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疏離的路先生
舒瑛一言不發地走出許恪瑾的VR體驗館,路屹走在她身邊,沉默着。
許恪瑾等人與她告了別之後,駕車絕塵而去。
夜色漸晚,燈紅酒綠,似乎也意境闌珊。
舒瑛坐上了副駕駛座,對路屹說:“你來開車。”
其餘人也在車後座坐好。畢竟那場VR野外作戰比賽,只是一個游戲而已,輸的挫敗,贏的振奮,都很快被淡忘。幾個人更在乎的是此行的最終目的——圖靈測試。
好在圖靈測試順利通過,AI也在界內贏得不錯的口碑和美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晚飯吃什麽。
于是後座的幾個人開始讨論起晚飯來。
舒瑛半倚在床上,用手支着額頭,有些呆滞。
路屹看了她幾眼後,專心開車。
回到酒店,幾個人各自回房。
舒瑛刷了卡進房,門還沒關上,路屹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
“咔嚓”一聲,門上了鎖。
兩人依舊無聲而視。
玄關的燈光白晃晃的,舒瑛稍稍眯了眯眼,眼光裏泛着冷。
路屹蹙眉,覺得她這樣的眼神有些陌生。
“怎麽不說話?”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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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瑛欲言又止。她心中有千言萬語,臨到此刻,卻詞窮了。
高大的身影忽而籠罩下來,路屹靠近她,輕柔地笑了,“你不說話,是不是想要我吻你?”
舒瑛無言以對,怔了一瞬,忽而擡眼看着他。
他眼神漆黑,瞳孔深邃,雙眼噙着淡笑。
“再不說話,我就真……”
舒瑛突然一躍而起,雙手雙腿都盤在了他的身上。
路屹下意識摟住她,抱得穩穩地。
如此一來,她的視線比他高了。她撐着他的肩膀,垂眸看着他,上方灑下的柔光,映着她的眉眼。
“路屹……”她呢喃着,用手捧着他的臉,“今晚別走了,好嗎?”
路屹把她按在牆上,雙臂收緊,“你再說一遍……”
他喉結隐隐上下滑動着,胸膛微微震顫。
舒瑛說:“今晚別走。”
她抓着他的衣服,聲音細弱輕柔。
路屹的眼光飛快地凝聚,如聚光燈一樣,打在舒瑛身上。
可舒瑛看得真切,他凝聚篤定的眼神,飛快消散了。
他慢慢放下舒瑛,用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別說這樣的傻話。”
“不是你讓我說話的嗎?”舒瑛依舊攀着他的肩膀,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路屹,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歡你。”
這句話,像軟綿的針一樣埋進他的心裏。他的唇緊抿着,下颌鋒利緊繃。
她的眼神直白、大膽、熱切,帶着最誠摯的期待和邀請。
路屹卻狠心避開了她的目光,慢慢地放開她。
月色般的燈光,似被霧水濾過,有些慘淡。
夜很靜,舒瑛的神色更靜,她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了……
許久之後,她推開路屹,說:“我困了。”
路屹收回手,淡淡地說:“晚安。”
她沒有說話,緩慢地轉身進了卧室,沒有回頭。
路屹沉沉看了卧室門一眼,轉身出了房。
……
圖靈測試的後期工作自然是很繁瑣。
舒瑛騰出三天時間,各個會所場地不斷奔波,準備交流會、座談、峰會、商業活動與媒體交流……
又一輪新的合作邀請,雪花一般飛向AI工作室。
Judy不在國內,舒瑛越發忙碌。
她清晨帶着人離開酒店,半夜才回來,雖然依舊與路屹打照面,兩人的交流卻很貧乏。
美國一家科技公司點名要舒瑛工作室的小AI,要求改良程序,将小AI設計成交流型機器人。第一單的量,便讓舒瑛等人振奮。
Judy早前就把幾家代工商的資料給了舒瑛,舒瑛工作室的人,大部分都是海歸,對國內生産鏈了解不夠深入。
在大量生産訂單之前,工作室所承接的單子,都交由最近的幾家共産生産,量小,距離近,雖價格貴,但質量有保證。
可如今美國這個公司所下的訂單,是工作室以往合作的代工商不能完成的。
Judy經過調查之後,聯系了國內幾家較好的代工商,其中一家就在上海。舒瑛專門抽了半天時間,到廠裏去做了調查。
這家代工商自然很樂意接下舒瑛的單子,只是開出的價格,讓舒瑛幾個人頭疼。
回到酒店,趙君華苦笑,“舒姐,我們這幾個人,談生意還真不在行。價錢上殺不下來,被那代工商的經理壓得死死的。”
舒瑛蹙眉,“不然換一家?”
“換一家,只怕生産出的産品不達标。”
舒瑛沉默片刻,拿出房卡,頓了頓,說:“我還有事,明天就離開,你繼續留在這裏,一定要把這個生意談下來。”
趙君華覺得任重道遠,但也沒有推脫,說:“好,我盡力。”
舒瑛回房,渾渾噩噩地睡了一夜。
次日,舒瑛帶着團隊離開。離開酒店時,接到了冉沐沐的電話。
冉沐沐在她這裏留宿一晚後,自然回她自己的團隊了,舒瑛接到她的電話,還有些意外。
冉沐沐無非就是道謝,同時問她什麽時候有空,想請她吃飯表示感謝。
舒瑛直接拒絕了。
登上飛機之後,舒瑛蓋上毯子,閉目養神。
這次回程,她并沒有和路屹連坐,而是與岑涔坐在一起。
飛機快落地時,舒瑛渴醒了,起身打算讓空乘送水,卻發現身邊換了人。
稍微晃神片刻,路屹已經看了過來。
因是夜晚,機艙裏昏暗安靜,依稀有些疏落朦胧的光。
路屹離得近,連身上的氣息都那麽清晰強烈。
“醒了?”路屹問。
舒瑛“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幹燥。她再沒心情讓空乘送水,便枯坐着。
之後派餐,機艙亮起來,昏昏沉沉的人們隐約有些躁動,紛紛打起精神來用晚餐。
舒瑛坐在裏面,空乘給她遞餐時,不小心把筷子掉在地上。
路屹直接把自己的筷子遞給她,“先用我的吧。”
他把筷子放在舒瑛的餐盤裏,又向空乘要了一雙新的。
飛機餐不合舒瑛口味,意面已經發軟發幹,雞肉似乎也有些腥味,舒瑛吃了幾口,勉強咽下去。
路屹蹙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舒瑛不經意撞到他的眼神,心頭一蹙。
恍惚間,她回憶起幼時。那時她與父親剛到法國,不習慣法國的食物,每一餐都吃得很少。
每每她挑食厭食,父親便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沉默、心疼、擔憂……卻很無奈、自責。
舒瑛忍不住多吃了幾口面,路屹卻說:“吃不下去就別勉強。”
她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有些為難。
“給我吧。”路屹吃完自己的,把舒瑛餐盤裏的食物也吃完。
舒瑛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他沒了再多的交流。
飛機落地後,出了機場,幾人分別後各自回家。
夜裏的機場大約有些冷清,舒瑛站在大廳裏,有些犯難。
路屹說:“我去取車。”
他行動很快,不過兩三分鐘後,就把車開了過來。
舒瑛甚至懷疑他是百米沖刺一般去取車的。
車子在路上耗費了些時間,停在公寓樓下時,她已适應了車上的暖氣,周身舒暖。
樓道裏的光,灑了一地斑駁的暖黃色,道路兩側疏影闌珊。
舒瑛路屹說:“我上去了。”
路屹突然探身過來,舒瑛愣住。
他的手越過她,隐約擦着她衣領下溫暖的肌膚滑過,然後為她開了車門。
她解了安全帶,“謝謝。”
下了車,她抿了抿唇,說:“再見。”
“舒瑛,”路屹忽然叫住她,他下了車,繞到她身前來。
兩人似只隔着一層薄薄的樹影,卻朦胧得看不清彼此真切的模樣。
那晚之後,兩人間的交流變少。壓抑的悸動,如春去夏歸的花,慢慢凋零。
誰也不去提及,誰也不去觸碰……
卻反而讓人心生惶恐,輾轉煎熬。
路屹問:“不讓我上去坐坐?”
舒瑛眉尖輕蹙,笑得很淡,“很晚了啊,你……不急着趕回去嗎?”
“不急,”路屹卻說。
她唇角輕抿,低聲說:“我……困了。”
路屹沒動,他看着她,雙眸漆黑,目光裏帶着幾分審視和掙紮。
良久後,他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說:“我送你上樓。”
舒瑛冷冷地看着他,轉身往樓道裏走。路屹跟了上來,同她一起進了電梯。
出了電梯,舒瑛按指紋,開門,對路屹說了句:“晚安。”
“晚安。”路屹站在門外,看着她進去。
門關上,玄關的燈光從門縫下溜出來,很快又消失。
路屹在門口站了會兒,抽了支煙,才離開。
舒瑛洗漱好後,站在落地窗的窗簾後往樓下看了看。
路屹的車還在,深夜裏,小區的光影暗沉,那輛車靜靜地泊着,車裏的人同樣安靜。
她關了燈,拉好窗簾,照常入睡。
……
接下來一個周,舒瑛再一次進入實驗室閉關。
趙君華從上海帶回了好消息。
上海那邊的代工商總算願意将價格降低三分之一。舒瑛欣喜不已,問他是如何談下來的?
趙君華說:“像是路哥在那邊有關系,他托人請那老板吃喝了一頓,就談下來了。”
舒瑛笑而不語。
無人駕駛汽車進入新一輪測試,美國那邊,也必須加緊生産。
舒瑛難得錄一次視頻日記。通常情況下,都是記錄實驗結果和數據。而這樣的工作,也都是交給李琪來做的。
打開視頻後,卻發現錄不下去。好一會兒,她頭腦一片空白,腦海裏只閃過“路屹”兩個字。
她無奈又厭煩地關了視頻,離開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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