調。”

“下午叫人過來收拾了一下。”官城轉身對奚和光說:“二樓開着門的是卧室,先去休息。”

奚和光和俞均打過招呼之後就上了樓,發現從卧室的窗戶往下看居然能看到海,景色相當漂亮,但他總覺得自己身上沾了點煙酒味,說不清的難受,沒心思去欣賞,把自己脫到只剩內褲,站在衣櫃前找睡衣,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衣服在哪兒,剛要拿手機發消息給官城問,門就被推開,官城走了進來,“你想洗澡的話去——”

奚和光下意識抱着肩膀,但是又覺得這樣做有點奇怪,都是男的……應該沒什麽吧……他這麽想着,慢慢把胳膊放下來,假裝無事發生似的問官城:“我的睡衣在哪裏啊。”

他天生就白,最近總是宅着不出門,更是快要白出一股透明感來,燈光一照,肩膀發出玉一般瑩瑩的反光,後背一道流暢的線,順着脊骨往下,逐漸變淡,又在後腰處顯現,被僅剩的布料遮擋,突兀地消失不見。

“你的衣服我叫人放在隔壁衣帽間了。”官城走到他身邊,“買了幾件新的睡衣給你。”

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撫過奚和光腰上的皮膚,奚和光動也不敢動,緊張地說:“好,謝謝。”

“你喜歡穿真絲的,是嗎?”官城說。

“嗯。”奚和光點點頭,盯着他打得一絲不茍的領帶。

官城一手搭在他腰上,不經意似的說:“真絲的穿起來舒服……很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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