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捉奸鬧劇

對于張小薇來說,她怎麽可能相信王前進的話呢?人家何秀是什麽人?能跟滿頭癞痢的二苕“那個”?哼!真是信口雌黃!可是這種事又無法證明何秀自身的清白。所以,不管王前進是造謠中傷或是什麽目的,都先得讓何秀跟二苕分開,免得落個“捉奸捉雙”的話柄。若是那樣,何秀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二苕!你還不快走?”張小薇跳着叫道。

“走?我為什麽要走?”

“王前進說你……哎呀,反正你不能呆在這兒!”

“他媽的王八蛋!黑白颠倒!惡人先告狀!別人怕他,老子不怕他!老子倒要看看這個王八蛋敢對老子怎麽樣!”

說話間,王前進已帶着幾個民兵沖到知青屋前。

“上!把二苕給我綁了!”王前進一手叉腰,一手向前一揮,命令道。幾個民兵一擁而上。二苕掄起木棒沖殺過來,就像魯智深醉酒闖山門那樣,帶着一股凜冽的旋風打将過來。

圍上來的民兵連連後退。他們的手中雖然有槍,但是那槍是不能亂開的呀,萬一傷着革命群衆吃官司的可是自己!

王前進見民兵吓唬老實人一個頂倆,在惡人二苕面前卻“潰不成軍”,真他媽太丢人了!“滾滾滾!”他叫嚣着,從後退的民兵手裏奪過一支槍扛在肩上厲聲叫道:“二苕,老子可是當兵出身的,你他媽再前進一步老子就斃了你!”

“怎麽?跟老子較量?”二苕把大木棒扛在肩上,仰着臉,露出鄙夷的神情。

這個王前進在城裏的派別鬥争中也是見風見雨、叱咤風雲的,哪會把二苕這種土豹子放在眼裏?他“嘩啦”一聲把子彈推上堂,“怎麽?不相信?”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砰”的一聲槍響,一只擊落的蝙蝠落在二苕面前。

二苕看着地上的死蝙蝠咧了咧嘴,露出一幅不屑的神情。就在這時,幾只低飛的蝙蝠從他的頭頂飛過,只見他一輪木棒,頭頂上傳來“噗噗”的兩聲悶響和一聲“吱吱”的慘叫,知青室的屋檐下就多了兩只血肉模糊的蝙蝠。

二苕的這一必殺技看得王前進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二苕的這一絕技是在黑暗中打蚊子練就的——家裏窮呀,買不起蚊帳,夜裏蚊蟲肆虐,那“嗡嗡”聲就跟轟炸機似的,消滅這些轟炸機的就只靠他的那雙手。這就練就了他敏銳的聽力和敏捷的身手。

就在王前進發愣的一剎那,二苕一個箭步轉到他的背後,伸出胳膊就要架住他的脖子——其實,二苕并不想傷害他,只想擒賊先擒王,拿下他逼其說出事實真相。誰知王前進當過兵,也是個練家子,只見他迅疾蹲身避開了二苕有力的臂膀,同時,輪起胳膊肘朝二苕胸口用力一撞。二苕猝不及防,胸口遭到猛烈撞擊,他捂着胸口一連倒退了好幾步。

二苕雖被撞擊,但木棒仍緊緊地握在手中。他原本不想傷及任何人,但王前進對他的攻擊觸發了他的野性。他大吼一聲輪起棒子直取王前進的下三路。

王前進連連後退,“呼呼”生風的木棒在他的腿邊橫掃,即使觸碰到一點也會皮開肉綻、筋斷骨折。他不斷地倒吸着涼氣,為自己惹怒了這只土豹子而後悔。雖然他的手中握着槍,但是他不敢開,因為在慌亂中萬一擊不中二苕,那麽自己必将慘死在這只土豹子的棒下。可是眼下,如果自己不用槍,同樣非死即傷。怎麽辦?

躲閃中,王前進的臉部扭曲起來,就像劊子手行兇前露出的猙獰。他舉起槍瞄準了二苕。圍觀的鄉親們驚恐地尖叫起來。

“砰”的一聲槍響在知青室前回蕩。鄉親們循聲看去,卻見王前進跌倒在地,體壯如熊的二苕已沖到他的面前再次舉起了木棒——原來,在王前進扣動扳機的一剎那,二苕的木棒已砸中了槍體,槍杆在“砰”然作響的同時欄腰折成兩段!

二苕踩着王前進的頭,高高舉起了木棒,這一棒下去,王前進一命烏呼那是必然。

突然,從黑暗中飛出一個人影,一腳踢向高高舉起的木棒。二苕還未反應過來,木棒就脫手而去。他正在發愣,又聽得“唿”的一聲,已被那人撲倒在地。

原來是送公糧剛剛返村的大隊民兵連長、四隊隊長朱志剛!

王前進一見志剛,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朱連長,你回來的正好。二苕跟何秀搞皮絆被堵個正着,我代表組織對他們采取強制措施,可他們卻武力拒捕!你看,槍已被他打飛!我也被他嚴重打傷!”

“好哇,你個二苕!那天在苞谷地裏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卻一再做出這等賤事!來呀,給我綁了!”幾個民兵不由分說,“唿”地一聲撲了過去,二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時,王前進冷笑着來到二苕面前,“怎麽?竟敢阻止執法?真是狗膽包天!”說罷,他狠狠地抽了二苕幾個耳光,嘴裏罵道:“畜生!”又扭過頭叫道:“把那個破鞋給我押出來!”何秀被兩個民兵從屋裏拖了出來,扔在朱志剛和王前進的面前。

“志剛,他們不是王主任所說的那樣……”張小薇上前推開兩個民兵,對志剛說。

“張小薇同志!”王前進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爹可是村幹部,你的立場要跟組織保持一致!請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他們的清白呀?”

張小薇無奈地沉默下來。

“同志們,今天咱們剛好開個現場群衆會!這叫什麽?男盜女娼呀同志們!這不是一個小問題呀,這是一個大問題,是資産階級腐朽思想泛濫的問題!是必須革除的問題!毒瘤不除禍及群衆呀同志們!看來之前我是太心軟了,看來不搞一場暴風驟雨無法滌蕩這些人心裏的污穢呀!”王前進來到何秀的面前,蹲下去用一只手撫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可惜呀,悔之晚亦!”

“呸!”何秀沖王前進呸了一口,對朱志剛說:“朱隊長,王前進惡人先告狀,實際上是他要對我施暴,被及時趕來的二苕救下了!”

“別信她的,一個‘黑五類’的子女能相信嗎?你們是相信革命派的還是相信‘黑五類分子’的?這是一個嚴肅的政治立場問題!”說到這兒,王前進走到二苕跟前猛地踢了他一腳。二苕捂着肚子沒有出聲,眼裏冒出了火。

“給我帶到學校操場,我要組織群衆大會!立即通知全村,一個不少馬上到場!”王前進顯出造反派的派頭,發出了命令。

不多久,二苕和何秀已被押至學校的一間教室內。透過窗戶,何秀看到操場上黑壓壓地聚滿了人,學校門口及操場周圍挂上了數盞馬燈。昏黃的光映着張張或興奮或焦慮的臉。

在這種場合,王前進當然成了主角,他登上臺子,右手在空中用力一揮,“同志們,聚攏一下!群衆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說到這兒,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群衆,“同志們,我們時刻不能忘記階級鬥争啦!對階級敵人,我們要将其打倒在地,還要踏上一腳!要有‘痛打落水狗’的勇氣,讓其永世不得翻身!我常常告誡大家,要堅決地與一切資産階級、剝削階級的思想意識決裂,但我們中間還是有這麽個別敗類!今天,我們召開群衆大會,就是要給這些人上一記猛藥,讓他們清醒清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說到這兒,他猛一揮手,“押上來!”兩個民兵推搡着二苕和何秀來到臺上。

“同志們,就在剛才,這對狗男女在知青室行茍且之事呀!這不僅是傷風敗俗的問題,更是向如火如荼的破四舊運動的公然挑戰!這是資産階級思想的泛濫,是腐朽思想的返潮!對這種醜行,同志們答應不答應!”

“什麽叫行茍且之事?我們搞不明白,答應什麽呀?”人群中有人大聲問道。

“這個茍且之事嗎,用你們的話說,就是搞皮絆!你們想一想,這個女人連滿頭癞瘡的二流子都搞,那麽下一個會不會勾引你們的男人呀!還有這個二流子,他會不會調戲甚至那樣你家老婆呀?後果不敢想象啊社員同志們!”王前進雙手叉腰,身子前傾,唾沫橫飛地鼓動着社員們。

人群中發出“嗡嗡”的議論聲。有的社員現出鄙夷的神情,有的搖頭惋惜,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咬牙切齒,似乎劉二柱搞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老婆。

王前進見時機成熟,臉上現出奸佞的笑容。他瘋狂地揮動着手臂,聲嘶力竭地喊道:“鄉親們!對這種傷風敗俗的醜惡行徑,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人群中有人附和。在鄉村,這種行徑是社員們最鄙夷、最痛恨的。尤其對二苕,鄉親們本來就沒什麽好感——平時他仗着牛高馬大常常調戲婦女,現如今,又與‘黑五類’子女搞到了一起,這不是臭味相投嗎?

而更多的人不相信這個事實——人家何秀是什麽人?那是大家閨秀!能瞧得上邋裏邋遢、一頭癞包的二苕?肯定是二苕強迫人家何秀!人們議論紛紛。

“肯定是二苕強迫何秀!”“對!一定是!”人群騷動起來。有幾個曾經被二苕調戲過的婦女沖到二苕面前伸手就抽,“啪啪”的耳光在人群中格外脆響。有的男人見妻子沖上前去抽打二苕,還以為二苕曾對妻子怎麽着了,也憤怒地沖上臺子拳打腳踢。二苕縮成一團,邊在地上滾動,邊大聲喊道:“冤枉啊!冤枉啊!”

何秀站在一邊,有理難辯,驚恐地閉着眼睛,脖子上“破鞋何秀”的大牌子不停地抖動着。

王前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何秀大聲喊道:“鄉親們!不能放過騷狐貍何秀,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人們的目光又轉向何秀,想想何秀平時待人客客氣氣的,見人總是一臉的笑,人又那麽楚楚可憐,怎麽也找不出發氣的理由,于是又把目光轉向二苕。

見發動不起群衆對何秀的批判,王前進從包裏取出一大沓材料舉在空中,“鄉親們!這是群衆揭發何秀作風問題的材料!鐵證如山呀!大家想想,在這個小山溝裏何秀為什麽每天要抹雪花膏?為什麽天天要刷牙?為什麽穿那些妖裏妖氣的衣裳?從大裏來說是資産階級思想嚴重,從小裏來說就是要勾引你們的男人啦!對這種人你們不教育,難道要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她勾進被窩?”

王前進的這番話對群衆尤其是婦女很有煽動性,幾個平時妒忌何秀的女人率先沖了上去,揪住何秀的頭發按在地上打了起來。一些調皮的小孩子覺得很好玩,也跟着大人擠上前去用石子砸。男人們反倒沒動,有的還厲聲喝止着自己的婆娘。何秀披頭散發、頭破血流地側倒在地上。

這時的朱志剛已經回避,理由是他常常跟何秀一起勞動,在勞動中建立了很深的感情。為維護公正,王前進宣布朱志剛暫時“靠邊站”。

就在社員們不分青白皂紅圍攻何秀的時候,一個小夥子撥開人群沖到何秀身邊,緊緊地護住了她,任拳頭、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就是剛剛送糧回隊的李愛國。在他的心裏,他和何秀就是一條舢板上的兩個泳者,就是夜晚趕路時相互照亮的兩個孩子,他和她必須結為同盟,必須有難同當!

因為有李愛國的保護,何秀瞅着一個空子,一頭撞到王前進身上,同時大聲喊道:“鄉親們,王前進才是真正的要對我施暴的狗雜種!他是披着人皮的狼!我有證據!”

“證據?”社員們都愣住了。

“怎麽回事?怎麽啦?都給我住手!”田坎上傳來大隊書記張建華的聲音,“怎麽?我交流到鄰村學習才幾天就有人想上房揭瓦啦?朱志剛呢?”

“他,他……”王前進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口。

“他怎麽啦?”

“他回避了!”王前進答道。

“回避什麽回避?隊上出了事他不出面誰解決呀?”

王前進閉了口,他知道,在過風樓村凡事還得靠着張建華。

正說着,朱志剛從一間教室裏走了出來。社員們見自己真正的領導上了臺,心裏的底氣足了,七嘴八舌地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張建華初步了解到事情的經過後,對何秀說:“孩子,你剛才說有證據?什麽證據?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何秀背過身讓張建華看看自己捆綁着的雙手,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把繩子都給我解了!”

松綁後的何秀高舉右手靠近一盞燈慢慢将手打開——拇指和食指間捏着一顆軍扣!

這種扣子是軍裝上才有的,對城裏的國家幹部和紅衛兵來說司空見慣,而對于過風樓大隊目前卻只有王前進才穿。大家的目光立時掃向王前進。王前進緊張地用手去摸胸前的扣子,猛然,他的心裏一驚,面呈土色——衣服最下的那顆扣子怎麽掉了呢?而且連扣眼都被生生撕爛了!他的嘴角不斷地抽動着,嘴裏嚅嚅嗫嗫地狡辯些什麽,但是卻被社員們憤怒的吼聲淹沒了。

“請大家扒開他的衣服,看看他的左肩!”何秀憤怒地叫着。

一個社員立即沖了過去“驗明正身”,“張書記,朱隊長,王前進的肩上有塊深深的牙印!”

“鄉親們,那就是我留下的鐵證!就在這個惡狼欲對我施暴時是二苕及時趕來救下了我!可這個王前進反打一耙,竟誣陷我們……”

李愛國不忍何秀再痛苦地回憶下去,打斷她的話,一躍身沖上臺子。他來到王前進身邊扯起他的衣角說:“鄉親們,何秀說的是事實,大家看,這個畜生上衣的扣子的确被拽掉了一顆。”說到這兒,他又扒開王前進的肩膀,露出咬傷的肩頭,“大家看,這裏的确留有牙印!看來,事實真相已經大白,大家說怎麽辦?”

“打死他!”“槍斃了他!”“讓他給何秀跪下!”社員們義憤填膺。

“打呀!”只見二苕瘋一般朝王前進沖了過去,一腳将他從土臺子上踢了下去,接着,又一個餓虎捕食,從臺子上一躍而下,一拳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王前進哼了一聲,死狗一般昏了過去……

☆、雨夜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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